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手裡的繩子解開,撕掉我嘴巴上的膠布,我已經哭到抽搐,沒了力氣,任憑他把我摟進懷裡。
這次我聽清了,他在對我說:「沒事了,我來了。」
他伸手把縮在他懷裡的我的碎發撇開,又用手幫我擦幹淨眼淚,我看到他的手在流血。
被剛剛碎掉的玻璃劃了好幾道口子。
我顫抖著自己的手搭在他手腕上,企圖幫他止血。
他看到我手上被麻繩勒紅的印子,眼眶一瞬間紅了,帶著哭腔不斷重復:「對不起,微微,我來晚了。」
「救護車馬上到了,你不要亂動哦。」
我聽話地靠在他懷裡不動,但周圍溫度好像在漸漸升高,我感覺呼吸變得急促,周見津幫我把空調打開,但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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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掙扎開周見津的懷抱,上手去扯他的衣服。
他愣住了,聲音沙啞:「微微,不要這樣。」
「可是我很難受。」
我近乎迷離,意識把我抬到無人的荒漠,身體極度渴望水的浸潤。
我環住他的脖子,不顧他的反對和躲閃,胡亂沒有章法地親下去。
他臉上爬滿了紅暈,眼底爬滿點燃的焰火,熱烈衝破他僅存的理智。
臨行之前他依舊小心翼翼問了句:「你不後悔嗎?微微。」
我搖搖頭,讓他別磨嘰了,我快難受S了。
薄散的黑夜疊上一層有頻率的滾燙。
他手上流的血星星點點布滿了白床單的各個角落,以及我的身上。
天色見亮,迷霧退散,我意識逐漸清醒過來。
我閉著眼在撿拾理智,累得隻剩呼吸。
周見津卻好似充滿電的復讀機,在追問我:「怎麼樣?還算滿意嗎?」
「我厲害還是他厲害?」
「他會不會也像我吻你一樣吻你?」
他的手在我的腹部畫圈,最後指點一處,問:「他應該到不了這裡吧?微微。」
「愛我多一點還是愛他多一點?」
見我不說話,他自問自答:
「肯定是我對吧,我持證上崗呢。」
他好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就說你爽不爽就完事了吧)
9
我反復強調我已經沒事了,周見津還是讓我住院觀察幾天。
那天晚上臨睡前,我撐著快要散架的身子骨爬起來,要打電話報警。
周見津把我扶住,語氣冷冷道:「我來的時候已經報警了,她很快就會伏法。」
陸蓓被抓的消息,周見慈第一時間通知了我們。
在電話那頭他說了一大堆:「可算把她抓起來了,不講武德,害我欠了一百多萬就不說了,連自己姐姐都不放過。」
「嫂子那天對不起啊,當時她叫我過去說跟我談談,我沒想到她居然想利用你做那種事,我到酒店看到你,所以打電話把我哥給叫來了,我跑去找那個女人了。」
「還有,聽說她在黑市買的藥,還搞詐騙,這些夠判她好多年了。」
我和周見津對視一眼,周見津問他之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啊,呸,唉,先等她出來唄。」
「她還欠我一百多萬,她不還完給我,老子追S她一輩子。」
「你們也別客氣,直接找最厲害的律師告吧,她活該。」
掛斷電話後,我和周見津異口同聲:「狗咬狗。」
他手裡端著瘦肉粥,一勺一勺吹涼了送到我嘴邊,我剛想誇他貼心。
他冷不丁來一句:「是我這個有名分的小三做得好,還是那個沒名分的男朋友做得好?」
邊說又邊給我送上來一口粥。
我都沒得空闲回復他的問題,而且他這個問題搞得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這時候門口有人叫我:「姐姐,我來看你了。」
陸照提著一籃子水果進來,在我旁邊坐下。
「姐,聽說你住院了我趕回來看看,現在好一些了嗎?」
陸照關切地問著,順便伸手把我的頭發往後捋,這一幕落在周見津眼裡,他的目光能把陸照給滅了。
「咳咳,讓讓,微微還要吃粥。」
周見津伸手過來把陸照的手打下去,一口粥停在我面前。
陸照有些不耐,語氣頗有不滿問:「你誰啊?」
「有證的,她老公。」
我:「……」
陸照若有所思,「哦,原來是姐夫啊,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像一壇缸子?裝醋的那種。」
周見津急了,準備起身和陸照來個一決高下。
結果陸照看了眼信息,就說:「導師下午開組會,我得走了,姐,過兩天我再來看你。」
「你還來?!」
陸照朝周見津吐了吐舌頭,反問他:「我不能來嗎?」
陸照走後,周見津又開始復讀機模式。
「他不行啊,就因為區區組會,就拋下你。」
「你看,今天是因為組會,明天可能就是因為講座,這些事情難道有你重要嗎?」
「還有,他那副樣子哪裡像關心你的?分明就是走個流程,眼裡都沒有愛。」
「你再看看他帶來的水果,荔枝啊,不知道你現在需要調理身體清淡飲食嗎?」
「罷了他吧,我有哪一點不如他嗎?你圖他什麼啊?」
我捏捏眉心,伺機打斷他:「我不圖他什麼。」
「因為,他是我親弟。」
周見津剛驚起的神情一頓,「啊……是……是原來是咱弟啊。」
「那,下次叫大舅哥一起來家裡吃頓飯呀。」
「……」
10
「是的,他是我親弟,對不起,周見津。」
四年前,我拿著我和自己弟弟的照片扮演薄情寡義的女人,瀟灑轉身和你分手。
我沒想到隻是給你一瞥,你就記住了他的樣子,也害得你耿耿於懷了四年。
我對你說了很多傷害你的話,在我沒有聽你解釋,沒有認真去了解事實的情況下。
我並不知道周見津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更不知道他們長得如此像。
「這幾天我在反思,我大概是不太了解你,所以才會在那一刻給你定了罪。」
憤怒衝擊我的頭腦,我忘記了你一直潔身自好,一直和別的女生保持距離,一直因為酒精過敏沒喝過酒。
周見津沒說話,隻是緊緊握著我的手,我看到他手臂上的四處可見的結痂。
「所以周見津,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他沒有絲毫猶豫就點了頭,羞澀的表情,一如當年他把自己的蛋糕推到我面前時一樣。
「那我們明天去離婚吧。」
「為什麼?!你耍我?」
他攥著我的手緊了緊,手心相貼,我感覺到他一層冷汗貼過來。
「因為這本不是屬於我們的結婚證。」
「照片不是,感情的定點也不對。」
「周見津,我愛你,我想名正言順地和你結婚,可以嗎?」
他目光灼灼,含著熱淚,赤誠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上:
「我永遠願意。」
(正文完)
番外:周見津的四年
陸知微拖著行李箱離開的那一天,他酒精過敏從來沒有那麼嚴重過。
嚴重到,他隻要一醒來就想哭。
他不明白,為什麼知微突然就不要他了。
周見津高考結束後,他家裡破產了,他從天之驕子墮入眾生中為生計拼搏的普通人之一。
從小家境優渥,一路走來順風順水,所以在面對擠兌、打壓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總是會亂了方寸,時常在抱怨中內耗。
大一的一整年,他過得黯淡絕望。
唯一的一束微光,大概是陸知微贈予他的。
那時候他在籃球比賽中被質疑作弊,場上沒人替他說話,所有人都向著那個帥氣優秀的籃球社社長。
他手裡抱著籃球,無可辯駁。
正準備棄球而去,一個女孩站出來,舉著手機跑到場中,在烏泱泱的一大群一米八幾的籃球隊員中,她ṭű̂₁顯得那麼小隻,卻又那麼堅韌。
「我可以證明,這位同學沒有作弊!」
「我拍了視頻的。」
她把視頻交給裁判復審,最後判定周見津沒有作弊。
周見津跑過來向她道謝,她嚼著嘴裡的泡泡糖,吹出一個粉紅色的泡泡又壓扁嚼回去。
動作行雲流水,她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明媚又治愈。
「不客氣啦同學,你這麼有實力,不應該被不公平對待的。」
他還想問她叫什麼名字,可是女孩已經走遠了。
從那天起,陸知微吹泡泡成了他夢裡的常客。
那天場上很多人都在拍視頻,可站出來替他證明的,隻有那個會吹粉色泡泡的女孩。
再次見面是大二的某一天,社團同學的生日會上,鄰座坐下一個女孩,他一眼認出就是她。
他還在想用什麼樣的方式和她搭訕呢?
她就馬大哈地把自己的蛋糕打翻掉在他的衣服上,她緊張地抽紙巾去幫他擦。
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的手指隔著短袖薄薄的布料,觸碰到他腹部最敏感的部位。
他不敢和她直視,用充滿冷汗的手捂在紅到發燙的耳朵上。
她打翻了蛋糕,他看出她沒吃上的遺憾。
於是把自己那一份給了她。
他們就這樣相識了。
往後的三年裡,他們和大多數校園情侶一樣,牽著手在學校靜謐的路上散步,聊天。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這兩個人都不完整,都殘缺。
所以惺惺相惜。
畢業後,他和微微約定了工作完全穩定下來就結婚。
他在創業,他想給她更好的生活,在外忙著應酬,不能喝酒,他就以茶代酒,自罰五杯。
喝到吐,喝到頭暈目眩。
就為了拉到那份投資。
那天是六一兒童節,他想給她送個特別的禮物,說來慚愧,在一起三年了,他還沒送過她貴重的禮物。
於是他又去談合作,隻要這單談下來了,他就可以給他的微微買下那條金項鏈了。
他沒想到對方的老板狡詐,把他的茶換成了酒,隻喝了一小口,他的皮膚就紅腫痒痛。
那個老板哈哈大笑,很是爽快地說:「周經理有魄力,也很有誠意,這單合同我籤。」
他跑去廁所把酒吐出來,吃了過敏藥,勉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走進金店,毫不猶豫買下上次微微路過時,盯著看了許久的那條項鏈。
他滿心歡喜回家,等來的是她承認自己另有所愛。
他清醒過來後,嘗試聯系她,發現自己被通通拉黑了。
他很絕望,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睡了三天三夜。
後來他出門去了,因為項目的推進不能沒有負責人, 他把自己麻痺進工作裡, 有一個小幻想在他心裡悄悄冒芽:țũ₆是不是等我足夠優秀,她又會回來了。
創業小有起色後,家裡突然因為拆遷收到一大筆巨款。
他本身很有商業頭腦,拿錢去做投資, 沒兩年, 就已經成為業內有名的新貴。
原本就是有錢人家,東山再起有扎實的基礎根基。
他又變回了曾經高高在上的周少。
可是無論資本累積了多少, 身價水漲船高到什麼地步,他依舊選擇三號線通勤, 依舊住在這個老破小房子裡。
因為他住的小區沒有停車位,因為三號線也是她常坐的線路。
因為屋子裡尚有她的痕跡, 有他們的合照,他們一起拼起來的拼圖,一起做的手工,一起種的花, 互相寫給對方的小紙條。
他在期待偶遇,期待重逢, 期待回心轉意。
這四年, 家裡給他介紹了無數個相親對象, 他一概不去見。
已經有了一個叛逆的弟弟, 家裡不希望周見津也這樣。
那天他和往常一樣下班回到老小區,拖著疲憊的身體出了電梯, 他看到家門口站著他的微微。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走近發現真的是她, 他沒由來地感到有些生氣。
四年不讓他見, 現在灰頭土臉出現在他面前, 他在擔心,是不是那個人對她不好。
看到那兩本結婚證上自己和陸知微的名字印在同一頁紙上,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能和陸知微結婚,就是讓他當小三他也樂意。
離婚?怎麼可能去離婚。不可能。
他恨不得就用這兩本證把她拴在身邊。
這時候他無比感謝周見慈, 這個總闖禍的弟弟,可算是幹了件人事。
後來她答應了扮演他的妻子, 他不敢提太過分的條件, 怕她拒絕了,又消失不見了。
一年, 一年就好。
他打算好好表現,一年,想挽回她的心。
周見慈打電話讓他去找陸知微的時候, 他路都差點走不穩了。
他害怕她出事,幾乎是連跑帶奔,跑車一路疾馳飛到了北海灣。
手臂被割傷的疼, 遠不及看到她流著眼淚絕望的模樣時候的心疼。
幸好,他沒有來晚。
那個滾燙的夜晚,他突然想通了,其實做感情的第三個人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是小三, 他也是持證上崗的小三!誰贏誰輸還不一定呢。
隻是看陸知微這迷茫生疏的樣子, 不像是經驗豐富的樣子啊……
所幸周見津後來贏了,看見他和陸知微的紅底照被刻上鋼印那一刻,他對過往種種, 隻當是雲煙。
因為他無比珍惜有她的每時每刻。
比如此刻,十指相扣走在回家的路上,有晚霞為他們鋪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