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跟人打架,現在進了公安局,需要保釋。」
「打架?」
我不能理解。
警察叔叔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我更加疑惑了。
有什麼事值得已經快五十的他們去跟人打架嗎?
15
我隻能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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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公安局時,父母和一撥人仍在大喊大叫。
「那是我的女兒!憑什麼給你!」
父親聲嘶力竭,青筋直跳。
讓他本就青紫交加的臉更為猙獰。
對方冷笑:「你的女兒?跟你有一點兒血緣關系嗎?
「那是你老婆跟我爸生的!臭不要臉,七十歲老頭的床都爬!」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們說什麼?」
父親回頭發Ťũ₄現是我,更加惱怒地大喊。
「跟你有什麼關系!你隻要記著,沒有你姐姐,就不可能有你!你這輩子都欠你姐姐的!」
我想起我們家流傳已久的無女論。
攤了攤手:「所以,現在需要我做什麼?」
母親披頭散發:「保釋我們!看不出來嗎?」
「哦,恕我眼拙,我認為你們需要繼續留在這裡冷靜冷靜。」
我拒絕了警察遞來的保釋同意書。
16
從警察口中,我得知了事情始末。
姐姐是母親大學時期與導師戀愛的產物。
哲學系導師七十歲,依舊溫柔浪漫。
母親情難自已,墜入愛河。
懷孕後,被導師的妻子扯著頭發拽掉衣服,當眾羞辱。
母親走投無路時,愛慕她許久的父親接納了她。
這對知三當三+舔狗上位的組合,讓我無語凝噎。
「那現在是……」
年輕的警察叔叔推了推眼鏡。
「現在是你姐姐親生父親那邊的家人,願意為他們的父親支付一筆私生女撫養費。
「和一筆精神補償費,目的是把你姐姐接回去。」
「所以我爸,大肆阻攔,不讓別人的女兒認祖歸宗?」
「是的,給錢都不要。
「說這是他們宋家的女兒。」
我決定繼續讓他們在警局冷靜冷靜。
然後回家找了兩根頭發,去醫院做了親子鑑定。
結果很遺憾,我竟然真是他們的女兒。
17
拘留結束後,父母回到醫院。
姐姐已經在認祖歸宗同意書上籤了字。
那些人口頭承諾她,會給她請八個護工照顧她,找最好的醫生治好她。ťű̂₂
她現在叫堅薔了。
監護權在堅家人手裡。
她說:「爸爸,對不起,我不想讓你負擔太重。」
父親拉著她的手,痛哭流涕。
「我理解,我理解你,乖女兒。」
場面十分感人。
那些人借口為姐姐轉更好的醫院,將她帶回了家。
18
半個月後,父親找來學校。
「你姐姐在那邊不行,你快想想辦法,把她救出來!」
「救出來?」
他急得團團轉。ṭű̂₊
「他們根本沒有給你姐姐治療!也不肯好好照顧她!
「我偷偷去看,他們根本把她丟在後院狗窩旁,隻有想起來才給她飯吃!」
我隻好提醒。
「爸,就算你再愛姐姐,她現在也是別人家的了,你沒有監護權,甚至連探視權都沒有。」
「我如果有,還能讓你想辦法?」
他揮手就朝我扇過來,「快給我想!」
曾經,我不止一次被打得眼冒金星。
最嚴重的一次,好長時間都腦子昏沉。
好在,我熬過來了。
我敏捷地向後一躲。
「爸,你放心吧,姐姐都改名叫堅薔了,她一定會堅強的。
「你就不要鹹吃蘿卜淡操心了。」
父親瘋了般朝我嘶吼:「宋福,你有沒有良心!沒有你姐姐,能有你嗎?」
我掏了掏耳朵,不得不提醒他。
「爸,仔細算起來,我才是宋家的第一個女兒。
「能麻煩你不要做舔狗還這麼上頭嗎?」
他再次朝我衝過來。
「宋福,你現在不幫你姐姐,你會後悔的!
「將來她發達了,你求她也沒用!」
我含笑看向已經被保安按住的父親。
「那就希望姐姐有發達的一天吧。
「祝她長命百歲。」
19
我研究的領域在許多涉密項目上都有幫助,我被調去參與一個短期項目。
手機上交。
再次與外界取得聯系是幾個月後。
第一個聯系我的,竟然又是警察叔叔。
我父母又跟堅家人打架了。
這次情況嚴重,母親被拘留三十七日,父親搞不好會被判刑。
他們不止一次提出請求。
要求我給他們請個律師。
「他們可以找姐姐啊,姐姐一定很樂意為他們奔波的。」
沒道理錢都給姐姐花了。
活卻讓我幹。
錢在哪兒,愛就在哪兒,現在到了姐姐回報的時候了。
通知我的警察沉默了一下:「你姐姐S了。」
「那可真糟糕。」
「所以宋小姐,你……」
我看著研究所高高的大門:「我去不了,現在也被關著呢。」
我不想與他們糾纏,索性關了手機,隻在電腦上登錄綠泡泡。
室友給我的留言已經堆積如山。
從她的留言裡我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姐姐S了。
在被堅家人帶回去的第二十五天。
她S後,堅家人請人稍微給她收拾了一下,就被帶走了。
沒有葬禮。
卻有婚禮。
一場冥婚。
姐姐被嫁給了媽媽哲學系導師的妻子老家村裡的又瘸又瞎又聾又醜的老光棍。
那位老太太幾個月前才去世。
臨終前回想一生,認為這輩子受的最大的委屈。
就是自己為家庭操勞一生,丈夫卻在兒孫滿堂時出軌。
還生下了私生女。
丈夫已經被她夜夜床頭磨刀嚇S了。
那個女人和私生女依舊讓她如鲠在喉。
現在的堅家不缺錢。
孝順的堅家兒女,索性替已經過世的老父親支付了私生女的撫養費。
買回了堅薔。
晴天,他們說曬太陽對身體好,將其放在後院狗窩旁曬太陽。
陰天,他們說天氣涼爽舒服,將其放在狗窩旁看雲。
雨天,他們說雨水滋潤萬物,將其放在狗窩旁淋雨。
吃喝拉撒全在那一張床上。
還經常被狗搶飯吃。
20
父母聽說堅家為姐姐辦冥婚後。
悔不當初。
他們大鬧堅家,想搶回姐姐。
可是,冥婚已成。
大怒之下,父親打傷堅家小孫子,母親砸了堅家的許多東西。
他們的朋友不知從哪裡弄到我的賬號。
加我後勸我。
【宋福,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更何況現在你姐姐已經S了,你還和他們計較什麼?
【我知道你覺得你父母偏心姐姐,可她現在不是已經S了嗎?
【以後你父母的東西就都是你的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我翻了個白眼。
【是啊,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祝你下輩子遇見我這樣的父母,希望你能繼續保持善良哦。】
刪除、拉黑一條龍伺候。
會校後,我打報告申請了導師向我提起的一個項目。
要深入戈壁灘,一旦進入,不知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離開之前,我委託法學院的師姐立了一份遺囑。
一旦我在試驗中不幸身故,所有資產全部捐給學校,一分不剩。
其實,憑借對數字的敏感度。
我在初高中就會買一些刮刮樂。
還算出過一筆三千萬大獎的開獎數字。
隻是一直以來父母和姐姐的態度,讓我不敢把這筆錢告訴他們。
上輩子,我有錢也不敢花。
隻把這筆錢當作最後的退路。
卻到S也沒來得及用上。
這輩子,離開家之後,我就分幾次把那筆錢投進了股市。
竟一路飄紅。
股市多變,我將其拋出,買了幾支更為穩妥的理財基金。
父母曾不止一次說過,老了不會指望我。
他們應該不會怪我。
21
短暫的休整期裡。
媽媽出來了。
她趕來求我幫忙,讓我想辦法把姐姐要回來,把爸爸救出來。
「還Ṭůₑ有那些家屬,他們天天都來堵門,讓我們賠償。
「我們生你養你不容易,宋福你可不能看著不管。」
我笑了:「看來媽媽你當年知三當三,挺著肚子保護姐姐的時候,很容易啊。」
她抬手又要扇我:「混賬,你怎麼跟我說話的?」
她老了太多,身體幹枯, 佝偻。
再也不像我每夜夢中恐怖的巨獸。
我輕輕松松攥住她的手腕。
「媽,人老了要服老,不然你骨折了, 還得花錢看不是?
「還有啊, 你不是常說嘛, 誰的孩子誰抱走, 誰的責任誰負責。
「你的孩子闖了禍,找我做什麼?聽說過父債子償的,沒聽說過姐債妹償的。
「對了, 你怎麼不跟堅家人去商量商量, 姐姐現在可叫堅薔, 不是我們宋家人了。」
她崩潰尖叫,罵我是討債鬼。
「早知道你非但不能給你姐姐宋福,不能保護她, 我就不該生你!生下來也把你掐S!」
「是啊,真替你遺憾。」
我揮揮手,保安就替我趕走了她。
她被保安拖著還不斷咒罵尖叫。
最後實在沒了辦法。
「姐姐的事你不管,你爸你總該管吧?那可是你親爸!」
我扶了扶眼鏡, 一如爸爸在我和姐姐發生矛盾時, 充當判官的樣子。
「放心, 媽媽,我的愛會保佑他的!」
「為什麼?你為什麼能讓你學校對付那些網友, 為什麼不能幫幫你爸爸?」
先前那些網暴我的鍵盤俠。
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 被本校法學生輪番上陣。
最後全部被錘翻在被告席上。
「為什麼不請學校幫爸爸?」我睜大眼睛。
這還用問嗎?
「他不配啊。」
22
申請批下來後,我就一頭扎進了茫茫戈壁。
我大學都沒讀完,是硬憑天分被選上的。
唯有加倍努力。
經年流轉, 我在基地遇到一位三觀一致志同道合的男研究員。
他高大寬和,體貼包容。
我們在組織的見證下走到了一起。
一碗水端平的工作太難, 我們決定把這一碗水都給一個孩子。
五年後, 我們的研究圓滿結束。
等待下一個項目的同時, 丈夫帶我和女兒旅行。
路過老家時, 丈夫問我是否回去看看。
一查才知, 幾棟房子都被賣掉還債了。
他們如今住在爺爺留下的平房裡。
當年從拘留所出來之後,母親想回去上班。
但公司裡人手一張她當年與哲學導師的照片。
動不動就有人問她,跟七十歲老頭子上床是什麼感覺。
她受不了了,憤而辭職。
巷子裡,父親被母親用繩子拴在腰上。
衣衫破敗,身體佝偻,鬢發皆白。
「薔薔,薔薔,我的乖女, 別哭,爸來了ṱū́₄, 爸來了……」
他神神道道,卻被媽媽拽了個踉跄。
媽媽滿臉厭惡。
「薔什麼薔?都是她害的,老娘什麼都沒了!還得天天翻垃圾桶!」
父親呆呆的,不懂媽媽為什麼突然發火。
媽媽見了衝過去,對他又擰又踢。
「都怪你, 非說宋薔給你們宋家帶來了女兒運!如果當時對宋福好點兒,老娘現在也不能這麼受罪!」
他們後悔了。
不是因為我和姐姐。
而是日復一日的煎熬催的。
23
「媽媽,那個婆婆好可怕哦。」
女兒趴在丈夫懷裡。
我摸摸她的頭:「那我們快點兒離開這裡吧。」
我脫離了原生家庭。
有了自己的家庭。
我的愛依舊熱烈。
但給誰誰才特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