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雲程成婚那晚,我做了個夢。
夢裡是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兒,她哭喊著對我說:
「阿娘,不要嫁給她,你會S的!
「他會為了別的女子親手S了你!」
1
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我出了一身冷汗。
夢境太真實,尤其那個女孩兒長得和我十分像,唯有一雙眼像極了宋雲程。
她的語氣頗為急切,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還沒來得及說完就隨著一縷白煙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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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程也醒了,伸手將我抱在懷裡,很輕地撫摸我的頭發:「儀釵別怕,我在這。」
他抬手溫柔拭去我眼角的淚:「夢到什麼了?」
蠟燭燃著,映在火紅的帳上。
我平復了下心情,望著他深邃的眼,勉強笑了笑:「隻是魘到了。」
宋雲程又緊緊攬著我的腰,細細耳語:「明早要給爹娘請安,今日我先放過你,以後娘子再給為夫加倍補償回來。」
我臉一紅,踢了他一腳。
宋雲程抱著我卻更用力了,像是要揉進骨子裡。
「說好了,我們要相愛相守一輩子,我絕不負你。」
2
我沒把那個夢當回事,隻當是初成婚時的不安。
婚後兩年我無所出,宋雲程也不著急。
婆母也沒催,隻是讓我們先調理好身子。
後來我終於有孕,宋雲程高興極了,給府裡下人的賞銀比年節還多。
就連上朝的時候都傻樂著,到處跟同僚說自家夫人有喜了。
我生產時難產,眼前模糊,隻聽產婆一句又一句呼喊聲,等再清醒就看見宋雲程一動不動守在旁邊。
他眼下烏青,見我醒了急切地說:「夫人幸好你沒事,你可知我進來時,床上一片血汙……」
「夫君怎麼進來了?」
我的嗓音有些啞,宋雲程倒了水喂給我才說:「母親想攔,可我執意要進來陪你。」
他輕柔地抱起一旁孩子,眼神溫柔:「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女兒就叫明珠,我們的掌上明珠。」
聽到是女兒,我眼底也泛起笑意:「不知道是像你還是像我。」
宋雲程看著我目光灼灼:「現在還看不出來,像你最好,日後一定是名動京城的美人。
「儀釵,咱們就隻要這一個孩子,大夫說你傷了身子,我怕你再出什麼事,一想到你當時躺在床上的樣子,我心裡就一片空白,母親若想要孫子,就讓二弟努力去吧,我隻要明珠就夠了。」
宋雲程說到做到,開始自己服用避子湯。
我頭一回見到男子用,頗為驚奇,宋雲程卻笑著說這藥是宮裡的太醫配的,按理來說避子湯一般是女子服用,但是藥三分毒,他寧願那毒用在自己身上,也不想我受到一絲傷害。
團子似的明珠趴在榻上,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我逗弄著她,卻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夢。
夢裡那個女孩活脫脫就是明珠長開的樣子。
宋雲程會為了別的女子S了我嗎?
這話說出去怕是滿京城的人聽了都要笑掉大牙,誰不知宋大人對自家夫人是關懷備至,捧在手心都怕化了。
3
明珠周歲時,突厥撕毀條約屢犯邊境,宋雲程奉命隨三皇子出兵。
我替他收拾好行囊,撫平衣角。
他握著我冰涼的手,眼中滿是不舍:「等我回來。」
我微微偏頭抹去眼淚,又將從廟裡求來的護身符送給他,宋雲程貼身放於胸口。
北狄諸族難纏,這一去就去了許久。
第一年,他常來信,信裡滿是對我的思念,還附有他親手做的木制小兔子,明珠喜歡得不得了。
第二年,他問明珠長多高了,是否像我更多一些。
第三年,他要我孝敬公婆,打理好全家。
等到第四年……
我翻著匣子,寄來的信其實越來越少。
所幸在這年年末,大軍終於班師回朝了。
宋雲程從宮裡領賞回來,翻身下馬跪下給爹娘請安。
他黑了,也變得更高更壯碩,額角還有一道疤。
宋老夫人熱淚盈眶,抬手摸著他的臉止不住發抖。
宋雲程看見我,寡情的雙眸仿佛有了盎然春意,他走過來深情望著我:「儀釵,這幾年辛苦你了。」
明珠躲在我身後,好奇地打量著他。
我笑著將她牽出來,指著蹲下的宋雲程道:「明珠,這是爹爹。」
「爹爹。」明珠乖巧喊了一聲,宋雲程笑了,像從前那樣將明珠舉起來騎在自己脖子上。
「爹爹帶你騎大馬——」
全家笑望著他們。
我們仍是京城人人稱贊的神仙眷侶。
直到我得知消息,宋雲程在京城養了一個外室。
4
我帶人到京郊別院時,宋雲程懷裡正抱著一個女人。
她眉清目秀,又有著異域風情。
對視的一瞬間,宋雲程像避毒蟲般一把將她推開。
「嫂……嫂子你怎麼來了。」宋雲程的二弟宋雲霄在一旁驚慌失措地說。
我的聲音有些微不可察的嘶啞:「我不來,怎麼知道這裡藏著一個美嬌娘呢。」
聽見宋雲程養外室是一回事,可當看見了,手卻止不住發抖。
宋家的族規,男子不可納妾,也是因為這一點,爹娘才放心將我嫁來,否則憑宋家的家世還攀不上忠勇侯府。
宋雲程曾說過,此生隻我一人,絕無異腹子。
可男人的心竟變得這般快。
「嫂子你別誤會,她其實是我的外室!」宋雲霄急忙說。
「你覺得我信嗎。」我走到那女子面前,抬手幹脆利落給了她一巴掌,清脆的一聲響,打蒙了眾人。
那女子捂著臉,宋雲程下意識護在了她身前,我毫不猶豫也給了他一巴掌。
「啪——」
宋雲程錯愕看著我:「衛儀釵,你!」
我閉了閉眼:「與其質問我,不如問問你這外室究竟做了什麼。
「明珠今日本要去侯府,可她的馬車壞了,管事的換了我常坐的給她,這賤人以為那馬車裡坐的是我,張嘴就說要來提前拜見未來主母。
「明珠掀開簾子時,她又撲了上來,害得明珠受驚墜下馬車。」
宋雲程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明珠可還好?」
我說:「沒大礙,但還燒著沒醒。」
宋雲程猛地抬眸,抬腳踹了一下那女子:「你安的什麼心!
「夫人我們快快回府,回去了我再給你好好解釋。」
宋雲程抬腳就要上馬車與我共乘。
我不想與他共處一室,將他一把扯下來:「你自己騎馬回去,快一些。」
宋雲程見我面色不悅,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好,都聽夫人的。」
5
我登上馬車的時候,那女子跑出院子大聲說:「他早就不愛你了,如今不過是顧及你母家權勢,這才沒有休了你。」
宋雲霄急忙捂住她的嘴:「嫂子你別聽她胡言亂語,我哥隻是一時迷了眼。」
我示意他松手,那女子喘著氣,嘴角卻帶笑:「你知道在邊塞他說什麼嗎?他說我是他此生唯一的摯愛。」
我淡淡望著她:「宋家不可納妾,我也不會留你,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怎麼可能!他佔了我的身子,怎麼能不要我!」
宋雲霄眼疾手快將她按住:「嫂子你先回去看看侄女吧。」
我放下簾子,冷笑一聲:「二弟,看你這藏人的架勢,想必沒少養外室吧,二弟妹可不是個脾氣好的。」
宋雲霄哂笑:「嫂子你說笑了,我哪敢啊。」
馬車疾馳,我撥弄著腕上的佛珠吩咐道:「風琴,你留幾個人,盯住那邊。」
一旁的周嬤嬤憂心忡忡:「夫人,姑爺可見是真的變心了。」
我搖頭:「不能聽信她一面之詞。」
但也不能相信男人的誓言,畢竟那跟狗叫沒什麼兩樣。
回了宋府,宋雲程給明珠掖了被角,才輕輕關上門,緩步走到我身邊坐下解釋道:
「那女子叫杜若,乃是北狄俘虜,說是俘虜,其實也就是順道跟來的,她母親是大安人,想跟來尋親。」
他揉了揉眉心繼續說:「我在外行軍多年,身邊沒人照顧,她是三皇子送來的,我不好不收。平時她也就是洗洗衣服做做飯,回京之前我已經安排好她的去處,沒想到她竟悄悄跟來了。
「來了京城,她沒尋到我反而遇到了雲霄,那小子信了她的話,給她安排去了別院莊子裡,但她真不是我的外室,頂多算是個婢女。」
屋外下著小雨,微風裹著一股涼意吹起竹簾。
我輕輕掀起茶蓋,漫不經心問:「你碰過她嗎?」
「沒有!」
謊話連篇,又在騙我。
「宋雲程,你每次撒謊時,右手拇指都會不自然蜷縮。」
坦誠不會傷人,但隱瞞和欺騙會。
宋雲程一僵,表情有些生硬:「我知道你會生氣才沒告訴你,我那天……實在是有些喝多了,她又撲上來,我將她認成了你。」
我輕輕嗤笑:「你倒是將自己推脫得幹淨。
「照你的意思,腰帶是自己掉的,腿是不聽使喚的,人是不清醒的。何況我與她長得根本不像,恐怕隻有盲人才會認錯。」
宋雲程急忙道:「夫人,就這一次,往後絕對不會了!我馬上就讓人將她送走,絕對不會讓她或者其他人來打擾我們一家人的生活。
「侯府那邊,你就別回去告訴長輩了吧,免得他們還要分心擔憂。」
我扯了扯嘴角。
到頭來還是懼怕侯府的權勢。
6
我突然想起記憶裡的少年,一身玄色衣袍站在桃花樹下,燦若星辰的眼裡滿是倔強,又紅著臉:
「我宋雲程一定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小姐若是未嫁,我就來提親,小姐若是嫁了,我便做個護衛,護你一輩子,絕不讓人欺負你!」
兄長說他是個好苗子,隻是不願和上司同流合汙才一直被打壓,偶然遇到我爹這才將他提拔了出來。
他待人真誠有禮,嫉惡如仇,最是怨恨結黨營私舞弊之事。
如今他是怎麼變成這般謊話連篇又圓滑的人呢?
抑或者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隻是偽裝得很好,將這滿京城的人都騙了去。
我微微嘆了口氣:「我有些累了,宋雲程,我們和離吧。」
宋雲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和憤怒壓抑:
「儀釵,我知道你生氣,可你不能因為這一次就拋下我,不要我。
「我絕不同意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