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抽屜裡翻出一包餅幹,主編就走了過來,和藹可親地對我說:「小趙啊,你過來,送一送秦先生下樓!」
「哦,好!」
我應完,才反應過來哪裡不對勁。
秦先生?
回頭一看,竟然嚇了一跳。
他就站在身後,一派儀表堂堂,風度翩翩。
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是有些持帥行兇的本領在身上的,臉長得好看,那雙桃花眼尤其漂亮,此刻正用一種耐人尋味的目光,打量著我手裡的餅幹。
在同事豔羨的目光下,我領著秦砚諍走出了辦公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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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電梯,門剛一關上,我便立刻收起了所有的和顏悅色,仰面質問他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秦砚諍斜睨我,見我橫眉冷對,他也不計較,反正跟他客套也沒什麼意思。
收回眼神,惜字如金地吐出兩個字:「孕檢。」
是哦,今天約了醫生孕檢來著,忙忘了。
「你就是為了這個事情,才過來的?」
我說話的時候,將方才那包餅幹從兜裡掏了出來,可試了幾次都沒能拆開。
正苦惱著,從旁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來。
秦砚諍細細看過那包餅幹的配料表,這才幫我拆開了,輕輕放回我的手裡。
他問:「肚子又餓了?」
我眼簾低垂,塞一塊餅幹進嘴裡,有理有據地反駁道:「不是我要吃,是你兒子餓了。」
秦砚諍輕輕扯著唇角,縱容道:「行,見完醫生我們就去吃飯。先想好要吃什麼,等下隨便宰我!」
語氣竟有種寵溺的味道。
聽進我耳朵裡,又痒又酥麻。口中卻是不確信道:「你不會真是因為要帶我去看醫生,才專程過來的吧?」
他眯著眼,看我像看一個傻子:「不然呢?小趙。」
這時,電梯門打開,我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因是初夏時節,寫字樓外暖陽微醺,微風輕拂,舒服到了極點!
我故意走在他的前面,兩隻手放在上衣口袋裡,學著他的語氣,冷冷地道:「哪個知道你!」
說起來,上次胃痛去醫院,醫生知道我懷孕不敢亂開藥,這才讓我去掛了個產科。
而正經意義上的第一次孕檢,是秦砚諍陪我去的。
一家不大的私人醫院,坐診的醫生卻是業界有名的婦產專家。
醫生指給秦砚諍看,說:「這裡,兩個月了,差不多有一顆葡萄大小。」
秦砚諍已經完全傻了,隻曉得盯著那屏幕看,那樣子就像要鑽到屏幕裡去。微帶緊張地問醫生道:「葡萄嗎?才這麼大,竟然就有心跳了嗎?」
醫生見多了這種初為人父,激動得隻知傻笑的男人,可瞧著秦砚諍這樣冷峻嚴肅的青年才俊,竟也露出這般模樣,不覺有些好笑,特意把胎心調出來給他看,笑道:「小家伙發育很好。」
秦砚諍眼睛裡快要冒出光來,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顯示屏幕,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翹起。
「墨墨,你看,小家伙的心跳有多快!」
他叫我,激動地抓我的手,讓我也看。
我覺得他丟人,捂臉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秦砚諍見我這模樣隻覺得可愛,對醫生道:「見諒,她有點愛害羞。」
我:「……」
7
最後醫生把報告單交給我們,上面還有一幅打印出來的彩超圖片,朦朦朧朧能看見一顆小葡萄,笑著說:「這個可以留著做紀念,這是孩子的第一張照片呢!」
秦砚諍把報告單拿在手裡,跟捧著個寶貝似的,怎麼都看不夠。
見他這副樣子,我隻覺心中不是滋味,撇下他,自己先走。
秦砚諍趕緊追上,體貼地攙扶著我,一點點往前走,嘴角的笑怎麼也壓不下去。
經過新生兒科的觀察室,隔著大玻璃可以看到很多小娃娃,一排排睡在保溫箱裡,可愛極了!
秦砚諍邁不動腿了,興奮地趴在玻璃上,指給我看。
「墨墨你看那個,她在揮拳頭耶!還有這個,竟然在打哈欠!肉肉的,好小哦!」
我也被吸引住了,和他一塊兒趴在玻璃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些小娃娃。
一想到八個月後,肚子裡這個小家伙也會像這裡所有的嬰兒一樣,平平安安,可可愛愛地來到這個世界,和我見面,我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當初,我是怎麼想的,竟要把小家伙送人?
一定是腦子進水了!
下意識地去偷偷看秦砚諍,發現秦砚諍也正看著我,定定地看著,目光中似乎流光溢彩閃動。
他伸出手,仿佛想撫摸燈光下我近在咫尺的臉頰,我並沒有動,那隻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晾了半秒,慢慢落下來,想摸摸我的肚子。
被我一下打開。
我反手揪住他的衣袖,拖著他就走。
「你不要再站在這裡了,不然醫生一定會把你當成人販子,抓起來的!」
大概男人到了一定年紀,都會父愛泛濫,他看這些小娃娃的時候,眼睛裡都在冒光,簡直就像大灰狼看見小白兔。
他似乎沒好氣:「亂講!」
這時,有護士路過,好心地問我們:「是來看孩子的吧?你們是幾床的?有腕牌的話,我可以抱出來給你們看。」
「沒,我太太還沒生呢,她懷孕剛兩個月。」
他溫柔地攥著我的手,與之十指相扣,挺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就過來看看……」
護士也特理解:「沒關系,要當父母了,都是這麼激動的。」
大概是因為醫院的暖氣開得太足了,我莫名覺得臉頰表皮一層有點發熱,心髒竟也啪啦啪啦地跳了起來。
又不好解釋,總不能對著一個不熟悉的人說「我不是他太太」吧。
8
從醫院出來,秦砚諍帶我在外面吃晚飯。
其間他一直有電話進來,對方應該是他的下屬,他多數時候聽著,偶爾才開口。
「你是不是一直都這麼忙啊?」看著他掛了電話,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離婚的時候,秦砚諍就從來不在我面前說他那些公事,也從不帶我出去應酬,即便是不得不攜家眷的那種場合,大概是覺得我上不了臺面。
而我素來沒什麼野心,老實地管好自己就行了,從不亂打聽。
近來,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多了,才慢慢體會到他的辛苦。
許是我言語中不經意流露的疼惜取悅了他,秦砚諍好心情地翹了翹唇角,湊近我說:「你很關心我。」
聞言,我不由得一怔,在他炙熱的目光注視下,我面上竟是一紅,不自然地移開眼睛,低下頭去喝碗裡的熱湯,含糊不清地道:「誰關心你了。」
秦砚諍唇邊笑意更深了一些,垂下眼看我,低聲逗弄道:「沒有嗎?」
「沒有!」
我哪裡是他的對手啊,這樣的口是心非,反而更合他的心意。他滿意地拿起水杯,喝了半口,慢條斯理地道:「沒有就沒有唄,你臉紅什麼。」
我憤憤地瞪他半晌,最後泄了氣一般,不肯再搭理他,隻低下頭專心地幹飯。
秦砚諍不時地給我碗裡添菜,自己卻沒有動,就靠在椅子上,看著我吃。一手放在我的椅背上,姿態說不出的慵懶優雅。
我也是老實不客氣,把他夾給我的菜盡數塞入了口中,不緊不慢地吃著,每一口的咀嚼都十分用力,帶著幾分憤憤之意,不像是在咬食物,倒像是在咬他。
秦砚諍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仿佛腦子裡,身體裡都有一種許久未見的輕松感。
這可氣壞了我,我咽了咽口裡的飯菜,說:「想吃冰淇淋了!」
秦砚諍道:「不行!」
這樣霸道,毫無商量的餘地。
我輕挑眉峰,斜睨他,道:「你這奸商。怎麼,貴公司倒閉了?」
我說完這些話,卻見秦砚諍的表情似乎凝住了,看向我的眼神又仿佛有些許的恍惚。
怔怔地看我片刻,他扯起唇角笑了笑,微微傾身,食指在我的肚皮上不輕不重地點了兩下,道:「墨墨,從現在開始,你最好每天都祈禱我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不然這隻四腳吞金獸的奶粉和尿不湿,就都要你一個人去掙了。」
9
秦砚諍到底是沒有破產。
八月中旬,秦砚諍順利完成了新一輪融資。與此同時,他在城東的一個豪華樓盤開盤,剛開盤,七百多套房子便被搶購一空。
月底,他讓助理在秦氏旗下的一家五星酒店訂了慶功宴,宴請長期以來的合作伙伴。
是夜,他攜蘇笑顏高調出席,俊男美女,一對璧人,引來無數業內人士、媒體記者飛短流長。
我是收到沈照發來的照片後,才知道這件事情。
照片裡,蘇笑顏挽著秦砚諍的手臂,兩個人親昵得如同熱戀中的情侶。有一張秦砚諍低頭在蘇笑顏耳邊說話,乍一看上去,如同熱吻一般。
沈照在電話裡說:「看清楚了嗎?子墨,事到如今,你難道還對那個混蛋心存什麼幻想?」
這畫面極美,卻讓我覺得極刺眼。
深吸了一口氣,將照片一張張刪掉,平靜地說:「我早就不對他抱有希望了,所以沈照,他的事情,你不用特地跑來跟我說。」
「既然這樣,那就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