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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此生

第2章

發佈時間:2025-06-19 14:36:43

話還未說完,林姨娘便跪爬著上前抓我的裙擺:


「念兒,你平日最疼阿雨了,你快說句話呀。」


 


「她還未出閣便與男子有了肌膚之親,往後還有誰願娶她呀。」


 


「姨娘求你,求你做主將阿雨許給姑爺做妾吧。」


 


「如若不然,我與她實在無顏活在這世上了。」


 


她這邊不斷哭訴,那邊顧雨悠悠轉醒。


 


待看到身上的衣服,聽清林姨娘的話,她也急忙跪下磕頭。


 


滿身湿意,瑟瑟發抖。


 


面無粉黛,楚楚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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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今日風大,吹走了我要送你的繡帕。」


 


「那帕子我繡了許久,實在不忍它丟失。」


 


「我急忙去追,卻不小心跌入池中。」


 


「我知你與姐夫素來恩愛,姨娘的話阿姐不必當真。」


 


「隻當姐夫沒救過我,讓這池水淹S我便是。」


 


三人輪番上陣,有聲有淚,竟比那戲班的戲還要精彩。


 


我未出聲,周邊賓客也無甚議論,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10


 


古往今來,男子納妾本不是什麼大事。


 


在場賓客皆是京中權貴,妻妾成群者也絕不少見。


 


若是放在往日,不說男客,便是女客也要對我勸上一二的。


 


可如今,面前三人的一言一行,竟與剛剛那出戲劇如出一轍。


 


到底是偶然,還是有人精心謀算?


 


顯而易見,自是後者。


 


不巧的是,這謀算已被識破。


 


一時間,在場眾人竟無人開口。


 


我用了幾分力氣,甩開林姨娘緊抓著我裙擺的手,向著顧雨而去。


 


「起來吧,天氣嚴寒,莫要凍出病來。」


 


她抓住我伸過去的手,眸中閃露出一絲驚喜:


 


「阿姐,你同意我入府了?」


 


我點點頭,語氣淡然得可怕:


 


「自然是同意,不過,隻做妾室怕是委屈了你,為妻可好?」


 


話音落下,那邊傳來裴珩昭不贊成的聲音:


 


「不可!」


 


「阿雨若是為平妻,豈非太過委屈了你。」


 


「夫人,便是你再疼愛阿雨,也不該......」


 


他話未說完,便對上顧雨盈滿淚水的雙眼。


 


隨之又轉頭向我:「罷了,夫人大度,為夫沒有意見。」


 


我看著他們這般作態,竟是差點笑出聲來:


 


「我何時說要顧雨做平妻了?」


 


「茯苓,將那和離書拿來。」


 


裴珩昭神情僵住:「什麼和離書?」


 


我唇邊勾起笑:


 


「自然是我與你的和離書。」


 


「你同我和離,再將顧雨迎進門做正妻,豈不正好。」


 


「也不枉你們苦苦謀算一場。」


 


說罷不再看他蒼白下去的面色,我又對著滿堂賓客:


 


「諸位見笑了。」


 


「今日多謝諸位到場為我慶賀,他日定當答謝。」


 


「顧念在此失陪了。」


 


轉身離去時,議論聲紛然而起。


 


裴珩昭本欲追上來,卻被林姨娘和顧雨拖住了腳步。


 


我上了離府的馬車,不願再看這些虛偽之人。


 


11


 


我在京北一處小院住了小半月。


 


這是我娘留予我的房產,前些日子我便差人收拾了出來。


 


此次前來,我隻帶了茯苓一人。


 


每日用些吃食,讀些書卷,聽她說些京中流言,倒也自在。


 


天色漸漸晚了,院門忽地被推開。


 


我循著聲音看去,竟是裴珩昭。


 


他雙目猩紅,眼下烏青,倒像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了。


 


「夫人,我找了你許多日,終是找到你了。」


 


我移開視線,淡淡道:


 


「你是來送和離書的?」


 


他步步上前,一雙眸子久久盯著我:


 


「夫人,你可是還在氣我瞞你?」


 


「我與顧雨並非你想得那樣,我是有苦衷的。」


 


「那時我被暗害中藥,走錯了院子,她又吃多了酒,所以才......」


 


我回看他,對上他的視線:


 


「如你所說,第一次是被暗害。」


 


「那第二次、第三次,之後的每一次也都是被暗害?」


 


「你同顧雨看花燈、逛廟會是因為有苦衷?」


 


「背地裡伙同她與林姨娘,謀算著眾目睽睽之下用計逼我為你納妾,也是因為你有苦衷?」


 


「顧珩昭,苦衷一詞,不是這樣用的。」


 


一瞬間,他語氣低沉下來,說出口的話也含了幾分祈求:


 


「念兒,是我錯了,是我一時糊塗。」


 


「可我們恩愛多年,總不至於我納了個妾室便要和離。」


 


「你隨我回府,要打要罵,我都隨你處置可好?」


 


我望向遠處,那裡正有日頭落下,餘得幾分霞光。


 


縱使明日太陽依舊升起,卻也不同於今時、不同於往日了。


 


我與他,亦是這般。


 


「裴珩昭,你走吧,我們早就回不去了。」


 


12


 


接下來幾日,裴珩昭日日過來。


 


有時送來點心鋪子賣得最好的糕點。


 


有時送來我在府中時常研讀的書卷。


 


知我不願見他,他便等在門外,不論嚴寒抑或是暴雪。


 


終於,他染了風寒,暈倒在地。


 


口中仍句句叫著我的名字。


 


顧雨得了消息趕來,一雙眸子緊盯著我控訴:


 


「阿姐好狠的心。」


 


「平日口口聲聲說疼愛我,拿我當嫡親的妹妹。」


 


「可到頭來,還不是不願在府中給我方寸之地。」


 


「經此一鬧,我與裴郎成了全京的笑柄,阿姐可是滿意了?」


 


我句句聽著,隻覺諷刺無比:


 


「顧雨,從前許多年,我自覺從未對不起你。」


 


「可你又是如何對我的?」


 


她聞言卻激動起來:


 


「你說得對我好,不過是施舍給我一些吃食玩物。」


 


「那些東西於你而言不值一提,你卻要我記你的恩德。」


 


「你若真對我好,那日便不該提出和離,讓我受那樣大的屈辱。」


 


「如今裴郎放不下你,無心公務,又遲遲不肯讓我進門。」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話音落下之際,我將一個巴掌甩到她臉上:


 


「顧雨,你這話倒是可笑。」


 


「一則,你覺得從前我贈予你的那些東西是施舍,大可以坦白說出,扔回給我,我尚且還能高看你一眼。」


 


「你既坦然收了,還對我心生怨懟,實屬不該。」


 


「二則,你心悅裴珩昭,大可以坦然告知我,我未必不會準許你入府。」


 


「可你背著我多次與他苟且偷歡,又伙同他想用計謀強逼我同意你入府,更是無情無義。」


 


「三則,我已決心與他和離,他如何作為與我無關,你亦怪不到我頭上。」


 


「如今我不願同你計較,你更該適可而止。」


 


「與他一道,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不遠處裴珩昭的眼皮閃動,許是將我的話聽了個完全。


 


這樣也好。


 


13


 


那日以後,裴珩昭再未出現過。


 


院門又一次被推開時,我存了幾分不耐望去。


 


進來的竟是另一道我思念至極的身影。


 


平日最是儒雅的人,此刻發冠松散,風塵僕僕。


 


我速速起身小跑過去,面上掛了淚痕:


 


「爹爹。」


 


他去江南講學,本要去上三個月。


 


那裡距京城千裡之遙。


 


如今他能出現,定是收了我的信件便匆匆返程。


 


互問安好之後,我拉著他沿桌坐下,將此前種種一一講給他聽。


 


他默默聽完,隻問我一句:


 


「乖女可想清楚了?」


 


淚水再度盈滿雙眼,我強忍著沒有落下。


 


「爹爹,女兒想清楚了。」


 


「有些裂隙一旦生了,便再無愈合的可能。」


 


「我與裴珩昭,與顧雨,無論如何都再回不到從前了。」


 


溫暖的大手落在我肩頭輕拍幾下。


 


「乖女放心,爹爹知道你受了委屈,餘下的都交給爹爹便是。」


 


「......」


 


爹爹回了太傅府。


 


不出三日,我便已收到裴珩昭籤好的和離書。


 


待去官府辦完手續,遷完戶籍,我終是松了一口氣。


 


今後,我與裴珩昭,便是真的再無幹系了。


 


14


 


再登太傅府的大門時,正趕上顧雨出閣。


 


一頂小轎,三五僕從。


 


她掀簾看我,神情之上滿是怨恨:


 


「阿姐當真是心腸歹毒。」


 


「先是讓爹爹斷了與姨娘的情誼,將她遣到偏遠的莊子上,叫她孤苦無依。」


 


「又上門逼裴郎與你和離,將我許給他為妾。」


 


「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卻隻有這樣一頂轎子,也隻能走裴府側門。」


 


「看我這般,阿姐怕是很得意吧?」


 


字字句句,絲毫不提自己之過。


 


待轎子悠悠遠去,茯苓緊捏著帕子開口:


 


「這二小姐簡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小姐心胸寬廣,這麼多年一直善待她們母女。」


 


「她一個庶女,吃穿用度比許多世家的嫡女還要氣派。」


 


「她不記您的恩便罷了,還敢在暗地裡勾引姑爺......勾引裴大人。」


 


「小姐這樣好,奴婢真是替您不值。」


 


我看著她紅紅的雙眼,心中好笑:


 


「茯苓,顧雨固然有錯,卻也不全然是她的錯。」


 


「便是論起來,也不過是她與那裴珩昭一半一半罷了。」


 


「至於我......」


 


「情愛一事,古語有雲: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你家小姐能早早脫身出來,你該覺得開心才是。」


 


話雖如此,我心中更加明了。


 


爹爹將林姨娘遣出府去,又草草將顧雨送去裴府。


 


今後她們母女,怕是再難和顧家扯上關系了。


 


裴珩昭是滿腹才學,可京中最不缺的便是才華過人者。


 


沒了太傅賢婿的頭銜,他的為官之路恐再難前進了。


 


憑他那微薄的俸祿,再加上一個處處奢靡的顧雨。


 


這以後的日子如何,還未可知呢。


 


15


 


冬日將近,我上了離京的馬車,隨爹爹外出講學。


 


一路走走停停,方知世間廣闊。


 


穿過叢林,行過水路。


 


見過雪山,亦走過荒漠。


 


我心中澎湃又遺憾。


 


世間盛景萬千,得見之女子許萬中也無一二。


 


一眼一眼看過去,我隻覺心中鬱結的許多東西,悄然間點點消散了。


 


再回京時,正趕上景國公府的秋日宴。


 


冬末離去,初秋返回。


 


竟已是半年過去了。


 


「......」


 


寬敞的庭院內,世家貴女三五成群。


 


或闲庭對弈,或樹下蕩千。


 


我尋了相識之人,講起在外的所見所聞。


 


她們時而驚呼,時而感嘆,時而表示羨慕。


 


越來越多的貴女被吸引過來,沉浸在我描繪的各種場景之中。


 


直至一聲明顯的嗤笑響起:


 


「她一個女子,如何能見過這樣多的風景。」


 


「不過隨口胡謅幾句,你們竟也相信。」


 


我循聲望去,是個穿著暗色衣裳的姑娘。


 


在一眾衣著鮮豔華麗的貴女中,顯得格格不入。


 


未等我開口回復,就已聽到熟悉的聲音響起。


 


「莫姑娘慎言,阿姐離京半年之久,許是真的去看了的。」


 


是顧雨。


 


她虛扶著後腰,腰腹間隆起的弧度格外明顯。


 


顯然已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話音落下,她旁邊的小姐妹又傳出一聲輕笑。


 


「阿雨,你可別輕易為她擔保。」


 


「裴大人對她那樣好,不過因為裴大人救了你一番她便鬧著要和離。」


 


「誰知她是不是有了野男人,同人家私奔去了?」


 


茯苓氣得紅了臉,正要上去爭辯。


 


我伸手攔下,隻叫她把外出途中所作的畫作拿來。


 


「這位小姐若是未親眼所見,還是不要胡亂猜測的好。」


 


「免得哪日禍從口出,害了自己,又牽連了家人。」


 


我又轉身向著身邊的一眾貴女。


 


「這是我隨父親外出講學途中所作。」


 


「其中所畫之景皆是我親眼所見。」


 


畫卷輪番傳閱,顧雨幾人再無人理會。


 


16


 


宴會結束,人流散去。


 


那位身著暗色衣服的莫姑娘攔住我。


 


「顧小姐,外面的世界當真有你詩中畫中那般精彩?」


 


我唇邊顯露微笑:「真假與否,姑娘親自去看了便知。」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茯苓在我耳邊小聲念叨。


 


「小姐,您從不是愛出風頭之人,今日為何要同她們說這麼多?」


 


我抬起頭望了望這被四方宅院圈起的天空。


 


「茯苓,今日在場的皆是勳貴之家的女子。」


 


「相較於尋常人家的女子,她們或許會有更多的選擇。」


 


「我所做的,不過是給她們看到更多一種可能。」


 


「其實我心中知曉,對於她們之中的絕大多數,我今日所言不會起到什麼作用。」


 


「可萬一呢?」


 


「萬一其中有人會因為我的見聞,想去看不一樣的風景, 想去過不一樣的人生呢?」


 


「那從前那些於女子而言狹窄到幾乎不被人看到的路, 那些從未被女子選擇過的路。」


 


「或許就會被拓寬, 就會被千千萬萬個女子看到。」


 


「這未嘗不是件好事呢?」


 


誰說女子就該囿於內宅, 相夫教子?


 


見過山海,心有山海, 女子亦可以做搏擊長空的鷹,而非籠中的雀。


 


「......」


 


行至馬車處, 顧雨正在那裡等著。


 


她輕撫著隆起的腹部, 挑釁般地看著我。


 


「阿姐, 再有兩個月我和裴郎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我雖是妾室,但他應了我, 今後定然不會再娶妻。」


 


「如今見妹妹這樣幸福,阿姐心中可歡喜?」


 


我迎上她的目光,道了一聲:「自然歡喜。」


 


說罷不顧她僵在臉上的神情, 施施然上了馬車。


 


待馬車搖搖晃晃行在路上, 茯苓貼近車身開口。


 


「小姐聽她亂說。」


 


「裴大人此前無心公事, 後又大病一場,引了上峰不滿。」


 


「雖是官職未變,可手中早無了實權,與尋常闲職無甚兩樣。」


 


「二小姐過門後打發了許多裴府裡原本的僕從, 她又從未學過掌家,將後宅管的烏煙瘴氣。」


 


「今日她身上那衣裳,還是此前在咱們太傅府的時候做的。」


 


「依她的性子, 想必這已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一件衣裳了。」


 


「她們曾經那樣對您, 現今這般, 真真是大快人心。」


 


聽了這些, 我心中並無波瀾。


 


顧雨還是從前的顧雨。


 


可我的心境已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想必她永遠也難知曉:


 


當你見過草原廣闊。


 


當你見過雪山巍峨。


 


當你見過世間百態。


 


也許你會發現, 情情愛愛也好, 許多旁的也罷。


 


它們於你而言, 可能是這世上最微末的存在。


 


17


 


日子又那樣一日一日過去。


 


聽爹爹說, 他在朝中受了彈劾。


 


奏章上寫,許多官宦之家、勳貴之家的女兒,受了我的煽動執意遠遊。


 


爹爹稟明聖上, 言道是他「教女無方」。


 


他願辭去朝中官職, 帶著女兒告老還鄉。


 


「......」


 


後來, 我又隨著爹爹一起上了離京的馬車。


 


我們去了西北,去了江南, 去了許多地方。


 


每到一處, 我仍舊把所見所聞處處講。


 


有些父母聽聞我去, 也會把自家不安分的女兒處處藏。


 


「......」


 


再後來, 我收到了許多信件。


 


那些執意遠遊的女子,有的成了名傳四方的商賈,有的成了軍中的女千戶。


 


有的回到父母身邊,有的嫁作人婦。


 


我時常看著信紙呆愣傻笑。


 


真好!


 


女子本就不該隻有一種活法。


 


其實, 我也收到過京中的來信。


 


顧雨常常為了府中瑣事與他爭吵。


 


他多次醉倒在顧府門外,手中牽著一條灰黑大犬,嘴裡句句念著我的名字。


 


我將信燒掉時,茯苓在一旁捏著帕子, 聲聲說著「晦氣」。


 


我心中好笑,偏頭望向遠方。


 


那裡天空很藍。


 


那裡有白雲飄蕩。


 


就一直往前走吧,不必回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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