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神之眼?
「姐姐,你這雙萬神之眼妹妹就享用了。」
啊——
芙蕖剜下我的雙眼。
我厲聲質問:「為什麼!」
她輕描淡寫道:「都是並蒂雙生,憑什麼你是神女轉世,而我卻隻能默默無聞做那最無用的花神……
「銜佩而生,隻能是我!
「父神可是下了S令,沒你這個惡毒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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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芙蕖挑斷我手筋,挖出我的蓮心,「月華,隻怪你無用,隻配做我的踏雲梯。」
她一腳把我踢下深淵。
寒風將我包裹。
意識恍惚間,我聽到萬鬼哀嚎:「淨月神女,歸位!」
7
我墜落深淵的剎那,萬鬼哀嚎化成血色鎖鏈纏上四肢。
幽都山底湧動的黑氣像飢餓的饕餮,爭先恐後鑽進我空洞的眼眶。
震耳欲聾的呼喚在我識海中炸開,我殘缺的魂魄驀地被注入萬千記憶。
原來如此……
萬年前,魔氣肆虐,人間已成煉獄,我不得不終止閉關去往人間除魔。
歷經千辛萬苦找尋魔眼,卻在幽都山底找到了一具遺骸。
我的真身被禁錮在山底,長年累月釋放的魔氣衝上雲霄肆掠人間。
我既救蒼生,又害蒼生。
那一刻,我釋放元神把幽都山底的真神強行壓下。扶風出於私心,強行分化出我的一縷神魄放入蓮心佩,託蓮宮孕育。
並蒂雙生,我與芙蕖因此有了羈絆。
卻不想,蓮宮宮主方夷和溪蘭竟移花接木,私自把我的蓮心佩給了他們的親生女芙蕖,讓我匍匐跪地做那踏雲梯。
剜心的痛又再次席卷我全身,我蜷縮在山底,任由魔氣入體。
「淨月,可值得?」
「是誰!」
來人踏步蹲在我面前,他長指撥開我覆面的發:「嘖嘖,真狼狽……」
冰涼的觸感從我眼尾劃過鼻尖,我輕嗅了嗅:「冥樓,你放肆!」
冥樓嗤笑一聲,我聽到晶體破碎的聲音。下一瞬,他把一雙假眸裝進我眼眶中,模模糊糊間,一道強光襲來,我緩緩睜開眼,延綿不絕的臺階下,萬鬼影影綽綽跪拜在地。
「淨月,做我的王後吧!」冥樓在我耳旁蠱惑道。
我支起破碎的身體,不屑應道:「若我說不呢?」
萬鬼哀嚎遍野,它們蹭蹭起身,隨著萬鬼王冥樓的心情變化,向我施壓過來。
冥樓步步逼近:「淨月,如今隻有我這幽都山能給你庇護。若你願做我的王後,為我誕育下魔孩,我必上九霄為你奪來萬神之眼。
「這交易,於你不虧。
「如何?」
遲遲等不來我的回應,冥樓揮手,怨氣如同萬箭穿心,一層又一層。
我跪在冥樓腳下,五指張開緊緊扣在地面,血濺在我的月白裙擺,洇成一朵血蓮。
「淨月,別掙扎了!」
噗——
我嘔出殘留在齒間的血,仰頭怒目:「冥樓,你休想!
「我淨月就是化成厲鬼,也絕不會成為你誕育魔孩的容器!」
8
自此,冥樓日日讓萬鬼吞噬我的心神。
千年來,我已不知痛為何物。
唯有一隻懵懂的窮奇陪著我。它誤入幽都山底,每日吮我血液長大,稱我為姐姐。
這日,冥樓帶來了仙界的消息,每日例行一問:「淨月,可想通了?」
我望著遠處的窮奇埋頭刨了許久。因盯久了,雙眸刺痛得厲害,我猛地閉眼。
冥樓不厭其煩地開始描述仙界之事。
「聽說芙蕖乃是上古神女轉世,這次大婚,享譽三界,人人祝賀,好不快哉。
「她用你的萬神之眼識破妖界攻佔人界的陰謀,被人間長久供奉,原本這些,都應是你的。」
我攥緊手掌,因仇恨之痛導致身體顫抖,冥樓越發得意:「淨月,隻要你願意……」
我睜開眼,窮奇叼著嘴裡的東西衝我搖尾巴。
我不動聲色地避開冥樓的觸碰,開了靈識傳音給窮奇:「乖孩子,繞過冥樓,把東西送到我手中。」
窮奇搖晃著腦袋,扒著腿一步一步繞了一大圈,在我身後拱著我,放在我的掌心。
溫潤的觸感在我掌心發燙。
果然是蓮心佩。
但與芙蕖搶去的那枚不同,這是我真神之物,原本是一枚噬魂珏。
當初我害怕噬魂珏危害三界,故把噬魂珏連同真神鎮壓在幽都山底。
我試探性地運行周身,噬魂珏直入我額間,冥樓的話戛然而止,他指著我額角的黑蓮,不可置信:「淨月……你……」
冥樓怔在原地。
我抬手,用盡全力趁其不備,扼住他咽喉吸納其元神。
他惶恐大喊:「淨月,你瘋了!」
吸納到最後,冥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他雙膝跪地,乞求我:「淨月,饒我……。」
我冷眼相看,手中力道不減,冥樓啞聲勸解:
「淨月,你可知,動用噬魂珏,你再也回不了神女之位了,你將永遠和我一樣沉在山底做那個見不得光的人。」
我忽地松了松手,垂眸看他大口喘氣。
冥樓以為我聽進了他的話,發出桀桀笑聲:「淨月,你怕了!」
我換了隻手,掐住他咽喉拔地而起反問:「光嗎?
「自混沌初始,若不是我淨月誕生於天地,你可知你們這些蝼蟻都是在我的光照下苟且偷生!
「區區萬鬼王,也敢拿捏我?」
隨即,我一寸寸收緊五指,他的骨骼在我手中盡碎。
我張開雙臂仰起頭,魔氣從我四肢百骸噴湧而出,布滿整個山底,和萬鬼糾纏在一起。
一時間,我筋脈倒逆,如拆骨重塑,卻也不及剜心剜眼。
我是瘋了!
上古時期,我用肋骨為仙界布結界,保三界萬萬年和平。
可我隻是被魔氣沾染了些,就被剝奪一切功勞,排斥在幽都山頂。
連我養的兩個徒兒,竟也成了玩弄我的一把利劍。
我淨月生來憐憫,可誰人憐憫過我?
種種因,種種果。
欠我的,佔我的,我淨月都將親自討回。
我吞噬萬鬼怨氣,怨氣在我掌心凝聚成黑蓮,生長出蓮莖,直入萬裡汲取我散落在四海八荒的魔氣。
火光燃燒了整天,我與萬鬼廝纏,骨肉被反復啃食重塑,終於長出蓮心,長出手筋,重塑出新的真身。
而幽都山頂,聲樂震震。
他們大賀神女與神尊喜結連理。
我歪著頭,隨意把冥樓屍骨踩在腳下:「乖孩子,隨姐姐去山頂,取東西吧!」
9
山頂之上,鳳鳥飛天。
我先去了蓮宮,滿宮紅色刺目,我化了一根飄帶覆眼,一路上,宮人仙侍紛紛見了鬼般,定在原地。
窮奇貪玩,鑽入蓮宮內清澈的湖底,叼出一尾鯉魚邀功,虎頭虎腦的煞是可愛。
方夷從天而降,一掌拍向窮奇:「哪裡來的野畜,敢在蓮宮撒野!」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我。
我背手而立,輕蔑回望,大約是惹惱了他,他怒氣橫生:「放肆!」
他橫空朝我頭頂砍下一刀,力道之大,足以令我灰飛煙滅。
我輕抬起兩指接住刀尖,一捻,刀尖裂出一道縫。
方夷大驚失色,急速收回法力,他咄咄逼人:
「月華,你不經神尊赦令就私自上天庭,該當何罪!」
我懶得廢話,揮手彈開天兵守衛,直取方夷命門:「方夷,你應該自問,該當何罪!」
「用本尊的神魄養自己的女兒,可用得舒心?」
千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就算我不是他們親生女,又非要迫我至此嗎?
無非是貪欲作祟,享神女光環罷了。
噬魂珏在我額間蠢蠢欲動,方夷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元神被我吸納,等到溪蘭趕來時,方夷已變成了一攤爛泥,正被窮奇一口一口吞下腹中。
她顫著身子,眼底露出慈祥又恐懼的母愛,輕聲呼喚我:「月華……你怎會變成這樣?」
我垂眸盯著窮奇,心中湧起一絲悲愴。
剛化成人形時,溪蘭對我和芙蕖並未兩眼相看,她總是把我抱在懷裡,用法力變幻各種蓮花造型,哄我入睡。
但隻要方夷在場,她就會偷偷收起慈愛,換成嫌惡的嘴臉。
久而久之,我不再奢求,可心底總是遺憾的。
然這份遺憾也在芙蕖把我踢下深淵,她躲在遠處不肯相救時,化為灰燼。
不等溪蘭再說話,我卷起她的身體泄憤似的重重砸在地上。
她嗚咽求饒道:「月華……我是母神呀……」
母神嗎?
「你也配!
「不過是一根青蓮,也敢自稱為我母神?」
溪蘭眸中閃爍著驚恐。
「月華,你、你怎知、怎知?」
「你們以為奪走蓮心佩,我的封印永久解除不了嗎?」
我復又卷起她的身體重重砸下,直到她四肢盡斷,嘗遍我的所有痛楚才停止。
蓮宮被我血洗一空。
連同溪蘭,蓮宮內一百零八具屍體被我用法力化出的紅綢包裹成蠶蛹。
「乖孩子,隨姐姐去神殿送大禮吧!」
前塵往事,我睚眦必報!
10
幾個呼吸間,我馭萬鬼帶上賀禮前往神殿。
神殿內觥籌交錯,絲帶翩飛,仙氣繚繞。千朵白蓮架起一座仙橋,芙蕖嘴角噙著幸福的笑意站在橋上。
在看見我時,她面上的笑頓住,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來。
我抬手召來紅綢屍身一字鋪開在神殿上空,紅色熱血一滴不落地灑在芙蕖雪白的華衣上。
白茫茫的神殿也立刻變成了血紅色。
砰——
一百零七具屍身墜地。
我把最後一具送到芙蕖面前,紅綢層層剝落,露出一張糜爛不堪的臉。
芙蕖驚得後退一步。
「芙蕖,賀你的新婚禮。」
她認出是溪蘭,痛苦大吼:
「母神!!!」
「月華!你個賤人!」
芙蕖嘴角緊抿,她雙手合掌騰空躍起,仙橋上的白蓮幻成一個個利器攻向我。
我退後劃出一道圈,使出法力,全還給了芙蕖,所有白蓮變成穿心箭直接扎進她的五髒六腑。
看著她的S樣子的,我踩上她五指,碾到露出白骨:「芙蕖,我的眼,該還我了!」
「月華,你弑母弑父,天庭不會放過你的!」
S鴨子嘴硬!
我割開她手腕抽了她的筋。
啊——
再徒手剜下芙蕖眼眶中的萬神之眼,裝進我的眼眶中。
「月華,你不得好S!」
「如今,S的是你!」
絲帶飄落,瞳孔在我眼眶中重新凝結成晶。
玄燁與眾仙趕來時,我正在挑芙蕖的腳筋,她翻滾在地向玄燁呼救:
「救我……啊……」
還未等她出聲,腳筋被我挑斷了。
眾人看著一地的殘骸,倒吸一口氣。
玄燁大聲厲呵:「月華,無本尊之令,你竟敢出幽都山?」
芙蕖像是有了底氣,她發出刺耳又痛苦的笑聲:「月華,玄燁不會放過你的。」
更有其他仙人緊跟其後冷呵:「此女殘害同族,應處極罰。」
「同族?」我反問道。
「千年前,芙蕖故意陷害我,在幽都山頂挑我手筋,挖我蓮心,怎麼,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道貌岸然,不曾出面主持公道!」
「放肆!
「千年前,玄燁神尊收你們姐妹為徒時,老朽就在此地。是你心術不正,為當神尊首徒,給芙蕖神女下了合歡散當眾出醜!
「像你這種殘害同族,心腸陰毒之人,收你為徒,是敗壞天庭的規矩!
「今日爾等,要替天行道!」
說話之人我認得。
他曾是昆侖山的修仙凡人,因根源平平,被諸多人厭惡,淪落為灑掃下人。
我見他敦厚老實,無聊施了一絲仙氣,因此他竟通了六竅,飛升成仙,已然是昆侖山老祖。
真真是可笑。
魔又如何,神又如何?
我抬手抽掉他體內我的仙氣,轉瞬間,他變成了一個耄耋老人。
沒了我的仙氣支撐,他手中的法器也成了無用之物。
天庭的規矩算什麼。
我自有我的規矩!
既然替天行道,我倒要看看,若是他們看見芙蕖的所作所為,還能如此淡定嗎?
11
我召出輪回鏡。
千年前芙蕖對我的所作所為一一呈現在上空,連同溪蘭配合芙蕖下合歡散的動作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