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擺武器,就被它環抱住。
它說:「師父!」
我下意識地兜住它的屁股,隨後才道:「不不不,我是哪吒,我來代替天庭討伐你。」
小猴子什麼都不懂,就知道在我身上蹭蹭蹭。
它頂著一個巨 tmd 長的血條,渾身上下紅得發黑,五官扭曲至極,又醜又惡心,還有點恐怖。
小猴子說:「師父,我把它們都救回來了!師父,你好久沒來看我了!」
我愣了一下,道:「我不是你師父,我是來S你的。」
小猴子仔細辨認了一下我的表情,從我身上退開,歪著頭問我:「為什麼師父要S我啊?」
我噎住了。
Advertisement
這要從哪裡說起呢。
我是個考古學家,我挖到了孫悟空的墳,孫悟空真的存在,而且S後還有人為它立碑。
我看著眼前這個怪物,跟它說:「悟空,我有個法術需要你配合一下。」
小猴子望著我,笑道:「好啊。」
我把龍角插到了它的心口。
它的血條一點一點地空掉。
我好希望它能反擊,這樣我就可以說服自己:它不過是神話故事裡一個養不熟的畜生。
但是它沒有。
它扒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師父,悟空好疼。」
它說:「師父,這個法術什麼時候結束啊?」
最後一絲血掉光之前,它說:「師父,你下次什麼時候來看我啊?」
它S後,卡通畫終於消失了。
它變成了一隻普通的猴子,穿著我給它弄的虎皮褲衩子,戴著花環。
它躺在紅色的血裡,連眼睛都閉不上。
我不敢看它,隻能用手在地上挖坑。
23
我有個計劃,或者說,我有個瘋狂的猜想。
我為什麼會在精神病院裡看見孫悟空?
當然,無論是精神病院還是學校,其實從來不是真實世界。
但它顯然跟神話世界不同。
我在那裡看見的孫悟空,它是走完了全部劇情的失敗者。
它是「六耳獼猴」。
殷夫人和李靖說:「天道存在於身體裡。」
孫悟空的墓變成了哪吒的墓。
也許,活著的就是假的,S去的就是真的呢?
我要與孫悟空在墓裡相見。
他首先得S在墓裡。
於是哪吒SS了孫悟空。
六耳獼猴從精神病院裡活了過來。
24
我的指甲被泥巴磨出了血。
這個土坑早就能埋下一個並不大的猴子了。
但是我還在繼續挖。
良心說:「喂,你有沒有想過你猜錯了會怎麼樣?」
我笑得不行,索性躺在這個土坑裡仰望天空,道:「那就錯了吧。」
良心很吃驚,過了好半天才提醒我道:「如果沒辦法救回它,那你親手S掉它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我哈哈哈大笑,道:「那又怎麼樣,我是個瘋子!」
良心道:「你不是瘋子,你是¥%¥#……&&*&」
我懶得思考那一串亂碼到底是什麼。
躺了一會,我就爬起來去把小猴子抱到了坑裡。
坑很大,甚至還能躺得下我自己。
我跟良心說:「我要去天庭。」
它沒有說話。
我問它:「你是我的心髒對嗎?」
這個答案並不難猜。
首先,它是一個會說話的心髒。
雖然我們在神話世界裡,但我也沒見過其他非生命體有自我意識。
而且,它似乎隻能跟我一個人講話。
或者說,它隻能被我一個人看見。
起初,我覺著它是殷夫人的力量。
但是殷夫人一副留遺言的樣子,人肯定是沒了。
然後,吃掉它的效果竟然是優化戰鬥場面。
人都S了,還要偽裝成天下太平。
還有奇葩的備注,那無數落伍的爛梗,說明它起碼是和我一樣的人。
它不是神話人物。
最後,它說「不要探索世界的真相」,還有「你不是瘋子」。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人堅定地相信過我不是瘋子,這個人一定是我自己。
它的沉默已經說明了太多事情。
於是我問它:「我不是第一次進入這裡,對嗎?」
良心說:「別問了。」
我看了一眼懷裡的小猴子,道:「我要去天庭,我要去見天道。」
良心說:「給它立碑吧,墓碑就是傳送點。」
得到答案之後,我也懶得吐槽了,順手砍了樹,削掉樹皮,在樹木上寫著:
「吾徒悟空。」
我把小猴子埋了,把墓碑插上,還沒來得及祭拜一下,就眼前一黑。
25
我從宿舍的床上醒了過來。
和上次一樣的地點,但是這次細節更豐富,這裡看起來終於像是有人生活過的樣子:桌子上擺著雜亂無章的書和草稿紙,筆記本電腦的屏幕還在隱約發著光,桌前的椅子向右敞開。
我似乎都能想到我坐在電腦前寫了一夜的論文,然後連人帶椅子往後一挪,從右邊走出了工作範圍,躺倒在這張硬板床上。
好一會,我終於意識到,我離開了神話世界,來到了不知是真是假的現實世界。
cnm 啊!這良心真不是個東西啊,連自己都騙!
說好的上天庭大S特S呢?!說好的替徒弟報仇呢!說好的「要像鳥一樣飛向山」呢!
我以為我和良心有著不可言的默契,沒想到這崽種把我當完成 kpi 的冤種騙啊!
我回到了我的世界,但是我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說實話,比起「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是真是假」,我真想在神話世界裡待著,起碼我知道它是假的,而且我也願意把它當成真的。
於是我開始翻找著我的手機,給我導師打電話,卑微又真誠地請求道:「老師,我們去挖墳吧!」
我導師沉默了半天,問我:「挖什麼墳?」
我對那塊墓也太熟悉了,下意識地報出了地點,還從理論發展、實踐價值和科研成果的發表上論證了這個項目的充分必要。
我說得口幹舌燥,我導師不發一言。
我討好地問他:「老師,你覺著這個項目怎麼樣?」
我導師說:「挺好的,隻有一個問題:你是不是精神壓力很大啊?
「你說的那個地址,它自古以來就是一片海啊……」
我沉默了一會,賠笑道:「老師,咱市有什麼有名的精神病院嗎?」
命運的主動權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於是我出了宿舍就去了精神病院,直接省略挖墳這個中間商。
畢竟現在也沒有墳了。
26
真到了精神病院前,我又有點猶豫了。
沒辦法,堵車的時候思考了一下人生哲學。
熱血冷下去的時候,人就會下意識地尋求利益最大化。
其實這個世界很真實,導師看起來也不錯,我不需要去挖墳,也不用成為什麼亂七八糟的神話人物,熬到博士後出站,當個普通的知識分子,十幾年後,我還能把這個當成笑話來講:
「當年我科研壓力大的時候,夢見自己……」
我夢見我SS了我的徒弟,辜負了我的父母,想要救的人一個也沒救到。
隻要我願意,我就能說出那句「幸好一切隻是個夢」。
就讓我的良心S在神話裡,當個一直說話但沒有人聽得到,也沒有人聽得懂的瘋子。
27
感謝命運替我做出了選擇。
我在精神病院徘徊了太久,引起了保安的注意,被送去診療室,我趁機問了幾句有沒有見過孫悟空和哪吒或者類似的精神病人。
於是我成功地因為妄想症入住進了精神病院。
這個精神病院很大,我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人聊天,不停地詢問醫生和護士,問他們見沒見過其他的幻想症。
沒有。
我失望過、絕望過、自我懷疑過,但還是不想放棄。
我相信,總有一天,神話裡S去的所有人會出現在這裡。
等了一年吧,我導師來精神病院看我,很惋惜地說:「唉……我跟學院爭取過了,但是他們不同意你休學,還有半年你就出站了,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呢?
「他們還想取消你的博士學位,不過你放心,雖然你博士期間也飽受精神疾病困擾,但是你寫的論文達到了學術標準,我不會讓他們取消你的博士學位證書的。」
我「啊」了一聲。
好一會,我才在自己的心跳聲中顫抖著問道:「老師,我以前得過精神病嗎?」
他很是憐憫地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從中看出了一絲嘲諷的意味。
他說:「是啊,精神分裂,一會兒說自己是孫悟空,一會兒說自己是六耳獼猴,一會兒說自己是哪吒來著。」
28
我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隔了一會,我才勉強笑道:「老師,我沒有瘋。」
這句話似乎給了我一種莫名的勇氣,我逐漸變得堅定,道:「我沒有瘋。這裡一切都不對勁。」
老師嘆了一口氣離開。
接下來的一年裡,我始終也沒等到我想要等到的人,每當我想要承認我隻是個瘋子、之前的一切隻是做夢時,我總會聽見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比如護士說:「唉,你怎麼不再說什麼花果山水簾洞裡還有個石頭是你啦?」
比如醫生說:「最近沒看見你其他的人格,它們好像已經S去了。」
他對著我喃喃自語:「也許它們從未存在過。」
好家伙,玩弄我纖細的神經是吧?!
我隻是想自欺欺人,結果答案在我臉上噗噗噗地撞,搞得沒辦法裝傻。
這一切都不對勁。
但是我找不出解決辦法。
29
我想回到神話世界裡去。
我沒辦法讓其他人相信這個世界是虛構的,但是我也沒辦法讓自己相信自己是瘋了。
永恆的認知矛盾讓我糾結、痛苦與悔恨。
我開始夢見我的小猴子、我的娘親、我的父親。
都不是那種血淋淋的決裂,而是非常日常的畫面,小猴子捧著雨後的蘑菇過來找我,殷夫人給我夾菜、李靖說「兒啊」。
風平浪靜的東海、欣欣向榮的花果山。
一直到有一天,我夢見李靖和殷夫人吵架,李靖很大聲地斥責道:「人無心可活乎?」
我的良心落在了神話世界裡,所以我才瘋了?
不,也許是我已經S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經S了,我還松了口氣。
殷夫人聲色俱厲,道:「是天道出了問題!它把補天的那塊石頭拿去哪裡了?!糊塗,那可是 %¥%#%¥#% 的心!」
又是亂碼。
不過這都沒關系,我知道我要去哪裡了。
在精神病院這麼多年,我也算琢磨出一點門道了。
穿越是需要坐標的,而這個坐標來源於我的認知,我想去哪裡,我就能去哪裡。
至於其他的,我猜測是時間。
找到坐標,等待時間節點的重合,我就能去到我想去的地方。
我本來還以為這又是個普通的夢,但是這串亂碼,我上一次聽,還是良心對我說:「你不是瘋子,你是……」
我是什麼呢?
在將醒未醒的時候,我也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難道我表面上是個科研農工,實際上卻是個上古神話中的無名大能?
30
天道出了問題?
無所謂,我會出手。
我會成為女娲,開始補天。
雖然我是個男的,但是我說我是女娲,我就是女娲。
我的醫生加大了我的藥量,護士姐姐在給我打針的時候也頗為同情。
出去放風的時候,有個奇怪的精神病人還靠近我,色眯眯地說:「聽說你是女娃?」
我褲襠一緊,大驚失色道:「我是男的,我說我是女娲,補天的那個!」
他撇了一下嘴,道:「那個女娲是個蛇诶,你看看你,隻有腿,沒有尾巴。」
我呆了。
因為我忽然想起了殷夫人。
對,她是龍,但是她有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