姐姐拉著我的手,讓我活下去。
「你是貴女,不同於我們,活下去,才有希望。」
她不知道,我被裴炎丟在這種地方,算哪門子的貴女。
我想到姐姐臨S時,滿身被折磨出來的傷,手裡的劍,毫不猶豫,刺在桂嬤嬤身上。
她的血濺了我一身,我麻木地站在那裡,一劍又一劍。
旁人的人嚇哭的嚇哭,求饒的求饒,亂成一鍋粥。
唯獨裴炎,撲過來,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夠了,夠了。」
「不夠!怎麼能夠呢!」我滿是怒目地看著裴炎。
不夠的,她S了,也換不回救我的那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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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對不起。」
裴炎把我帶走了,送我回到住的寢殿。
我貼身的宮女小魚被送回來。
她為我更衣洗澡。
小魚看著我滿身的疤痕,和被剝掉又新長出來的指甲。
心疼的眼淚,怎麼都壓不住。
「小姐,怎麼會成這樣子,您怎麼會受這麼多傷?」
「別哭了,我都沒哭,你哭什麼呢?」
我知道,小魚過得也未必比我好多少。
她背著我,擦幹眼淚,為我洗浴,又忍不住掉眼淚。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
小魚要走,我緊張地拉著她:「你,你就在這兒,不要走。」
「好,我不走,小姐別拍,我不走。」
小魚心疼地拍著我的後背,守著我。
我閉著眼,這五年,我從不敢輕易睡著。
不知道夢裡,會有什麼人向我伸手,要把我拉進地獄。
是那個姐姐陪著我。
她雖不喜歡我的清高勁兒,卻是賤奴司唯一護著我的人。
天一亮,我便醒來更衣。
習慣早起,因為做不完的事情,做不好,做不完,是要被打得皮開肉綻的。
裴炎看我。
他給我送了好多東西,滿屋子都是,快擺不下了。
「棠棠,快來看,我給你送了什麼?
「全都是你喜歡的字畫,還有那顆夜明珠,很珍貴的,除了母後宮裡的一顆,就數這顆最大,你喜歡不喜歡?」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東西。
裴炎自顧自地說著。
他的樣子,好似我們之間從沒有發生過什麼。
他依舊是那個疼我喜歡我的哥哥,而我依舊是他慣著的義妹。
裴炎可以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卻忘記不了賤奴司五年的生活。
午夜裡,哪怕再困,連眼都不敢閉。
我恭敬地和裴炎行禮:「奴見過太子殿下。」
裴炎面色變了變,眼底似乎在心疼我。
「你,你以後,不要自稱奴。你是沈家嫡女,是京中貴女。」
「奴不敢。」
7
我仍舊規規矩矩。
在裴炎看來,卻是出奇地刺耳。
他站在原地,看了我半晌。
裴炎終於開口:「你做了太子側妃以後,也要自稱奴,會被人笑話的。」
「什麼側妃?!」我緊張地問他。
裴炎朝我走了幾步:「你,嫁給我做側妃,謝寧是太子妃。不過你放心,謝寧不會跟你爭什麼的。」
我聞到裴炎身上固有的香氣滿溢,一股惡心上頭。
讓我忍不住後退幾步。
「我不可能給你做側妃的,皇上答應我,讓我出徵北疆。等北疆戰事結束,我會待在北疆,永遠都不來上京了。」
這是我打算好了的。
到了北疆,我便留在那裡,留在自幼長大的地方,與這京城皇宮再也不見。
前幾日,皇上在殿前承諾過我的。
君無戲言,不會反悔!
「是,你會出徵北疆,父皇說過的話,聖旨不會變,不過等北疆安定下來,你依舊要回宮,嫁給我,做太子側妃。」
「我不要!」我激動地喊道。
心痛和難過,一瞬間衝上來。
下決心不要嫁給裴炎。
我太過於激動,太過於直白,讓裴炎有一瞬間的愣怔。
曾經我那樣喜歡他,他願意娶我,我卻不願意嫁了。
過了一會兒,裴炎不太高興。
「桂嬤嬤已經S了,我也來哄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端什麼架子?無論你怎麼樣端架子,你也隻能是側妃。
「無論你願不願意,從北疆回來,你都得嫁給我,沒有選擇。
「五年的時間,還不能叫你學乖!」
8
他氣壞了,對我的語氣重了很多。
裴炎隻當我是在耍性子,為的是太子妃之位。
我看著裴炎的樣子,害怕極了。
滿眼都是恐懼。
我害怕,害怕他一氣之下,再次將我送到賤奴司。
S了一個桂嬤嬤,那裡還有無數個桂嬤嬤。
裴炎見我害怕,面色緩和一些,又來哄我:「棠棠,我隻是著急,語氣重了一些。我是真心想娶你做側妃,你還是喜歡我的,我們將過去的事情都忘掉,我會對你好的。
「你聽話,好嗎?」
他伸手要碰到我的時候,我連忙跪在地上。
聲音沙啞,幾乎是本能地說:「我聽話,我聽話,我知道錯了,奴求太子殿下饒恕。」
在那裡,求饒尚且才能有一條活路。
裴炎皺眉,不屑地看著地上的我,有些厭煩。
「總要這樣演戲,很沒意思了。」
說完,他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我跪在地上,看著裴炎的背影,眼淚沒忍住流了下來。
若隻是裴炎逼著我嫁給他,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
皇上也同意了,讓我去北疆,回來之後,再嫁給裴炎。
他將我害成這樣,又如何還有臉面,逼我嫁給他。
爹娘S了,沒人再為我撐腰。
好想爹娘。
真的好想他們,也好難過。
小魚衝進來,我便是這副要S不活的模樣。
她心疼地扶起我:「小姐,你怎麼跪在地上?快起來。」
「我想回北疆。」我哽咽著,握著小魚的手。
「我們回去,皇上準許我們回去了。」
小魚哭著哄我,她扶我坐在椅子上,又為我倒了一杯茶。
我接過遞過來的茶,想要喝一些,平復情緒。
卻發現,如今我連茶杯都端不穩。
冬天在冰水裡洗恭桶,洗衣服,太多太多,凍得手已經沒有知覺。
「沈浠棠!」
一道聲音傳過來。
我抬起頭,門口站著一個穿著藍色錦衣的男人,袖口繡著繁雜的花紋。
整個人看起來精致又高貴。
隻不過眼神犀利,像是軍中習武之人。
見我沒有回應,男人又喊了一聲:「沈浠棠。」
「五,五哥哥。」
9
眼前的人,好似在夢中一樣,模糊又陌生。
是五皇子裴樾。
我竟還能再見到裴樾。
裴樾看著我,大步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我,好似不認識我一般。
他聲音有些啞。
「你……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
「我記得,你離開的時候,很,很好的呀。」
裴樾的聲音在抖。
他不知道怎麼形容我。
其實,裴樾不說,我也知道。
如今的我,看起來草木皆兵,眼神S板,一副行屍走肉的模樣。
我爹娘慣是寵著我的,不然,也不會打仗的時候,都帶著我。
在邊關,他們由著我的性子長大。
無拘無束,快快樂樂地活著。
和現在,當然不是一個人。
那時候,我爹娘戰S沙場,皇上哀痛,連上朝都不能夠。
皇後憐惜我是孤女,無依無靠。
讓裴炎親自來邊疆接我。
一個野慣的女子,不曾見過天上明月一般高潔的男子。
初見裴炎,猶如天神降臨,一時間,讓我心意萌動。
我甚至都不敢看他。
裴炎溫婉有禮,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你叫沈浠棠吧?我是太子,親自迎你回宮。」
「我要跟你們回去嗎?」我很奇怪地問裴炎,說話的時候,耳根子還紅著。
裴炎笑著點頭,滿眼的寵溺。
「對,母後憐惜你孤苦無依,收你做養女。以後,我是你的哥哥,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去皇宮,有我罩著你,無人敢欺負你。」
他說了好多好聽的話。
我心動了,滿心滿眼都是裴炎。
想到可以跟他回宮,想著有他做伴,很幸福。
我朝著裴炎點了點頭:「好,我願意跟你回宮。」
「那收拾一下,過兩日,我們回上京。」裴炎摸了摸我的頭,溫柔知禮。
我答應和裴炎回京的事情,被裴樾知道了。
一貫沉默的裴樾跑來找我,冷著臉:「你要回上京?」
「是,我要跟太子哥哥回去。」我滿眼天真。
裴樾嗤笑一聲:「你才和他見幾次面,便親昵地叫太子哥哥,你可知他是什麼樣的人?偽君子一個!」
「不許你這麼說太子哥哥!」我有些生氣,維護裴炎。
裴樾沉著臉,依舊是冷冰冰的語氣:「你最好不要跟他回去,北疆這裡,才是你長大的地方。你爹娘S了,但是你的叔伯親人都在這兒,他們一樣會關照你,上京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太子哥哥會保護我的。」我傻氣地說著。
對於裴樾,我一直很不理解。
他是五皇子,貴為皇子,卻跟著我爹來邊疆歷練。
很多年了,都不曾回上京。
他是軍中人,我親眼看到他斬S過一頭成年的熊。
這樣兇悍的人,自是和裴炎那樣翩翩君子不同的。
裴樾沒有留住我。
我跟著裴炎一起離開北疆。
臨走的時候,裴樾駕馬追過來:「沈浠棠,我隻問最後你一次,你願不願意留在北疆?」
10
「我想跟太子哥哥離開。」我搖了搖頭。
裴樾嗤笑一聲,離開了。
若是能再有一次機會,我斷然不會傻乎乎地跟著裴炎走。
我一定會聽裴樾的話,留在北疆,和他一起。
他哪怕是再兇,不會像裴炎一樣,做個偽君子。
「我們……我們小姐受苦了。」小魚哽咽地說著。
裴樾沒有當著我的面問,也猜到了一些。
他顧著我的心情,繞開話題:「沒關系,都過去了,我來接你回北疆。」
「你怎麼親自來了,五哥哥?」
我很驚訝,北疆戰事吃緊。
所以,裴炎和皇後,才會把我從賤奴司接出來,安撫爹娘舊部。
裴樾作為北疆軍官,自是不能在這種時候離開,回上京的。
「我回來,是調動糧草,也是找你要兵符。」
「兵符?」
「是,你外祖公當年留下的雲家軍,兵符在你身上。」
我外祖公當年栽培的雲家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他在,雲家軍在。
北疆必定不敢大亂。
雲家軍早就解散了,先皇離世。
新帝登基,外祖公為了讓新帝安心,解散了雲家軍。
讓他們解甲歸田。
可雲家軍世代存活,有兵符,便可以召見他們。
這事情,娘S的時候告訴過我。
如果有需要,讓我拿出兵符,調出雲家軍。
「兵符不在我身上,娘雖說讓我調動雲家軍,可我從來沒有見過兵符。」
「有的,冒犯了。」
裴樾上前,拉過我,撩起我的袖子。
露出白皙的胳膊,上面全都是鞭痕,各種各樣的痕跡,新傷貼著舊傷。
是我在賤奴司,被管事嬤嬤打的。
無論你聽不聽話,都要挨打。
裴樾捏著我的胳膊,有些用力。
他臉色如墜冰窖,難看極了。
緊抿著唇,他眼睛紅了,似乎在哭,是為我掉眼淚。
到頭來,最心疼我的人,竟是裴樾。
「這是兵符。」裴樾啞著嗓子,同我說。
他指著我那塊胎記的地方。
我自小便知道胳膊上,有一塊與眾不同的胎記。
從來不知道,那是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