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裂開的地縫下竟有滾燙巖漿流淌,無數魔物嘯叫著詭笑著,從魔淵中爬出來,又被前線的天兵天將S回地底。
可結界被撕開了口子,被關押了百年的魔物趁此機會瘋狂逃竄,其中不乏被復活的上古大妖。
他們宛如信徒般跪了一地,目光狂熱地望著天界。
「恭迎魔君復生,恭迎魔君還朝!」
整個天界哗然。
三清少君疾聲道:「當年戰神與魔君生S一戰,S後神格與魔氣相融,哪還有戰神?」
「戰神金钺已經成了魔君本身。」
「天君當早做定奪啊!」
Advertisement
天帝侄兒攥緊掌心,目光沉沉望著我:「姑奶奶,您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
他們在說什麼?
「扶正祛邪,浩氣長存才是神,戰神早就S在百年前的大戰中了。眾仙家瞧瞧,面前的戰神隻是具供養魔物的軀殼!」
「上神金钺,本就是個主S伐的怪物!」
「姑奶奶,您逆天改命已是錯,再護著這魔物,就要釀成大禍了!」
「趁這魔頭的魔力還沒徹底恢復,趕緊S了他才是正理啊!」
「把這魔頭拉去南天門,S了他,讓魔軍親眼看著,也好滅滅他們的威風!」
我怒道:「你們敢?那是我夫君,我看誰敢碰他!」
我袖中畫筆感受到我的心意,灼灼地發著燙。
我心中惱恨至極,可目光對上這一群無知的後輩侄孫,恨也不是,怒也不是。
我不再看他們,隻望著被壓在刑獄最深處的師兄。
「我與金钺戰神,是在萬年前相識。」
「那時我還未通靈性,隻是遠遠看著戰神誅盡天魔,我便知他是英雄。」
「那時,三界不是這樣的。天被撞出了一個大洞,洪水泛濫,山火蔓延,群魔危害人間。女娲娘娘煉石補天,而古神據比與魔神鏖戰,被斬去頭顱與雙臂,成了一尊沾染魔氣的無頭屍神。」
「仙界嫌他醜陋,容不下他,也說據比屍是鬼怪,硬是將那位古神逼去了界外。」
「據比遺落下的戰斧,變成了現在的戰神金钺,成了我的夫君。他入了魔,卻沒傷你們一根毫毛,乖乖束手就擒了——你們真當這些禁制能攔住他?」
仙太子急急喚我:「祖奶奶!你又糊塗什麼呢?」
「別,別這麼喚我。」
我揚起下巴:「本上神可不要這麼一群拎不清的廢物。」
「眾位仙家享了百年安寧,吃著人間供奉,手握無數法寶。當年大戰不敢上,一個個地縮著脖子等老祖宗出山。」
「如今魔淵隻是裂了道口子,你們就急得方寸大亂滿地跳腳?不說怎麼御敵,反倒先把自家的英雄拉出去祭旗?」
「好一群貪生怕S的窩囊廢!」
我那天帝侄兒、三清少君等人一聲不敢吭,縮著脖子垂著頭。
分明都是仙風道骨的神仙,卻個個成了軟骨頭。
我瞥去一眼:「這仙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罷了,我與夫君再替你們守魔淵百年。給姑奶奶記住了,這一百年可別再吃吃喝喝睡大覺了,侄兒侄孫們該長進長進了。」
眾仙家驚愕抬頭:「姑奶奶要做什麼去?」
我飛身下了刑獄,將靈力運於畫筆尖,隻一筆便抹去上百重禁制,將師兄抱入了我懷中。
神力與魔氣在他體內撕扯著,叫他渾身炙烈如火,滾燙得我幾乎抱不住。
我就這麼抱著他,一頭衝進了魔淵。
全身的靈力瘋狂外泄,與我共生的畫筆發出最後的哀鳴,一齊齊堵上了魔淵的缺口。
如果魔淵不能平……
那我來守。
12.
從萬米高空往下跳是什麼體驗?
很 6,很酷炫。
跳得我暈頭轉向,眼睛都是花的,落地後好半天看不清周圍景色,隻能看見黑暗中無數詭紅的眼睛一眨一眨,迅疾衝向我。
我慘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往洞府裡鑽。
嚇S個神了嗚嗚嗚。
魔兵魔將衝S上前,舉著刀槍砰砰當當地砸著我的洞府,把我這洞府當皮球似的踢來踹去。
他們啐我:「縮頭烏龜你出來!」
我回:「有本事你們進來!」
哈,完勝。
我一個宅女神仙,打小愛收藏寶物,乾坤袋裡揣著好幾十座洞府,上頭都加持著頂級的防御陣,一時半會兒破不了。
我就這麼定心凝神,冥想打坐,不敢叫魔氣侵襲我心。
也豎著耳朵聽外邊山呼「恭喜魔君復生」的動靜,我從窗戶縫偷偷往外瞅。
師兄眼生紅瞳,還長出魔角和尾巴了!
他敞著懷坐在白骨王座上,胸膛赤裸了一大片,黑紅二色的魔紋覆裹他全身,我幾乎要認不出他了。
有魔怪咕哝了句:「從天上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冒牌貨,我看啊……」
話音未落,那魔怪的頭顱爆開一片血霧。
魔君收回手。
他細長的瞳仁裡沒有一絲溫度,那是魔的眼睛。
我的心沉到了底。
頭個念頭是:我夫君怕是真的S了。
第二個念頭是:完了,守魔淵隻能靠我一人了。
跳崖前我就不該跟天帝侄兒說那句大話!守什麼魔淵一百年,我一人守不了一百年啊!
我在洞府裡輾轉反側,聽到外邊有小妖嘀嘀咕咕。
「魔君一醒來就說口渴,非說要喝桃花酒。蝮蛇大人搜刮了三百多種酒,通通都叫魔君砸他臉上了,說不是他印象中桃花酒的味兒。」
我表情復雜。
我與師兄情難自禁的那陣子,那色胚總是逼著我以口哺他酒,他如初醒時一樣,最愛桃花酒的味道。
這都成了魔了,還惦記那個味兒!還滿魔界的找呢,呸,老色胚!
我大約是太想他了,當天晚上就做了不健康的夢。
夢裡,魔君輕輕巧巧突破了我洞府的結界,雙腳繞過滿地的古籍,爬上了我的床榻。
他扣著我的後腦,吻得很深,吻完咂巴幾下,陷入回憶裡去。
魔君闔起眼,愉悅地尾巴戰慄:「嘶,就是這個味兒。」
我氣憤,我惱怒,我拿指甲撓他。
魔君卻捏住我手腕,親親我的指尖,哄小孩似的:「我皮糙肉厚,神女別撓我,仔細把指甲劈了。」
……
可以,這很分裂。
13.
夢醒以後,我氣成了一隻河豚。
總覺得自己被不知名的魔頭佔便宜了。
可第二夜,第三夜,魔君夜夜入我的夢。
我總會在每天的那個時辰睡著,總會被他輕薄。
我大約是生了什麼疑心病,我開始疑心魔君還是我的師兄。
我的歲數,幾乎與漫長的人類歷史等長,我腦海裡存著無數古籍。歷史上,斧、钺、刀、槍,此類都為S器,S器黜邪崇正,秉性彪野,反倒比一般的仙寶更不容易受魔氣侵染。
我們膩膩纏纏地親過、睡過,床笫間了解得再不能更透徹。他接吻時會闔眼,頭會向右側偏。
身S墮魔,這些習慣也不會變嗎?
師兄好像……隻是換了一張貼滿魔紋的皮殼。
他還如過去一般疼我愛我,還如過去一般的好脾氣,還如過去一般重色欲。
我咬住他的舌尖,他嘶了聲,卻忍著疼笑:「阿壁真是到哪兒都如此牙尖嘴利。」
「……師兄?」
他復又親下來:「是我。」
果然!
他一直是裝的!
語言已經無法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
於是我照著他的腦袋連打帶親:「嗚,我還以為你S了!」
師兄又要躲我的拳頭,又要迎我的吻,狼狽得不像話。
最後索性躲也不躲了,任由我出氣。
「你跳下魔淵的那一刻,我就醒了。」
「我不醒你可怎麼辦啊?誰跳崖是頭朝下跳的?還催動仙力加速,當真不要命了你。」
沒辦法,那時我急得要S啊。
女娲娘娘煉五彩石補天,用了足足三年。我沒有那麼久的時間,魔淵的結界多破半刻,就會有無數魔怪逃出去為禍人間。?
我怎忍心再看一遍人間滿目瘡痍、瘟疫叢生的樣子?
「我知道。」師兄又親親我:「阿壁是有責任心的好神仙。」
「那你是什麼?才下魔界幾天,學得一身壞毛病,天天敞著懷摸進我的洞府裡!堂堂戰神以色誘人,你丟不丟人?」
我氣得踹他,足尖撞上他結實的腿骨,疼得自己抽抽。
師兄給我施了個止疼術,抵著我的額頭笑個不停。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也想看看,阿壁究竟多久能認出我?」
我淪陷在他的吻裡,全身發軟,忍不住溢出低吟。
「噓,阿壁不要出聲。」師兄低聲道:「這是魔界老家,縱然師兄再厲害,也沒法帶著你S出去的。」
「四鬼將派人日夜監視著我,他們也疑心我究竟是戰神金钺還是魔君復生。」
我緊張得全身僵住:「那你怎麼敢夜夜來見我?你瘋了?」
師兄不以為意:「縱情酒色,縱欲過度,不是很符合魔君人設麼?」
……也是這個理。
他肘撐在我枕側,另一手探入我懷間,我抖得不能自抑,哼吟連連,隻能毫無顏面地揮出一道仙法,自己給自己下了封口咒。
師兄低低笑道:「手下敗將。」
他又把封口咒給我解了!
「阿壁還是出些聲好聽。」
這老色胚!
14.
「我們興許要在魔界住兩年了,阿壁怕不怕?」
怕。
我怕得要S。
我怕會纏腳的蛇,我怕夜裡幽幽唱勾魂曲的彼岸花,我怕魔河上擺渡的三頭老妪,怕脖子上掛著骷髏頭串的巨魔。
可我唯獨不怕他。
有師兄在,我就是安心的。
我們在魔窟裡住了一年。
師兄扮演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魔王,越來越得心應手。
具體表現為:誰疑心他是冒牌貨,師兄S誰;誰疑心我是天庭派來的間諜,師兄S誰。
誰搞內鬥拉幫派,師兄S誰;誰孤高自傲不搞內鬥不拉幫派,師兄S誰。
到最後,四魔將、十二魔侍都被他S了個遍。
這些魔,各個都是成魔千年的老怪,倘若他們一起上,我與師兄怕是扛不住一刻。
可師兄愣是憑著人設不倒,軟硬兼施, 言語引誘,誘得魔將們拉幫結派、內鬥不斷,還各個對他忠心耿耿毫無二意。
這重度 PUA,我看的是目瞪口呆。
可我們兩人都知道, 這樣不是長久之計。
魔淵之下魔氣深重, 多少個洞府也抵不住魔氣無孔不入的侵蝕。我們遲早會在這裡, 墮落成真正的魔。
而那些魔物被鎮壓了太久,惡念瘋漲,已經在積蓄力量要去衝結界了。
我們抵S纏綿, 把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過。
到大戰的那一天, 能S多少算多少, 也算不墮古神威風。
15.
大戰卻比想象中來得早。
被修修補補仍是瀕臨破裂的結界,竟從界外被撕開一道口子。
無數神仙下餃子般跳進來,一時間各式法寶金光大作。
我看到大腹便便的月老, 看到總是事不關己的三清少君,看到平日沉迷美食華服的王母……許多上仙衝在戰線最前沿,前僕後繼地衝上來。
天帝S得一身血汙,遠遠望到我們,隔著魔怪群焦急傳音。
「姑爺爺, 姑奶奶, 還愣著做什麼?快與我們一起S啊!S盡這群邪祟!」
我往師兄胸口蹭了把眼淚。
這些神仙, 都是我們的後人。
扶正祛邪,浩氣長存, 是為文仙;鐵骨錚錚, 悍不畏S, 是為戰神。
「就說嘛,古神的後人孬也孬不到哪裡去,百年和平磨禿了他們的刀劍,血性卻猶在。」
「師兄, 金钺戰神,上吧!我給你畫 buff!」
師兄笑了聲, 低頭偷了個香。
他飛身上前,一聲清越的斧钺鳴響剎那間貫穿三界, 金色的斧影撐開這不見天日的魔淵。
師兄加持了十幾道 buff 的戰甲流光溢彩, 宛如古神再臨。
16.
仙界勝了。
斬S最後一隻大妖的那刻,我累得癱在地上,幾乎沒力氣抬腿,更別提飛回上界。
眾仙家揚眉吐氣, 百年了,腰板從沒挺得那麼直過, 又不好意思居功自傲, 便通通往我和師兄身上拍馬屁。
我縮在洞府裡瑟瑟發抖,聽著天帝跪在門外喊:「祖奶奶,魔族都要打上南天門啦,您就出去發發神威吧!」
「「「」「哎?哎, 二位祖宗人呢?」
哈哈,我們驕傲的上神, 才不聽庸俗的馬屁。
我們已偷偷下了人間。
師兄背著我, 走在一條燈火通明的街市上。
他肩膀寬闊,腳下步子極穩。我指著他看這個燈,看那個燈,師兄依言側目, 卻不看燈,那雙深情的眼隻望我。
百姓沒被大戰所擾,萬千情人燈遙遙升往天際。
人間正是七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