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後怕不已,一直都守著我。
這件事之後,世子和嫡姐大吵一架,徹底不去她那兒了。
我手上歸攏的權利也越來越大,直至和嫡姐平分秋色。
後院兒裡所有人都是人精,把風向看得清清楚楚,來巴結我的人也越來越多。
而我卻清醒地知道,嫡姐的大招還沒有使出來呢。
八月中,裴家老太君壽辰,我跟著嫡姐和世子一起回裴家祝壽。
嫡姐仍然宣示地位一般穿著一身正紅,我則穿著淺藍色的紗裙,裝扮得中規中矩,一點都不出挑。
乍看是沒問題,可世子爺的穿著卻和我處處呼應:
他穿的靛藍色的長衫,而我的腰帶就和他同色同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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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衣服上的滾邊也和我的衣料相同,
甚至我們倆荷包上的圖案都是一樣,誰更受看重,一眼可知。
嫡姐全程都在忍耐,嫡母也黑著臉。
我沒有空多關注她們,我的注意力全在我旁邊的袁姨娘身上。
袁姨娘是我生母,因為我受世子看重,所以她今天也得以在宴席上掛了一個角,坐到了我旁邊。
我們母女倆好久不見了,袁姨娘激動得眼眶發紅,就多喝了幾杯。
而後她起身去更衣。
這一去卻遲遲沒有回來。
我心生不妙。
看了第一眼嫡姐,看她嘴角止不住揚起的譏诮,心中咯噔一沉:壞了!
這些人動不了我,她們對我姨娘動手了!
我反手扣了紅兒,將她拖了出去,心急下語氣也重:「我知道你手裡有人,你立刻馬上幫我找到我姨娘。」
紅兒吃驚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裡焦躁,沒管她。
這個紅兒,忠心得過分,能幹得過分,無數次恰到好處地提點我指引我,
任何事情到她手裡都能處理得幹淨清爽,一點都不讓我多操心。
如此人才,怎麼會屈居在我一個妾室的院子裡當個三等丫頭?
這背後肯定有什麼人的手筆!
但此時此刻我沒心思跟她多說,我隻想借她和她背後的手保護我姨娘。
紅兒低了頭,思忖了片刻,才又看向我:「您別急,姨太太肯定沒事兒的。」
說著話,就有一個黑衣人過來稟報:「袁姨太太回去歇著了。」
我心頭一陣茫然,就這樣?
竟然沒出幺蛾子?
我還以為她們會趁此機會把我姨娘帶到哪個男賓客的房中,然後鬧出醜聞來。
這樣她們既能毀了我姨娘也能打擊我。
可她們居然沒這麼做,那就奇怪了。
我擰起眉毛,心裡還是不安。
不可能!以我嫡母和嫡姐的一貫作風,這麼好的機會她們絕對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
可她們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我煩躁地在原地轉了兩圈,頭上的珍珠釵子被我一甩,落到了地上。
紅兒見了,撿起來雙手捧給我。
釵子……
我腦子裡亮光一閃,我知道她們要做什麼了!
嫡姐她們若是汙蔑我姨娘偷人,會間接壞了我父親的名聲!我父親絕不會允許!
可如果是我姨娘偷某位貴婦人的首飾呢……
那就純屬於我姨娘品行不端,於裴家半點損失都沒有啊!
想當初嫡姐魯嬤嬤汙蔑核桃也是說她偷首飾!
一模一樣的手段,真是讓人可笑又可氣。
有了方向就好辦了,我迅速吩咐紅兒,讓她的人去我姨娘房中找東西。
正說著,大廳裡就鬧起來了。
王御史的夫人在尖聲叫:「我的七寶璎珞呢?我的七寶璎珞不見了!」
我冷笑,果然!
就聽嫡母義正辭嚴地在跟王夫人保證,說一定會把小偷抓住,幫王夫人找回首飾。
我就呵呵了。
事情都還沒有問清楚呢,就一口咬定是被人偷走的,說跟嫡母她們沒關系簡直狗都不相信。
我就站在邊門那兒往大廳裡面瞧,看著嫡母她們演戲,那叫一個唱作俱佳。
魯嬤嬤立刻就出來說,她似乎大概看見袁姨娘神色不對,急匆匆回去了。
我嫡母立刻柳眉倒豎,帶著人就往我姨娘那邊去了。
眾賓客為了看熱鬧,也紛紛跟在她們後頭。
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面前,朝著我微微躬身。
他手裡捧著一串晶瑩剔透的寶石項鏈。
我伸手撥了撥,很好,看起來確實是個好東西:
「辛苦你,找機會放到魯嬤嬤身上吧。」
不是喜歡汙蔑別人偷東西嗎?就讓你們嘗嘗自己種的果子什麼味道吧!
裴家老太君的這個壽宴過得非常熱鬧。
御史夫人的首飾在壽宴上失而復得,不是在妾室房裡找到的,而是在靖王世子妃的貼身嬤嬤身上找到的!
這就有意思了!
世子爺臉色黑得能擰出水來,中途就扯著我回去了。
回去就吩咐關了大門,讓嫡姐和魯嬤嬤在王府門口足足跪了兩個時辰才放她們進了府。
可惜是晚上,沒有多少人圍觀,
但也足夠讓嫡姐丟臉了。
門口跪了還不算,老太妃和靖王又分別把嫡姐找去教訓了一通。
那段時間嫡姐簡直灰頭土臉。
魯嬤嬤也被打發到雜役房幹活,待遇一落千丈不說,以前被她欺負過的下人也趁機報復她,讓她過得那叫一個慘。
在這場風波中,我姨娘無辜被人汙蔑,裴家為了表示誠意,把我姨娘提成了貴妾,
是上戶籍的那種貴妾。
從此以後,嫡母就不能對我姨娘隨意打S發賣,甚至於姨娘百年之後也能葬入裴家祖墳。
這於她,是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
我姨娘激動得直哭,嫡母則是怄得半個月沒吃下飯。
而那半個月,我吃得可香了。
於是,吃得正香的我無意中在糕點裡吃出了一張紙條。
居然是我那位前未婚夫寫給我的:
「一別經年,卿可安好……」
11
是他的筆跡,是他的口吻。
他說他現在已經考取了功名,在安南縣擔任縣令,官職雖然不高,養活我卻是綽綽有餘。
他知道我在王府裡處境艱難,連孩子都沒了,十分同情我,想要帶我私奔。
他約我寒食節那天,王府守衛松懈的時候在花園見面,他要帶我出逃。
我握著這張紙條,感慨萬千。
原本以為我的生活僅僅隻剩下了復仇,沒想到居然還有一個人願意接納我,給我新的生活。
猝不及防收到這麼一張紙條,前塵往事湧上心頭,我輾轉了一夜沒有睡著。
寒食節那天晚上,我穿戴整齊,手裡抱了一件大氅,正要準備出門,房門卻被世子爺大力踢開了。
他滿臉寒霜衝了進來,看見我這一副要出門的打扮,臉色比墨色還黑。
上來就攥緊了我的胳膊,厲聲問我:「要去哪裡?!」
我疑惑地看著他,舉了舉手裡的衣服:「聽說爺喝了酒,妾身正準備去接爺啊。」
「接我?」他語氣裡還是有些不相信。
我愛嬌地貼了過去,在他耳邊輕輕道:「妾身把這件衣服都拿來了,還能去哪兒啊?」
世子的耳朵尖就紅了。
我輕笑一聲挽住了他的胳膊,滿目嬌嗔:「爺這樣衝進來興師問罪,這是聽了誰的胡說八道?是不是嫡姐?」
我故意生氣:「嫡姐這就過分了!平時老是借口世孫生病把你從我這裡叫走也就算了,可往妾身身上潑髒水這個不能忍!這件事情必須當面說個清楚明白!」
說著,就把世子爺連拖帶拽拖去了嫡姐的玉蘭堂。
她院子裡卻詭異得靜悄悄,連服侍的人都沒有。
正覺得奇怪,突然到內室有個男子的聲音在動情地叫著「綠娘。」
聽到男子聲音,世子眼睛一瞬間就變得血紅。
不顧我的阻攔,「砰」踢開了房門。
我沒有進去,隻在外面攔著那些想要進去的丫頭婆子。
這些丫頭婆子裡,魯嬤嬤最激動。
她好幾次衝破防守,要過來抓我的臉,卻又被粗使婆子們抓住,牢牢按著。
我看她臉都被摁到地上去,真像一條被按趴在地上的狗。
隻聽裡面有男子的哀嚎求饒和女子的尖聲哭叫,我懶懶地笑了,無所謂地彈了彈指甲。
嫡姐,你想送我的大禮,我原封不動還給你,你可開心?
我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我篤定了世子對我的心意。
那件大氅,我拆開來才知道,夾層裡面竟然用紅線繡著世子爺的生辰八字!
如果不是我私自裁剪那件衣服,我還不知道世子居然也有這麼溫柔細膩的一面。
這個發現也給了我莫大的勇氣設計嫡姐。
而屋裡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魯嬤嬤的侄子。
說來好笑,他一個癩蛤蟆似的男人,居然還肖想嫡姐那樣的白天鵝。
他念念不忘,而我隻要模仿嫡姐的筆跡給他去封信,告訴他嫡姐已經知道了他的情義,再約他進府一敘。
陷入愛情裡的人哪有什麼腦子?
那人為了見嫡姐一面,自然是不惜赴湯蹈火。
也正好被世子爺抓個正著。
至於我那前未婚夫……
在他接受嫡姐的重金拋棄我們的婚約開始,那個人在我的心裡就已經S了。
我又怎麼可能信他跟他走呢?
發生在玉蘭堂的事情很快有了結論。
世子親自捉奸在床,證據確鑿。
世子夫人被賜S,而我順理成章被提為側夫人,撫養小世孫。
我沒有覺得欣喜,我隻覺得還不如S了。
嫡姐S了,這個世間再也沒有了可以支撐我活下去的力量了。
精氣神一散,我大病一場。
病好更不好受。
我不做這勞什子側夫人,不撫養世孫還好,等我病好每天要面對這孩子的時候我就總是想起自己S去的孩子。
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真的是一種煎熬,一天一天每時每刻的那種煎熬。
我終於受不住了。
這天世孫滿周歲了。
這也是我孩子夭折一年的日子。
府裡熱熱鬧鬧給世孫過生日,擺了一桌子好玩意兒讓元哥兒抓周。
那孩子居然一手抓了算盤,一手抓了官印,搖搖擺擺地到我面前來,把算盤和官印全都塞在我懷裡。
他對著我咧開嘴,笑得一派天真。
那一刻,我淚流滿面。
回去之後哄睡了小世孫,我讓乳母抱走了他。
然後收拾了很多小孩兒抓周用的東西,抱在身前,拿著蠟燭點燃了我住的屋子。
青煙很快騰起,我微笑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