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舊部全是與父親一同出生入S,醉臥沙場的兄弟。
即使沒有虎符,在父親需要的時候,他們也會義無反顧地站出來。
為了讓父親能名正言順地離開京城,我特意讓人尋來假S的丹藥。
沈家百年累積,要找到這類藥物並不困難。
原本,我計劃更晚一些,再讓祖母服下假S藥。
可沒想到,沈長寧與太子的感情升溫如此之快。
若太子真向皇帝求娶,那沈家又要被迫綁在太子這一條船上,卷入奪嫡中了。
於是,我隻能讓計劃提前。
Advertisement
祖母「病逝」那日,沈長寧哭得痛斷肝腸。
因為怕她泄露消息,我並不曾告訴她,祖母隻是假S。
見她哭得如此哀慟,我這才想起來。
祖母曾經最寵的就是姐姐。
我有些不忍,便想著安慰兩句。
可誰知沈長寧哭著撲到我懷裡道:
「祖母走了,我就得守孝三年。
「陸昭還要再整整等我三年。
「為什麼祖母就不能再等等,我和陸昭完婚後再走。
「她不是一直說,想看著我出嫁的嗎?」
我的目光,一寸寸地冷了下來。
我以為,她畢竟是沈家的女兒,對親人總有一份心。
可原來,她是在嫌棄我們,阻礙到她追求愛情了。
好啊,真是好極了。
既然她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與情郎在一起,那我何不成全她呢?
我面無表情地將沈長寧抱在懷裡,用最具蠱惑的聲音溫柔地哄道:
「陸昭已經等了你一世。
「你忍心再讓他繼續等下去嗎?
「今夜所有人都會在祠堂為祖母守靈,後院無人看守。
「姐姐,你可仔細想好了。」
我點到為止。
而夜裡,沈長寧果然沒有出現在祠堂。
她偷偷逃出沈家,去了太子府,再也沒有回來。
父親對外宣稱,她因為祖母去世過度傷心,大病不起,不治身亡。
從此,沈家再無嫡長女沈長寧。
幾個月後,太子身邊出現了一個小妾。
據說與曾經的京城第一美人,沈家長女頗有些相似。
可一旦有人猜測,此人便是沈長寧本人時,便會遭到眾人的嘲笑奚落。
所謂聘則為妻,奔者為妾。
堂堂一個世家貴女,怎麼可能自甘下賤到私奔給人當妾的地步?
更別說,沈家還在守孝期間。
親祖母剛去世,就迫不及待地去當妾。
這得不知廉恥到什麼程度?
因此,他們斷定,此人絕不會是沈長寧。
「不過是長相有幾分相似罷了。
「指不定是哪個秦樓楚館裡贖來的呢!」
6
沈家祖籍在江南水鄉。
以往每年,府中女眷都會歸鄉遊玩一番。
而這次歸來,卻是為了蟄伏。
潛龍在淵,君子待時而動。
這些日子,我時常在想。
上一世,沈長寧因為錯信一個男人而S。
好不容易有重來一世的機會。
民間說,早知三年事,富貴萬萬年。
她不想著利用這個機會,掌握住自己的命運。
反而選擇又將命運交到另一個男人手中。
我以前所看的那些話本子也大多如此。
女子最大的福分,是遇到一個愛她的男子。
女子最大的不幸,是這個男人移情別戀。
女子報復的方式,要麼是找另一個更優秀的男子,為自己揚眉吐氣;
要麼便是幹脆S了,一了百了。
而先前百般磋磨她的丈夫,因這一S,反而醒悟了。
必是千般痛苦,百般後悔。
似乎女子的一生,必定要與一個男人相掛鉤。
能惹得這個男人為她動情,便是最大的獎賞。
可我翻遍了書籍,也未曾見到。
有哪個男子的一生,是以遇到一個女子,為她尋S覓活為榮的。
那些閨閣話本,女戒女訓中。
將痴愛男人的女子,褒獎為貞潔烈女。
可男子讀的那些聖賢書裡,卻極力貶斥這種行為。
認為隻知兒女情長的男人是「胸無大志」「懦弱無能」「脂粉之徒」。
真真是無恥之至,可笑之極。
世間女子,若真信了男子編出來的這套鬼話。
便少不得淪為他們的奴僕,供他們玩弄踐踏了。
我收起那些閨房的琴棋書畫,將女紅廚藝也拋之腦後。
開始出入書房,拿起四書五經。
漸漸又在父兄的教導下,開始學習兵法、騎射。
初時也有些人對我指指點點。
認為女子學這些東西,簡直貽笑大方。
哪有世家貴女學這等玩意?
可我心中始終有一杆秤,一道衡量的標準。
一件事情,好或是不好。
你不能看別人怎麼說,而要看他們怎麼做。
他們嘴上說著女子學四書五經,兵法騎射可笑;
可自己卻以在這方面有所成就為榮。
他們嘴上說,女紅廚藝才是賢妻良母之道;
可若是一個男子,顯現出對這兩樣手藝感興趣,必然要遭到眾人的嘲笑。
好的事情,不會因為做的人是女子而變壞;
壞的事情,也不會因為做的事情是女的而變好。
他們不過是用著這種手段,把女子馴化成自己想要的模樣罷了。
其心可誅。
若真信了他們那一套,生生世世也便隻能當個奴僕罷了。
7
沈家在江南足足蟄伏了三年。
三年裡,沈家隻做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散盡萬貫家財。
我的外祖家世代皇商,富可敵國。
外祖過世得早,膝下隻有娘親一個女兒。
便由她繼承了這萬貫家財。
前世,沈家覆滅也有一半原因是因著這滔天財富。
而這一世,與其等著皇帝抄家,不如沈家主動將它們都捐贈出去。
當今聖上昏庸無道,民不聊生。
沈家到了江南後,主動捐錢興修水利、開鑿河渠、創辦學堂。
還在各地設立了無數善堂,專門收養棄嬰、孤寡老人,以及一些無家可歸的可憐女子。
遇到旱涝災害,便主動開倉賑濟。
短短幾年間,整個江南地區,無人不知沈家之名。
百姓們主動為沈家人立生祠,視沈氏為再生父母。
各地難民也紛紛湧入江南。
一時之間,許多百姓甚至隻知沈家,而不知天子。
沈家的名望聲勢到了無與倫比的地步。
然而,我卻並不擔心因此惹來皇家的忌憚。
因為這些善行,全是由沈家女眷出面促成的。
表面上,他們會褒揚我們「菩薩心腸」「宅心仁厚」。
背地裡,卻嗤之以鼻地說,這是「婦人之仁」。
甚至有不少人開始覺得:
沈家交了兵權,又將財富也都交出去了,是要沒落了的前兆。
沈家女從一家有女百家求,也漸漸變得無人問津了起來。
若這些事情是由我父兄出面促成的,他們必定就會覺得:
沈家既有權勢又有財富,如今又開始拉攏民心,怕不是有謀反之意。
同樣的事情,隻因做的人不同,態度便有如此大的差異,真真是可笑。
然而,我相信,百姓的心是最透亮的。
誰是真正對他們好的人,他們自有公論。
沈家在江南做的第二件事,便是養兵。
當然,不能光明正大地養。
幾位兄長裝作紈绔模樣,每日沉迷於打獵遊玩。
有民間的俠士豪傑投靠,他們總是不惜一擲千金。
在那些世家子弟看來,兄長們整日和一群雞鳴狗盜之輩混在一起,簡直貽笑大方。
可在那些江湖豪傑們看來,我的兄長卻是少有的高義之士,是有知遇之恩的伯樂。
江湖俠士重義輕生S,一諾值千金。
在我看來,這群人的價值,遠勝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
此外,由於沈府女眷時常出門布善行。
沈家便以擔心夫人小姐的人身安危為由,招了許多府兵。
這些府兵全由我的父親親自訓練。
各個都是以一當十的精銳。
三年的時間裡,沈家養的府兵、暗衛、門客,已有數萬人之眾。
江南的官僚,和朝中的大臣早已被我們打通關節。
竟無一人將此事上報天聽。
潛龍勿用。
沈家已熬過了需隱忍蟄伏之時。
見龍在田,利見大人。
現在,是時候展露頭角,顯示才德抱負了。
8
沈家在江南經營三年。
整個江南,幾乎成了沈府的後花園。
三年守孝期滿,終於到了回京之時。
剛一回京,我便接到了沈長寧的信。
邀我去太子府坐坐。
說來也怪。
這三年裡,她沒有一刻想到遠在江南的親人們。
連封家書都不曾修過。
這會倒是又做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多半,是背後有人指使。
心中雖明了宴非好宴,我依舊坦然赴行。
三年不見,我也很好奇。
當初堅信自己嫁給了愛情的好姐姐,現在過得如何。
沈長寧瘦了許多。
她身量本就清瘦,如今更是腰肢不盈一握。
曾經的她,是出了名的清麗脫俗,翩然若仙。
可如今,卻是滿頭珠翠,脂粉厚重。
一副庸俗呆板的小家子氣。
偏生她自己還覺察不出變化,一副自以為人間富貴花的得意模樣。
像極了我曾經見過的那些小門小戶,一朝乍富的嘴臉。
沈長寧五官底子在。
雖說如今審美庸俗了些,但依舊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
隻不過,那是一種「嬌妾」的美。
全然不是我們世家女子典雅端莊之美。
短短幾年間,一個人竟能產生這樣大的變化。
「姐姐這些年過得如何?」
我不鹹不淡地問道。
我雖在江南,對京都的事也有所耳聞。
太子前年娶了丞相之女為正妻。
看沈長寧這副模樣,顯然這位正妻並不那麼好相處。
果然,我話剛問出口。
沈長寧便滔滔不絕地抱怨了起來。
說的全是些內宅瑣事。
什麼太子妃讓下人克扣她的俸祿、太子妃在太子面前說她壞話、太子妃數落她入府多年無子、下人們也背地裡嘲笑她是下不了蛋的母雞……
全是雞毛蒜皮的事情,念得我昏昏欲睡。
偏生沈長寧越說越委屈,很快紅了眼眶。
於是,我隻能強忍不耐道:
「那太子呢?
「你不是說他很愛你嗎?
「他沒有出面維護你嗎?」
沈家家風清正,我的父親隻有母親一人,並無妾室。
因此,我對後宅之事了解並不多。
隻不過,以前宴飲時,也常聽到一些夫人小姐們抱怨起自家後宅的事。
不外乎是正妻罵妾室妖媚;
妾室又嫌正妻苛刻。
兩方各有立場,彼此勢同水火。
那個時候,我便在想:
她們因為自身所受的苦難,如此相互憎恨。
可真正將她們置身於苦難中的,分明是那個自私寡義,好色不忠的丈夫。
然而,不論是哪一方,都默契地在罵戰中,隱去了她們丈夫的存在。
分明是男人作的惡,女人們卻互相指責,抱怨;
將憤懑發泄在另一個同為受害者的女子身上。
而作惡的那個男人,不僅完全置身事外。
還會搖頭晃腦地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將她們一並嘲笑一番。
真真是惡心。
果不其然,見我提到太子,沈長寧果然有些不滿地睜大了眼睛。
「後宅是婦人之事,怎麼好拿去讓太子為難?」
沈長寧像是在指責我的不懂事般。
頓了頓,又道:
「太子他對我很好。
「隻是男子畢竟心思不如女子缜密。
「很多事情他都發現不了,我也舍不得拿去煩他。
「左右不是太大的事,忍忍也就過了。」
呵。
我嗤笑一聲。
若真心在意,又豈會發現不了?
不過是懶得掛心罷了。
像是為了強調太子對自己的重視,沈長寧又道:
「他說過,娶太子妃隻是形勢所迫。
「他真正愛的隻有我一個。
「這些年來,他一直隻有我一個妾。
「別的皇子都有好幾個呢!」
提到自己是太子唯一的妾時,沈長寧似乎有些自得。
臉上的光彩,怎麼都收不住。
我隻覺得厭煩到了極點。
語氣也不由冷了下來。
「如果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告辭了。」
我甚至懶得多寒暄,直接想拂袖走人。
沈長寧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先別!
「姐姐還有事想跟你商量。」
她輕咬朱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
「我入府多年無子,太子雖不在意,但旁人難免饒舌。
「妹妹你年輕,身子又康健。
「若是入府,定能給太子誕下一兒半女。
「到時候,我們姐妹聯手,不怕扳不倒太子妃。」
她吞吐半天,總算說明了意圖。
我的好姐姐,竟是想讓我陪著她一同給人做妾。
還想讓我生幾個孩子,作為她宅鬥的籌碼。
厭憎之情席卷而來。
我不再給她留任何情面,直接冷笑一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