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隻會營銷戀情的運動員,怎麼敢代表國家出戰?】
【喲,可別在關鍵時刻又說骨頭疼,握不住球拍咯。】
【唉,我還以為咱們今年冠軍穩了呢!】
【沈溪的年齡都快三十了吧,真讓她上,也是去給小將們鋪路……】
和江仰分手,贏了積分賽,我卻被輿論頂上了熱搜。
隨之而來的是球隊的通知。
「停賽回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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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分手吧。」
江仰沉默地坐在沙發上。
手機還亮著屏。
熱搜上掛著他和女網紅的熱吻照。
新聞熱點:#昔日冠軍男友街邊熱吻女網紅#
#冠軍沈溪和豪門男友長達三月未同城,疑似感情破裂#
【她連球拍都握不住,還想握住富貴?】
昔日的奧運冠軍,四年前賽場上因手腕傷失利,導致獎牌花落別國的失敗者,被甩是理所應當的。
江仰拿過手機,將它狠狠砸在地上。
「這些腦殘記者,什麼都亂傳。
「我們隻是朋友,喝多了鬧著玩。」
我想笑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笑。
本是場私人聚會,可它偏偏出現在了公眾視野裡。
教練無奈之下給了我一天時間:「訓練和比賽不能帶情緒,你……處理完私人感情,再回去吧。」
所謂處理,就是尋求一個結果。
而眼下,我又重復了一遍那個結果。
「江仰,我們分手吧。」
江仰走過來攬住我,帶著懇求:「我會處理好所有的新聞,你安心集訓,比賽結束後我們再談好嗎?」
「不了。」我後退了兩步,從沙發旁拿起球拍向外走。
教練還在樓下,我不想讓他等太久,也是為了讓他再次看到我的決心。
一次失敗不該否定掉我十多年的努力,我已經調整到最好的狀態,去接受所有人的審判。
不對,去迎接屬於我的戰鬥。
江仰叫住了我,他從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所以我回了頭。
他說:「沈溪,不參加奧運,你還能保住曾經的奧運冠軍之名。
「這一次再失敗,你可就是全國人民眼裡的罪人了。」
「所以,這就是我拒絕你求婚的原因。」
任何人都可以質疑我,他不行。
他明明親眼看我從巔峰跌落,再從失意中重新沉澱而出。
我以為,他會比任何人都更期待我的成功。
直到那天,我報名了比賽的選拔。
他在這一天,將鑽戒捧到我面前。
我熱淚盈眶,「我願意」三個字已經在嘴邊。
可下一秒他說:「不比賽了好不好,我養你一輩子。」
2
教練一路開車將我送回集訓地。
我在微博上編輯了文字發出。
【一路相識相知到此已知足,祝君往後事事順遂。】
下面接著就來了條熱評。
【他這一生本來挺順遂的,直到遇到了你。】
【有錢有顏,唯一的敗筆就是你這位握不住球拍小姐了吧。】
【笑S,樓上握不住球拍小姐重出江湖。】
車停在紅燈時,我給教練秀了秀那噌噌上升的罵評。
「我還記得您說讓我開通社交軟件是為了跟網友更好地溝通。」
他睨了一眼,嘆了口氣。
「公眾人物就是榮辱加身的,運動員就是這樣,私生活有時候比成績更引大家關注。
「所以我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謹慎。」
我又點進了球隊的微博主頁。
曾經的封面是我。
現在的封面是許秋楠。
她才十九歲,正是巔峰時期。
獲得的冠軍已經持平曾經的我。
我也學著教練嘆氣:「後生可畏啊……」
臨回宿舍前,教練再次叮囑我:「不要因為私事影響心情,不管隊裡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你都要平常心。」
3
而這個決定,是許秋楠來告訴我的。
羽毛球從後方飛來,她順勢拍開,躊躇著問我。
「沈溪姐,隊裡指定了我積分賽上場,這事你知道嗎?」
我有些愕然。
「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而教練就站在不遠處,等我去找他。
「為什麼?」
問出這句話時,我都覺得好笑。
一個已經失敗了的人,有什麼資格跟連賽連贏的冠軍爭奪上場機會?
更讓人覺得好笑的是,我在質疑我自己。
「我要跟許秋楠比一場,我贏了也給我一個報名機會。」
他緊皺著眉,將事實呈現在我眼前。
「你現在的積分太危險,一旦有一場比賽輸了,就沒有任何機會上場了。」
「你安安心心訓練打雙人,單人……下次再戰。」
「沒有下次了,教練。」我呢喃出聲。
公平,隻有強者才有。
許秋楠幾乎是跑過來的,喘著急氣:「我想和沈溪姐比一場,我不想就這樣奪走她該有的機會。」
她開口。
我點頭。
這場比賽,定在了一個星期以後。
4
一早晨跑。
許秋楠落在我身側,氣息均勻地噴灑出來,她仰首迎向遠方的陽光。
我終於尋得機會跟她道謝。
「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她頓了頓,落後我兩步遠,片刻又追上來。
「我剛知道你的時候,我才十歲,球拍握多了也手疼。
「一塊塊的皮被磨掉。
「訓練營裡的電視上,一直在循環播放你的比賽集錦,你露出那雙同樣布滿血痕的手笑著說,這都是走向冠軍必添的傷。
「從那以後,我就以你為榜樣,拼命練,拼命練,想有一天讓你也能看見我的比賽集錦。
「卻沒想到在你身上看到的,是失敗後鋪天蓋地的傷害。」
我愣在了原地。
任由她圍著我轉圈跑。
「沈溪姐,我其實也是在給我自己機會。
「我想靠這場比賽讓大眾真真正正地看到我,更怕他們看到我之後把我架到和你一樣高的位置不允許我失敗。
「所以……我想再等你重走一遍那條路,看看結果會如何?
「失敗本來就伴隨著成功,害怕失敗的人不可能成功,沈溪姐,我不會讓著你。」
「我也不會。」
我們的交談,我隻落下短短四個字。
卻心中茫然。
現在的我比任何人都害怕失敗。
5
一球一球打出去的,不隻是我過去的輝煌。
還是我無法捕捉到的明天。
我和許秋楠終於要迎來一戰。
比賽前,江仰出現了。
「沈溪,我知道錯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從來不挽留任何人。
也從來不會用身份來達到什麼目的。
我們相愛,全是自由。
縱使很多人不相信,但我們彼此清楚,我們沒有站在任何利益端討論過感情。
我問他:「你愛我嗎?」
他愣了一瞬回答:「愛。」
「但愛,不接受背叛。」我垂下頭,不想讓他看見我紅了的眼睛,試圖平靜,「江仰,我還愛你,所以我無法接受你和任何人逢場作戲,你能明白嗎?」
一個失意的冠軍,一個失戀的女人,一個即將被取而代之的運動員。
在輿論外的我,正在狼狽地找一個出口。
我轉身錯過江仰離開,他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沈溪,當冠軍對你來說就有這麼重要嗎?
「重要到你放棄一切?
「……包括我。」
我腳步一頓,握緊手中的球拍。那是我唯一能握緊的東西。
「你沒資格問我這個話,我們走到這一步,是你造成的。」
6
我的態度過於堅決。
江仰大步越到我面前,抬眸笑了:
「沈溪,你這麼喜歡計較,你猜沒有我江家松口,你能有多少機會走到那個賽場?」
江家是球隊最大的贊助商。
我之所以失敗後還能活躍在賽場和大眾視野裡。
也全靠江家。
或者說靠江仰。
他愛我時,他是我的後盾。
不愛了,他一票就能砍斷我所有的路。
但路,是人走出來的。
我和許秋楠的比賽如期而至。
我們隔著球網打完招呼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一場打得並不順,因為江仰坐在觀眾席上。
他的目光就像個定位儀,無論我在哪個角度望過去,都能和他的視線對上。
我的心前所未有地亂。
許秋楠借這個機會將比分大幅拉開。
我無力追趕,丟了第一場。
中場休息時教練走過來給我遞毛巾,恰巧擋住那個炙熱的目光,張口卻滿是失望。
「如果你一直保持這個狀態無法戰勝外界影響,賽後你就可以收拾東西回去了。」
我的心瞬間沉了下去,腦中一片空白:「是江仰跟你說了什麼嗎?」
「是你。
「你太把外界看法當回事,忽略了做運動員的本心,找不到當年握拍時的感覺了。
「沈溪,你沒有失敗的機會了。」
7
休息結束的哨子聲響。
我緊緊攥著拍子上去,和許秋楠再次隔網相握。
那雙熱忱滿滿的眼睛幾乎快將我的慌張看穿。
第一球,我失誤了。
第二球,沒過網。
第三球……我到底為什麼而戰?
為什麼拿起這個拍子?
許秋楠發了一個網前球,我踏步躍空而上,給了一記扣S。
「好球!」場外傳來歡呼。
我回頭,似乎看見了很多人。
他們在喊:「沈溪,防守!」
他們在喊:「沈溪,扣她!」
他們說:「好樣的!
「沈溪是冠軍!」
……
若是不為冠軍而戰,隻為信仰,為五歲的我握起那個球拍時捏緊的拳頭而戰。
我本該,無所畏懼。許秋楠逐漸控防不力,被我奪了幾分。
我們S咬著比分,落手在她最後一球越過我擦線飛出。
平局!
教練的表情終於松緩下來,宣布最後的比賽規則:「最後一局,我們玩點新鮮的,一球定局!」
這是一個很殘酷的新鮮遊戲。
一旦分神,就是失敗。
我和許秋楠相視一笑,她倒輕松了些:「沈溪姐,你有多久沒玩過這個遊戲了?」
我擦了把汗,也笑回:「你來之前,沒有人能跟我打到這一局。」
8
最後一局,許秋楠起得很平靜。
來回幾次後她奮起扣S。
球卻擦網而過。
而我……幾乎撲出去將那球打回懸在球網上連轉幾圈。
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痛。
我不敢抬頭看比分牌。
隻能抱著胳膊,眼淚和汗水一起從臉頰邊滑過。
全場寂靜。
隻有球鞋摩擦著地而來的聲音逐漸走向我。
許秋楠的手撫過我的背,又將頭靠在我肩膀上,輕輕道:
「沈溪姐,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