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家貪慕我的千萬嫁妝,又看不上我這個孤女。
毀掉母親給我定下的親事,逼我嫁給表哥做妾。
我不願,便要我病S在冬日裡。
雨雪紛飛的夜裡,我燒得迷糊,抓住了路過錦袍少年的衣擺。
這個肆意紈绔、盛京人人避著走的少年,將我從泥潭裡拉出來。
此後護了我許多年。
1
威嚴的皇家學院門口今天熱鬧非常,這個我日日都來的地方,今天毫不留情地把我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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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允許入內。
平日溫和的管事姑姑,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冷冰冰地說道:「做公主伴讀,需品德高尚、白玉無瑕,如今你德行有虧,便進不得學院了。」
「慕小姐,不必再來。」
我咬了咬發白的嘴唇,輕聲說著:「我沒有……」
周圍的人鄙夷不屑的眼神紛紛落在我身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平日裡裝得端莊知禮,誰曾想竟是一個白眼狼。」
「就是,這穆姑娘一介孤女,宣寧侯府養她那麼多年,不知感恩也就算了,還如此不孝不悌,真是令人不齒。」
「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和我們在一起。」
我纖細的身子不自覺地踉跄了一步,緊緊握著手裡的帕子。固執地站在門口不願離開。
直到戚大家緩緩走了出來。
戚大家出自江南士林世家,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是真正的大家,她曾說我是她最中意的學生。
我看著戚大家,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戚大家,您了解我的,請您相信我……」
她打斷了我的話,溫雅如蘭的面容上,如今盡是寒霜。
「慕姑娘,是不是真的已經不重要了,你明白嗎?」
我的肩膀微微顫抖。
即使我是涵月公主和貴妃娘娘最喜歡的伴讀,是皇家學院裡三位大家贊不絕口的學生。
因為宣寧侯府說我忤逆長輩,實屬不孝。
我什麼都沒有做錯,隻是因為一句話便毀了我多年的努力。
但這還隻是剛開始。
盛京夫人小姐再也不願和我來往,平日交好的密友也唯恐和我扯上關系,我滿心期待要嫁入的慶王府,也退還了婚書。
那個在我母親病榻前鄭重承諾,會護我一世無憂的白衣少年郎。
終究食言了。
2
慶王妃是母親的手帕交,曾為世子蕭青竹上門求親。
母親並沒有應下。
她希望我長大後,所嫁之是心悅之人。
後來父親過世,纏綿病榻的母親帶我來京城投靠宣寧侯府。
母親臨終前,把慕家名下生意最好的兩處酒樓,贈與宣寧侯府,隻求外祖家能善待於我,還主動為我定下了與蕭青竹的婚約。
這是母親努力為我留下的保障。
她說看在錢財的分上,外祖家不會為難於我,還說慶王府人口簡單,世子赤誠,會是一個好的歸宿。
隻要我不行差踏錯,及笄之後就可以嫁入慶王府,從此以後有自己的家,一輩子平安順遂。
這是母親努力為我留下的保障,我一直牢記母親的話。
在宣寧侯府步步謹慎,即使府裡挪用我慕家的錢財,表姐妹嘲諷欺凌,我都不在意。
我日夜苦練琴棋書畫,是盛京名副其實的才女。學算術管家,騎馬打馬球。考入學院,得貴妃娘娘喜歡,做公主伴讀。
我努力讀書,讓自己變得優秀,期待日後夫妻恩愛,琴瑟和鳴。
但我沒有想到,財帛動人心。
離我及笄還有三個月。
大舅母宣寧侯夫人和我說:
「蘭姐兒,你和你然表哥青梅竹馬,親上加親豈不是更好?」
看吧,大舅母認為我這麼多年住在府上,受了宣寧侯府天大的恩惠,全然忘了母親帶進府的千萬錢財。
我不應,就是忤逆不孝。
我想脫離宣寧侯府。
但沒想過,她們輕輕松松就把我拉進泥潭裡。
直到慶王府送還婚約書。
3
接到慶王府送還的退婚書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這輩子走不出去了。
不孝不悌的名聲再加上被退了婚。
我不但失了讀書的機會,也再沒有人家願意娶我了。
那個我以為會成為我未來家的慶王府,不要我了。
從學院回來,大舅母親熱地迎上來:
「蘭姐兒,回來了,考慮得怎麼樣?」
我沒有說話,盯著腳下的繡花鞋尖。
大舅母放柔了聲調道:
「你然表哥年紀輕輕就是秀才,以後前途無量。你本就是個孤女,名聲也不好,做正妻肯定是不行的,能給然哥兒做妾室,已是高攀。
「你放心,我們本來就是親人,給你然表哥當妾室,以後也能一輩子榮華富貴,正妻有的你都會有,你好好想想。」
我眼睫微顫,默不作聲。
一邊貪戀我慕家的萬千錢財,一邊又看不上我。
當晚我就病倒了,昏昏沉沉之際仿佛又回到了母親還在世時。
父親的意外去世,讓她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徹底熬不住,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常常握著我的手垂淚。
小院寒涼悽冷,一如她的聲音,清冷孤寂:
「蘭兒,你舅舅重利,你切記守好錢財,那是你的嫁妝,是將來你在夫家安身立命的底氣。
「慶王妃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世子少年天姿,文武雙全,又有豐厚的嫁妝傍身,日子必然好過的。在外祖家要熬一熬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可是母親。
我熬了,也忍了。
過不去我又該怎辦?
4
我病了好幾日,愈發嚴重。貼身丫鬟福玉多次求見舅母給我尋個大夫,都無功而返。
我知道舅舅和舅母的意思,他們想用這種方式逼我點頭。
晚膳後我拖著病體去了福壽院,求見外祖母。
外祖母不願見我,也沒讓我起身,剔透的青花石地面冷得刺骨。
我虛弱地一遍一遍叫著外祖母,求她幫幫我。
外祖母和記憶中的一樣,神情溫和慈祥,語氣也不嚴厲,但是說出的話卻比這刺骨的寒石更冷。
「蘭姐兒,你舅舅舅母是為你好,你孤苦一人嫁去外邊,受委屈了怎麼辦?
「你是我嫡親的外孫女,我不會害你的?」
我盯著外祖母一字一句地問:
「外祖母,您對母親有幾分真心。離開宣寧侯府是母親的遺願,您也要攔著嗎?你不怕母親怪你嗎?」
外祖母抓著我的手一寸寸放開,慈祥的面容再也維持不住。
她罰我跪在院子裡反省。
我不明白,小時候母親也曾經帶我回來省親,那時候外祖母的懷抱很溫暖,舅舅舅母也對我疼愛有加。
深夜露重,冷熱交替,我的病雪上加霜。
被福壽院嬤嬤送回來後,半昏迷著。
第三日的時候,我喝水開始吐,福玉急得在一旁掉眼淚。
偷偷出府想給我請大夫,被舅母尋個理由關了柴房。
我突然意識到。
我S活不重要,重要的是隻要還在府裡。
我S了,慕家錢財就名正言順歸於宣寧侯府了。
今日晚宴府中非常熱鬧。
舅舅舅母辦了一個宴席,為北境之戰籌集銀兩。舅舅捐了一百萬兩白銀,贏得所有人稱贊。
語笑喧哗,燈火通明,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
沒有人知道,那一百萬兩是從我的嫁妝裡拿的。
前院的歡聲笑語離我越來越遠,我似是聽到了母親的嘆息和風穿過小院的聲音。
我不喜歡這裡。
這是母親的家,不是我的。
我跌跌撞撞爬出小院。
下雪了,滿天雪花紛紛揚揚,和母親描繪的一樣,美得驚心動魄。
小院偏僻,燈光昏暗,卻有踏雪之聲由遠及近。
一襲淺紫色華麗錦袍,在宮燈的瑩瑩光輝下,溫暖又明亮。
我下意識抓住垂落在面前的衣擺,緊緊不放,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一塊浮木。
嘶啞幹澀,小心翼翼。
揚起蒼白的臉問:「公子,可以帶我走嗎?隻要離開宣寧侯府就好。」
我寧願S在外邊的。
宮女上前呵斥。
君無憂精致絕倫的臉龐在雪色的映照下,清冷而又貴氣逼人,他打量了我許久。
久到我漸漸感到絕望。
直到:「帶上。」
我被人攙扶,披上溫暖的披風,我放任意識沉入無邊的黑暗。
我知道,這是君無憂給我的答案。
5
我朝律令,士農工商,商人之家不能科舉。
慕家在我祖父那一輩,做到了江南首富,產業多不勝數。
二十年前,祖父把慕家的錢財捐出一半給了朝廷,充盈國庫,用於各地的賑災。
得先帝親封世襲三代長樂伯,還特許父親參加科考。
父親一舉高中狀元郎,本來風光無限,突遭橫禍。
慕家三代皆是單傳,皇上仁慈,許我將來的次子改性慕,可以繼承慕家的爵位。
舅舅舅母做主,要我給表哥柳然做妾。
他們不隻想要我慕家的金山銀山,還有慕家的爵位。
……
從未想過有一日,我會和君無憂扯上關系。
他是鎮國長公主府上的公子,是整個盛京出了名的肆意狂放、紈绔不羈的存在。
長公主是當今皇上同母胞姐。十六年前新皇繼位,大盛內憂外患,長公主自願去北燕和親,換來邊境數十年安穩,朝廷得以休養生息。
君無憂就是在北燕出生的,這樣桀骜不馴,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人。
他卻願意伸手救我的命。
我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掌心還殘留著衣服的觸感。我一向謹小慎微,不明白哪來的勇氣,抓住了他的衣擺。
我大病初愈,終於能下床,丫鬟帶我面見長公主。
花廳裡長公主端坐上首,周身流露出一種天之驕女的傲氣。
我剛進去,她就向我招手,明豔的臉上帶著笑意:「慕姑娘,身體好些了嗎?」
「憂哥兒做事太失禮了,直接把你帶回來,嚇到你了吧?」
我趕緊行禮說道:「殿下誤會了,是我求君公子帶我離開的,他救了我。」
長公主嘆了嘆氣:「你的事我聽了一二,如今你先養好身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