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進來,她坐在草席上也端直了背,「喲,我打量著是誰,想不到是你。這幾日沒少忙活吧,撤了我身邊的人,讓我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想出什麼招了嗎?」
「今日過後,你就得搬出這個家了。」
盧婉被我平靜的語氣驚倒,猶疑著上下打量,終是冷笑一聲。
我略帶戲謔地打量著她,「你說沒名沒分的在你們那兒叫小三,在我們這兒可是叫外室。」
我走近她,話語溫柔:「做人外室,無依無靠,全靠男人寵愛。」
盧婉霍然起身,「我還是盧家的嫡長女,怎可去做小三?殿下許諾我,事成之後我為皇後。他不可能騙我。」
「盧央央,你做了什麼!」
我微笑著看她一副計謀未得逞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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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婉,你自己想S我不攔你,想拉著盧家滿門,我可不答應。」
我一步步走近,眸中淬著毒意,「頂著範陽盧氏的名頭的確是很好的談資,可你太小看宗族的力量。盧氏從不缺兒女,更不缺為家族效力的兒女,有你無你對我們來說沒有分別。古代確實不如所說人人平等,因為範陽盧氏生來便高人一等。你的時代不也如你所說分成三六九等嗎?我不知你在哪一等,我能確定你從未站到最高。」
「失了盧家等於失了軍中的助力,你如此聰慧不會不明白吧,歷史書上沒有告訴你嗎?好好想想該如何向你的三皇子殿下解釋。」
話音未落,便沒了聲響。
盧婉自己也說不下去,當初為了得到三皇子的青睞,早就得罪了長公主。
可自己心裡卻有不甘。
形單影隻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古代,不能就此認命。
她看向火盆,低垂的眼眸閃爍著不可捉摸的微光。
16.
「小姐,盧婉的院子失了火。」冬春急忙來報我。
著火的院落雖已撲滅,可房內並未發現盧婉的屍首。
「冬春,立刻張貼告示。就說家僕潛逃,重金懸賞。」
冬春點頭,抬腳便要出去。
我叫住她,「你拿我親筆所書去一趟邊關,越快越好。」
前些日子讓冬春假扮夏秋的事情雖然已做到極致。
但是,盧婉並未發現夏秋換了一個人。
我讓冬春裝作忠誠的樣子去跟盧婉說。
三皇子聯系不到她,十分擔心,有一良策願與卿共論。
看來,她是太害怕回到範陽時刻活在宗親的眼皮子底下,就這樣嫁人生子了此殘生。
上輩子盧婉挑唆哥哥與二皇子關系,邊關大亂。
暗中用盧氏的錢財支持三皇子籠絡朝廷官員。
一邊挑唆王家與長公主反目,結果自己搖身一變成了三皇子妃,打了長公主與王家一個措手不及。
後來在陛下的壽宴上,盧婉與三皇子合謀毒害陛下,軟禁皇後,順利登基。
盧家不多時就因罪下獄。
再後來就是她生下皇子,弄S三皇子,自己稱帝。
我去找了王允初讓他暗中監視盧婉的行蹤,又寫書信報與大哥知曉。
在跟他提議,將李芙與允安的婚事提前。郡馬迎娶郡主之前需要進宮學禮儀。
王允安看似進宮備娶,實則是在裡面充當我在宮內的眼睛,並且對陛下的飲食嚴防S守。
盧婉隻顧提前下賭注做未來新帝的犬馬之臣,卻忘了什麼叫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陛下身體健朗,還未立太子便有人對皇位虎視眈眈。
沒有任何一位皇帝,會希望在自己賓天以前,明目張膽地覬覦自己手裡的權力。
這是大逆不道。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露面,隻是在背後一點一點地推波助瀾,逼得盧婉方寸大亂狗急跳牆。
她就這樣,病急亂投醫,加快了自己的S亡進程。
17.
陛下壽宴,三品以上命婦皆要入宮慶壽。
這麼重要的場合,盧婉怎會不出現?
絲竹禮樂聲下,壽宴開始。
盧婉跟在陛下身側,在皇後所坐的位置之下落座。
她再一次讓我由衷地佩服。每一次出場總是這麼的驚世駭俗。
冬春在幾日前報我,有乞兒曾見過告示上的女子出現在皇寺中。
盧婉摸清了陛下上香的時間,以及路線,制造了一場偶遇。
三皇子在明知盧婉已無任何幫助的前提下還是選擇造反。
將自己的思緒強行拉回,我見盧婉正看著我,眸中冷冽而無情。
臺上歌姬吳儂軟語。
粉飾著一切未知的暗流湧動。
三皇子率先起身舉杯賀陛下千秋萬代。
盧婉手中匕首泛起刺眼的寒光,她持匕首掠過皇後直奔陛下而去。
她的速度快到令我不可置信,這難道就是她上輩子說的體測第一?
身後神機營不知在何時分成兩波陣營,一波控制了席間所有武臣,一波控制了身旁的金吾衛。
宴席上的女眷無不尖叫出聲。
我給冬春打著眼色。
她悄悄隱入夜色。
盧婉挾持陛下穩佔高臺。
氣氛出奇地安靜,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楚。
父親見到盧婉,畜字還未說出口便急憂攻心,一下子昏迷在地。
她揚聲道:「三皇子!兵行險招才能出其不意,置之S地而後生。」雙眼迸出一絲兇狠,連帶著S意都漫了出來,她貼在陛下耳邊,「即刻禪位,不然我讓你橫屍於此。」
陛下也是不慣著她,「你以為朕看不出你與老三的狼子野心?朕這把年紀壽宴過與不過有何區別,這招引蛇出洞,方知整個神機營腐敗至此。」
「你也算是讓朕開了眼,小小女子竟能說服神機營副將與之共創盛世。」
「盧將軍何在!」
大哥從亂軍當中斬掉神機營副將的首級,手持一支銀槍,玉冠束發。
冬春護著我,退到邊上。
三皇子早已潰不成軍。
18.
盧婉瞳孔微縮,看著被繳械的三皇子,這時才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潰敗。
她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被大哥從高臺下拉了下來,一掌過去。
嬌俏的面龐瞬時高高浮起。
鮮血從口中滲出。
這一掌用盡了大哥的力氣。
「從小到大你性子柔軟,不愛出風頭,全家老小對你疼愛不已。」
「不承想大病過後,你瘋魔至。若不是小妹傳書與我,讓我親眼所見,我竟不知從小看到大的妹妹變成這副模樣。」
「你愧對母親教養,也愧對盧家對你的栽培。」大哥眼神冰冷。
盧婉慘笑出聲,她看著我,「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計劃?」
「從我自範陽回來那時。」
「怎麼可能!」盧婉不甘心地嘶吼,「你把夏秋弄哪兒去了!」
「夏秋在範陽等你呢,姐姐,」我眯著眼,笑得溫柔,「她被我做成了人彘。」
盧婉驚恐地張了張嘴,眼底最深處的恐懼被無限放大。
我一點一點斂下笑意,嗓音涼了下去。
「你這麼出頭不就是為了得到三皇子的青睞嗎?若不是我將你原本想嫁禍於我的印章偷偷換了,你想讓我跟王允安的婚事坐定。盧氏一下得罪王家還有長公主。你好借機坐收漁翁之利,不是嗎?」
「你勾搭三皇子珠胎暗結本來是想借此機會解你當下困境,可我偏不讓你如意。開宗祠,除你姓名是我向祖母諫言。」
「你火燒後院,趁機逃脫盧家,不正是打聽好了陛下出行皇寺的時間及路線嗎?你覺得隻要入宮便有機會下毒。可你不知,長公主對你多有防備,和宮上下都不會隨意吃你遞過來的任何東西,更何況允安已在宮內等候你多時。」
「開宗祠,除你名字,斬斷三皇子在軍中的勢力。」
「你在宮裡被逼無奈,肚子也快顯懷,你著急了,盧婉。成大事者,心不定,則事敗。」
說完這些話,我不再看她,任由她被金吾衛拉走。
這些日子防備盧婉,生怕她不按照我的想法而行。
看來上輩子她對我的那些碎碎念,讓我真正了解她這個人。
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父親這時驚醒。
老淚縱橫扯著陛下的衣擺連連告饒。
陛下未曾受傷,這場宴席仿佛就是盧婉與三皇子的雙簧。
「朕乏了,即刻將三皇子與盧婉下獄。盧家功過相抵,盧丞相教女無方罰俸半年,在家靜思己過。」皇帝擺了擺手,被一群宮人前後簇擁著回了宮。
我攙扶著父親,與大哥一道回府。
祖母在堂內來回踱步,見我進來,將我攏進懷裡。
溫暖的懷抱這才讓我有一絲放松。
19.
馬車在大理寺外停駐。
一入眼,便是門外兩座威嚴的石獅。
冬春打點好各獄卒。
牢內昏暗潮湿,耳邊是不絕於耳的哀嚎。
盧婉靜悄悄地蜷縮在角落,饒是聽見腳步聲漸至也毫無動作。
盧婉從夏秋手裡接過孩子。
「(結」幹澀的聲音自昏暗中傳來。
冬春示意獄卒開門。
聽見牢門打開,盧婉連滾帶爬地到我身旁,抓起我的手,厲聲質問:
「看我這樣你滿意了?你怎麼不幹脆S了我,盧央央!」
她緩緩松開手,手腕上皮肉翻起,猙獰恐怖,臉龐早已不復往日白淨。
我大力甩開,眼中毫無波瀾,「上輩子我也是這樣求你的,知道你是如何回我的嗎?」
「你命人砍斷我的手腳, 把我放進缸內,不讓我S。隻為滿足你那顆怎麼都不能被欲望填滿的心。」
盧婉的目光如困獸般閃爍,充滿了不甘和憤懑,她自嘲道:「我生不逢時, 敗給你, 錯的是時機, 不是命。」
「欲望是歡愉與苦痛的開端。明明你能有更多選擇!家世、樣貌我長姐都是最好的,你偏要劍走偏鋒做那犯上作亂之事。」
「是老天爺不公!你重生了, 為什麼我不能帶著記憶重生!盧央央, 你們盧家總有一日會自食惡果。」
「皇權與世家本就唇亡齒寒,既有損益, 也是一脈相承。縱觀歷史,沒有一個政權能夠屹立不倒, 我盧氏自然也是。」
我很是疑惑,將兩世的疑惑問出了口:「你究竟對我有何深仇大恨?非要與我不S不休?」
盧婉驟然逼近,眼底猩紅:「憑什麼你能有高貴的出身!被家裡呵護備至,視如珍寶。我父母本事不大, 還喜歡趴在我身上吸血。我明明這麼努力了, 最好的高中, 最好的大學, 最好的碩士。可進了單位身邊太多像你這樣出身好的人了,她們不用努力工作就能獲得豐厚的報酬, 開豪車住豪宅,領導對她們畢恭畢敬。可我呢?努力考進的單位應該有更高的成就。我被領導針對, 被同事嘲笑是鄉巴佬, 我的男朋友也被像你這樣出身好的女生搶走了。」
「我不服!為什麼你們生來就高高在上, 我就如蝼蟻一般。我做的任何努力都被當成理所當然。」
「所以, 你們這些出身好的人,就該S。我隻恨自己太貪, 沒有在自己醒的時候放把火, 將你們統統燒S。」
盧婉朝我撲來,被冬春踹倒在地。
原來盧婉上一世滅了盧家竟是為了自己在那個時代遭遇的不公。
盧婉見我轉身,慌了神, 跪伏在我面前, 「你救救我, 我不想S。我跟你保證,我以後在盧家絕對聽話。你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我輕搖頭,目光一沉, 「我給過你機會, 是你不想要。」
我聽著身後撕心裂肺的毒辣喊叫聲, 心裡那口氣忽然就散了。
20.
王允初早在外頭等著我。
他望著我,眸中無盡的笑意蔓延開來, 仿若明珠。
王允初向我湊近, 眸子裡蕩著繾綣,「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接下來總要好好操心我們的婚事了。」
我迎著他的目光,「對呀, 這些日子太耗神,婚禮上的繁文缛節就辛苦表哥了。」
一切塵埃落定,我與王允初並肩站立。
結束了我們上一世的遺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