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的女兒陽了,高燒不退。
我好不容易拿到的退燒藥,被鄰居老太太偷了。
半夜,她砸開我家門,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沒良心,亂用藥,害她兒子進了醫院。
還要我賠償醫藥費。
01
我們一家三口都陽了。
五歲的女兒症狀最嚴重,燒到 39 度一夜不退。
第二天一早,我就發朋友圈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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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小勻給我半瓶美林,讓跑腿小哥送的藥。
大概兩個小時後,我接到小哥的電話,讓我去樓下拿藥。
為了避免感染,現在的外賣單子都不送貨上門。
物業在每棟樓下放了張桌子,外賣就放上面。
我披了件外套,暈暈乎乎地下樓。
在桌子上找了一圈,也沒有看見。
我馬上反應過來,藥被偷了。
於是馬不停蹄地去找物業調監控。
好巧不巧,桌子放在監控S角,看不見是誰拿的。
但是綜合電梯監控,和我上下樓的時間段,隻有一個人到過樓下:
我的鄰居老奶奶。
電梯監控裡,她拎著一個超市手提包,隱隱約約地能看見裡面有一個白色的藥袋子。
我心情復雜,我剛搬來這裡沒幾個月,雖然和她家接觸不多,但也算和諧。
她經常在樓下垃圾桶裡翻瓶子,我女兒看見了,還會把飲料瓶攢起來放在紙箱子裡,碼得整整齊齊地送給她。
02
我站在她家門口敲門,敲了好幾聲都沒回應。
直到物業說:「老人家,社區來送雞蛋了。」
屋裡才終於有了動靜。
門開一條縫,探出了一張老臉,一看到我,觸了電似的縮回去,立馬要關門。
我眼疾手快,橫插一腳抵住了門。
「你們幹什麼!」她慌了,竟用長指甲抓我的臉。
我仰頭避開,心裡已經確定了七七八八。
「老人家,你不是在心虛吧?」我說。
「我有什麼好心虛的?」她嘴上這麼說,推得卻更用力了,「快走,快走!」
物業的人也過來幫我,她沒鬥過我們,被迫打開了門。
幾乎在一瞬間,我就看到桌子上的美林。
走過去一看,裡面已經空了。
怒氣一瞬間上湧,我舉著空瓶子喝問:「我藥呢?!」
老太婆伸手過來要奪我的瓶子:「什麼你的藥?這是我的!」
「你的?」我怒極反笑,指著盒身空白處,發小寫給我的注意事項和用藥劑量,「這是我兄弟給我寫的東西,什麼時候成了你的了?」
「把藥給我,我女兒還在發高燒!」我重申,「鄰居一場,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難看!」
她耍起無賴:「這是我給我兒子買的,什麼你的藥!你一個小伙子,欺負我一個老人家!」
然後扭頭衝外面大喊:「都來看看啊!一個這麼高的年輕人,欺負我一個沒人管的老人家,這天下還有沒有法律了?!」
鄰居們三三兩兩地圍過來,她於是表演得更起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
「我兒子陽了,老頭也倒了,好不容易託侄子買到一瓶藥,還被人堵在家裡強搶,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03
我一陣無語,掏出手機報警。
警察還沒趕到,屋子裡蹿出一個穿著保暖內衣的男人。
一張臉比盆都大,頭發亂糟糟的,下巴多得數不過來,看上去沒有四十也有三十了。
那胖子看到老太婆在哭,馬上急眼了,用力地推了我一把:
「草泥馬的,你誰啊,敢欺負我媽?」
嘴裡一股爛菜味兒,差點兒把我燻S。
我冷笑著說:「你媽偷我藥就為了你?這他媽是兒童吃的,你再過兩年都夠埋土裡了,你怎麼好意思吃?」
胖子詞匯量少得可憐:「草泥馬,你再說一遍?」
這時,警察來了解情況了。
我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正說到「瓶身還有我發小的字跡」時,手心一痛,那老太婆趁我不注意,一口咬在我手上,摳走了瓶子。
「老人家,你這是幹什麼?」警察也有些生氣,「要是誤會的話解開就好了,你這樣······」
「哎喲,你們是一伙的!」她立馬一躺,又是捶地又是打滾,哭嚎道:「你們都來欺負我這個老骨頭!老了是沒用啊,給人家欺負到家裡來了,還有沒有人給我這個老東西做做主啊!」
老太婆哭,胖子也哭,裡屋走出來一個老頭,也趴倒就哭。
一家三口抱頭痛哭,場面蔚為壯觀。
警察是個年輕人,應該也沒見過這種場面,當場慌了神:
「老人家你先起來,事情說清楚就好了嘛。」
他蹲下去扶了幾次,老太婆泥鰍似的避開。
我去摳瓶子,她發瘋,一拳捶在我眼上,馬上眼冒金星。
哭是假的,扣留證據是真的。
群眾看不下去,三言兩語地勸:
「小伙子算了,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的。」
「老人家也不容易,看你的樣子,也不缺錢,再去買一瓶就好了嘛。」
······
我強忍下罵他們的衝動。
支持老太婆的聲浪越來越大,她偷偷地掃了我一眼,老眼裡滿是止不住的笑意。
看來是個老無賴了。
04
我都準備動手了,有人拉了我一下。
回過頭,看到老婆哭紅的眼睛。
「寶寶燒到 40 度了!」
我大驚,也顧不上和老太婆拉扯,趕緊跑回家。
寶寶縮在被子裡打冷戰,小臉紅彤彤的,嘴上已經起了S皮。
我拿溫度槍測了兩次,紅光豔得觸目驚心:40.8。
「怎麼辦?」老婆六神無主,「你拿到藥了嗎?」
我一時不知道怎麼和她解釋,隻好抱起寶寶:「先去醫院吧,別燒壞了。」
開車開到一半又猶豫起來,如今醫院人滿為患,先不說有沒有床位,要是交叉感染了怎麼辦?
我本來就在發高燒,現在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這時,手機「嗡嗡」地狂震。
我靠邊停車,剛接通,就聽到發小驚惶的喊聲:
「臥槽,你怎麼了?」
我莫名其妙:「什麼怎麼了?」
「你看群!」
我切到微信界面,看到幾個群裡瘋傳一段聊天記錄。
標題:一男子上門搶藥,毆打老人,不轉不是中國人!
附帶一個視頻,點開,老太婆悽厲的叫聲立刻傳了出來;
「還有沒有人管管我這個老骨頭啊——」
好些同事都發消息問詢,跟我有過節的對頭把這條視頻發到了朋友圈,配文:知人知面不知心。
這他媽都叫什麼事兒?
「你丫頭怎麼樣了?」發小問,「退燒了沒?」
「沒哦,就在煩這事兒,這老太婆把我藥拿了,現在都不知道怎麼辦!」
「草,這老東西······你來我家,我兒子還剩一點兒退燒藥,先給你丫頭用······」
「把你家傳染了怎麼辦?」
「我們一家都陽了,什麼傳染不傳染?」他說,「現在去醫院也是給你開藥回家吃,你快來吧,別把丫頭耽誤了。」
······
寶寶吃了退燒藥,體溫下降了一點。
晚些時候,等兩個孩子和女人都睡著了。
我終於能靜下心來復盤今天的事情。
已經很久沒遇到這種叼人了,換成結婚以前,我肯定二話不說,先打一頓解氣。
「有煙嗎?」我伸手,「給我來一根。」
「你不是戒了嗎?」發小攤手,「我也戒了!」
「別裝啊!」
於是他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帶著我躡手躡腳地躲進衛生間,從馬桶的水箱裡掏出一個保鮮膜覆蓋的包裹,一層層地揭開······
「跟《無間道》裡學的!」他得意地說,「都沒被我老婆發現過!」
我們湊在一起抽煙,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你打算怎麼辦?」發小問我,「咽得下這口氣?」
「肯定咽不下啊!」我說,「我當時就差點兒動手了。」
「可不能動手。」他說,「你有啥事兒,你丫頭怎麼辦?」
「是啊。」我嘆口氣,「有閨女之後,膽子都變小了。」
這時,門外響起老婆的聲音:
「老公,你在哪兒呢?」
我倆趕緊把煙彈進馬桶:「在洗澡,馬上出來!」
她疑惑:「你倆一起?」
我假裝沒聽見,小聲地和發小說:「走一步看一步吧。」
寶寶退燒了,老婆也沒什麼事。
本來我是真打算就這麼算了。
但是我沒想到,老太婆一家作妖能作到這個地步。
05
在發小家住了兩天,寶寶和老婆都退燒了,我也該回去上班了。
但是剛出電梯,我就聞到一股泔水味兒。
一扭頭,看見我家門口堆了好幾大袋垃圾。
粗略地數過去有十幾袋,都堆到門把手上了。
有好幾個袋子破了,黃褐色的不明液體流了一地都是,地板黏糊糊的。
虧得現在是冬天,要是夏天,不知道得臭成什麼樣。
「這誰幹的?」老婆柳眉倒蹙,「有沒有公德心啊?」
「老師說亂丟垃圾是不對的。」女兒也學老婆的樣子,叉著腰說,「沒有公德心!」
這時,隔壁門開了,老太婆得意洋洋地看著我們:
「讓你欺負我這把老骨頭,報應來了吧?!」
「你話說清楚,我老公怎麼你了······」
老婆要衝上去和她理論,我拉住了她:「這肯定是那群鍵盤俠幹的 ,和這群人講不通道理的。先回家吧。」
······
我花了三個小時才把垃圾收拾幹淨,累得腰酸背痛,心裡也堵得慌。
老婆一摔抹布:「明明倒霉的是我們,道理倒是給他們佔去了,昨天還有人加我微信罵我,這都什麼人啊!」
我拍拍她的背,幫她順氣。
這時,寶寶猛咳了起來。
我頓時緊張,摸摸她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怎麼了?」
寶寶指著嗓子:「爸爸,這裡疼。」
我在家裡找了一圈,沒有梨子,便在網上下了一單。
「一會兒給你煮冰糖雪梨好不好?」
一聽有吃的,寶寶高興地晃起小腦袋:「我要喝三碗!」
「那我喝五碗!」老婆說。
「那,那我喝十碗。」寶寶高舉雙手,「我能吃好多好多梨子,比爸爸媽媽加起來還能吃。」
老婆戳戳她圓滾滾的小肚腩:「我家寶貝這麼能吃,豈不是要長得比爸爸還要高?」
「我會長得比屋頂還要高!」寶寶指著天花板說,「等我長大了,我就可以背爸爸了!」
她稚氣的舉動,逗得我們都笑了起來,剛才的不愉快瞬間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