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懷疑，那個名為薛娆女人的靈魂，就是這座城市中的某個人。

「我查了這幾天醫院植物人突然醒來的病例，都在這裡了，沈哥，你看看。」

他說完，喝了口水，看向我，猶豫著說：

「嫂子，那四年，你就沒什麼感覺嗎？」

我搖頭。

不僅沒有感覺，甚至連夢都沒有做。

宴朝嘀嘀咕咕的：

「這就奇怪了，這麼邪乎的東西......好不容易走了，不會再回來吧。」

我下意識抓住一旁沈虞的手。

他安撫我：「別怕。」

送走宴朝後，我喊住要去廚房洗碗的沈虞，很認真地告訴他：

「如果有一天，那個女人又回來了，沈虞，你一定要S了我。」

「我不能再讓她傷害我在乎的人了，哪怕我S，也不想看她再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不會的。」

沈虞打斷我的話，說：

「如果那個女人再回來，我會把她用最柔軟的布料綁住，吊起來，給她注射全身無力的藥物，讓她求生不得，求S不能。」

「我會每日給你的身體做護膚，做你最喜歡顏色的美甲，頭發染成漂亮的葡萄色，看著你的身體，等你回來。」

他走到我面前，抬手碰了下我的嘴唇：

「這次回國，我原本就打算這麼做......可惜了，讓她逃過一劫。」

他唇角微彎，笑容是完美的弧度。

卻些許瘆人。

我又一次明確感受到，他不再是十八歲時開朗單純的少年了。

他恨薛娆。

恨意正在侵蝕他的血肉，逼他走上陰暗的不歸路......

「不要這樣。」

我抬手摟住他的腰：「沈虞，你和她不一樣。」

「你永遠不許沾染那些髒東西，明白嗎？」

這一刻，我無比慶幸，我回來得及時。

沈虞還沒有做錯事。

萬幸。

洗完碗後，我跟沈虞說了我接下來的規劃：

「我還是想讀書。」

我說：「我決定再參加一次高考。」

沈虞沒有反對，隻是說：

「本來說我可以養你，但想想你應該不會喜歡聽這種話。」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永遠在你身後。」

很讓人感動的話。

可沈虞這個年紀說出來，怎麼感覺那麼奇怪啊......

我看著在沙發上穿著西裝正襟危坐的他，抿了抿唇，主動走過去，雙腿叉開，坐在他腿上。

分明感覺到他大腿上的肌肉鼓動了下，身形也變得緊繃。

「幹嗎？」

嗓音都啞了。

我忍住笑，抱住他的脖頸：

「沈虞哥哥，你今年也才二十二歲，不要裝得一副四十歲老男人的樣子，不好看。」

「我還是喜歡你開朗一點的樣子，帶點少年氣......」

「開朗一點？」

沈虞打斷我的話：「宴朝那樣的，你喜歡嗎？」

宴朝？

那個一頭紅毛的精神小伙？

我的表情一言難盡：

「為什麼提他啊.....染個S馬特頭發跟混混一樣，你知道的，我最討厭這副樣子。」

「哦。」

他眼底染上笑意，抬手摟住我的腰，把我往他懷裡帶了帶。

我明顯感受到一塊硬硬的凸起......

瞪大眼睛看他，看到沈虞慢條斯理地摘掉領帶，唇角帶著幾分松散的笑：

「喬喬，我是個正常的男人。」

「爬上男人腿這種沒點數的動作，在你沒有那種意思的時候，不要輕易做，明白嗎？」

我臉瞬間紅了。

雖然紅得有些發熱，依舊強撐著沒有動彈，甚至主動往前湊了湊。

我咽了口口水：「沈虞，我生理年齡二十二了，看過很多那種書。」

「我也想試一試......」

他的眸光瞬間暗沉。

晚上，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沈虞抱著我，指腹捏著我胸前的軟肉，低聲說：

「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我太累了，隻能在心裡問，沒等說出口，就聽見他繼續說：

「你現在心理年齡才十八歲，太小了，還不成熟，等你上大學，會遇到更多比我有趣，比我好的人，到時候，你會後悔今晚和我做的事......」

「可怎麼辦呢？喬喬，我愛你，也不允許你愛上別人，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最後都隻能和我在一起。」

他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絕望。

手上也稍微用力了些。

我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感覺到他湊近了，像狗一樣，急促又討好地舔我的耳朵：

「到時候，你喜歡我，我們就是兩情相悅，你不喜歡我，我就把你關在家裡，哪裡都不許你去。」

「我知道這樣對不起你，你還那麼年輕，應該有選擇愛人的權力，可對不起，喬喬，我不是十八歲了......」

歲月已經驗證了他的選擇。

所以他殘忍的，剝奪了我選擇的權力。

「你必須愛我。」

他說。

爸媽回來的時候，我剛看了一眼，眼淚就忍不住，刷地流下來。

他們老了，瘦了，眼角長出細密的皺紋。

尤其是爸爸，頭發花白，紅著眼睛問我：

「你這四年到哪裡去了，不知道我和你媽擔心你嗎？」

「算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跪在地上，抱著媽媽，失聲痛哭。

......

晚上，我靠在沈虞懷裡，悶悶地說：

「我本以為，爸媽會怪我。」

明明「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

可他們隻是抱著我，一句重話都沒有說。

我眼睛又有點酸，把臉埋在沈虞胸前，偷偷用白襯衫擦眼淚。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沈虞摸著我的頭，很溫柔地說：「他們遠比我要愛你。」

「我知道。」

就是知道，才會難過。

那個薛娆，傷害了我那麼多的親人......

「你們找到她了嗎？」

我仰頭問。

沈虞沉默了。

房間裡隻剩我和他清淺的呼吸。

半晌，他說：「喬喬，她其實沒那麼重要......」

「我要知道。」

我坐起來，看著沈虞的眼睛：「你告訴我，沈虞，我要知道她是誰。」

他抿了抿唇，依舊沉默著，像是有些難以啟齒。

我蹙眉，腦袋裡突然升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難不成，她是我認識的人？」

「薛娆」是我小學同學，原名沈娆。

小學的時候，她因為身材瘦小，一直被班級同學霸凌欺負。

她被堵在操場上謾罵的時候，我主動衝上去，和那群女生對罵。

又把她拉起來，給了她一塊補充維生素 C 的糖果。

我以為我和她算朋友。

哪怕後面長大了，生疏了，好幾年都沒有見面，我也依舊覺得我們是朋友。

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害我！

「她嫉妒你。」

沈虞說：「嫉妒你有愛你的父母，嫉妒你有我，嫉妒你聰明，開朗，活潑，天真，美好......」

所以四年前，她發生車禍，被系統綁定，選擇了我的身體，去攻略宴朝。

上個月，她醒了。

她攻略成功了。

「所以，宴朝愛上了她？」

我覺得荒謬：「可明明......」

明明宴朝看起來一點都不——

「喬喬，不要低估你的這張臉。」

沈虞笑了聲，眼睛裡卻不帶一絲笑意：

「你好看到，足夠讓男人遵循本能去發Q。」

沈虞讓我和薛娆、不，沈娆見了一面。

漆黑的地下室裡，我一走進去，就看到她抬起頭。

明亮的眼睛一瞬間緊鎖著我，像暗夜裡的毒蛇。

她裝都懶得再裝一下：

「周喬，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裝柔弱的樣子。」

我怔了下。

看了她許久：「我自認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她「呵呵」笑了，身子抖動，拴在身上的銀鏈也跟著哗哗作響：

「你站在那裡，活在這個世上，就是最對不起我的事。」

「世上怎麼能有你那麼好命的人......三歲，我媽就S了，我爸，天天抽煙喝酒打牌，沒酒喝就打我，逼我去問舅舅要錢。」

「我喜歡沈虞，可沈虞隻喜歡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被她們欺負，你來幫我，還給我糖......呵呵，誰要你的施舍！」

她的眼睛滿是猩紅：

「周喬，你知道剛穿到你身上的時候，我有多興奮嗎？」

「我改了名字，換上我媽媽的姓，我折磨你的父母，逼瘋沈虞，故意毀掉你擁有的一切......我要毀了你的全部！」

她瘋了。

癲狂地朝我撲過來，拴住的銀鏈哗哗作響，力氣大到牆面好似都在抖動。

她一邊哭一邊朝我吼著：

「我恨你！」

「周喬，我恨你！」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地下室。

腦子懵懵的，隻剩薛娆的嘶吼。

沈虞早就從監控裡看到了全貌。

急匆匆從樓上走下來，看見我抱著膝蓋坐在臺階上，頭埋進雙膝。

他在我身邊坐下，抬手摸了摸我的頭：

「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

錯不在我。

可我還是很難過。

「或許是我錯了。」

我說：「當年，我不該靠近她。」

差距太大的兩個人不適合做朋友。

我覺得給她糖是善意。

她覺得是施舍。

太多我生來就有，而她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逐漸把她逼成一個嫉妒到發狂的瘋子。

害人害己。

我問沈虞：「你打算怎麼處理她？」

「囚禁他人、限制人身自由是違法的。」

沈虞敲了敲我的頭：

「我沒打算怎麼樣她，找她隻是為了確認她還會不會霸佔你的身體。」

「剩下的事，我不會做，你別擔心。」

我定定看了他好久，看他唇邊揚起的完美弧度的笑容。

低頭，輕聲「嗯」了下。

我知道他在騙我。

他向來是個睚眦必報的人。

不過.....我也沒有必要阻攔他什麼。

畢竟當初，薛娆冷眼看他在泳池裡溺水的時候，是真的想讓他S。

「別髒了你自己的手就好。」

我輕聲說。

又一年高考，我選擇了讀醫。

很苦，很累，很煩，但我享受這種救S扶傷的感覺。

還有......這些日子，我隱隱察覺到沈虞手段的不善。

我不知道他從前在國外經歷了什麼，做過什麼事，也不敢問。

隻是想著自己可以救人。

夫婦一體，也算給他攢一點德行。

偷偷去商場給沈虞挑領帶，正苦惱地對比著有斑點好一點還是沒斑點好一點，我就看到了朝我走過來的宴朝。

看到我，他明顯愣了下，跟身邊的女伴打了聲招呼，走過來，在我跟前站定：

「嫂子，過來給沈哥買衣服嗎？」

我抿了抿唇，拿起帶斑點的那個給售貨員：「就這個吧。」

轉頭對宴朝說：

「我有點事情想問你，方便中午一起吃個飯嗎？」

他愣了下，連忙說：「沒問題，方便的。」

我拎著購物袋走出商場，找了家粵菜館，把菜單遞給他。

他低著頭，緊緊盯著菜單上的字，一副不敢看我的樣子。

我喝了口茶水：

「我想問你一下，當初薛娆攻略成功，是你對她動心了......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間點，你對她動心？」

「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嗎？」

宴朝沉默片刻，似乎有點難以啟齒。

半晌，他說：

「之前薛娆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卻沒多大感情，一直像完成任務喊個口號一樣，化的妝也老氣，灰撲撲的，一點魅力都沒有。」

「但那天不知道怎麼了，她來找我的時候，化了很好看的妝，臉上粉嫩，特別年輕有活力的感覺......我一時不受控。」

「對不起，嫂子，我不是故意覬覦沈哥的女人的。」

他當場給了自己兩巴掌，一臉愧疚：

「實在是.....實在是嫂子你長得太好看了......」

他SS低著頭。

我能看見他發頂中間的旋兒。

笑了笑，說：「沒事, 我不會告訴沈虞的。」

我又問他：「再問你一件事，薛娆她S了嗎？」

「沒有。」

宴朝低聲說：

「她自願去了非洲，做了七十歲男人的第十六房小妾，每天給一大家子洗衣做飯, 日子挺好的, 就是男人脾氣不太好, 挨打的時候比較多。」

自願？

我閉了閉眼，說：「給她個痛快吧。」

折磨人不算什麼本事。

隻會讓自己的心更加扭曲。

而且......我猜，薛娆當初，可能是故意攻略成功，讓我回來的。

我還是願意相信人性本善。

但也僅僅如此了。

我不會原諒她。

還沒吃完，我就透過落地窗, 看見了外面靠著勞斯萊斯抽煙的沈虞。

宴朝也看見了。

他被嚇到一瞬間汗毛聳立。

激動地站起來，帶倒椅子，往後退了好幾步，說：

「嫂子，你自己跟沈哥好好說說哈，我先走了。」

「一定要說明白，我現在對您完全沒有任何非分之想，特別尊敬！」

他拔腿就跑。

慫得不像個豪門闊少。

沈虞見狀掐了煙走進來，在我身邊坐下，讓服務員新拿了一套餐具。

慢條斯理地擺好，問我：「他怎麼跑了？」

我搖搖頭：「不知道。」

沈虞夾了個蝦餃放到我碗裡, 笑著問我：

「所以喬喬長大了, 眼光也變了，開始喜歡宴朝那一款？」

「前段時間不還說最討厭混混嗎？」

我：「......你別犯病。」

我把蝦餃咽下去，擦了擦嘴, 說：

「隻是找他問一些有關薛娆的事情而已, 問你你又不肯告訴我。」

「問到了之後呢？」

他眸光冷淡幾分：「覺得我殘忍？」

「還好。」

我想了想, 說：「不過現在的你的確不是什麼好人, 和我印象中差別其實挺大的。」

「所以呢？」

他臉上的笑意徹底隱下去。

指尖掐緊了桌角：「喬喬要和我提分手？」

「這倒沒有。」

我聳了聳肩：「我隻有一個要求，你不許做違法的事。」

「我不想等你進了監獄, 隻能當寡婦，這樣每天晚上得多無聊。」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整個人僵住了。

半晌，他緩聲說：「我不會進監獄的。」

「那就最好了。」

我把最後一個蝦餃夾到他碗裡, 告訴他：

「沈虞，我愛你，愛你這個人,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愛你。」

「如果有一天我不愛你了, 那在我身體裡的這個人, 一定就不是『我』了, 你明白嗎？」

他沉默了好久。

好久好久。

久到蝦餃都有些涼了，才夾起來，混著淚水大口吞下去。

他哭了。

眼眶通紅。

重逢後,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展示脆弱。

看似無懈可擊的商業精英，終於在自己的戀人面前，卸下了所有偽裝。

「喬喬。」

可鏡子裡分明還是我的臉，眼角的痣，額前淡淡的疤痕。

「我「」「一定不要。」

「我不會。」

我很認真。

困境幾乎重塑了他的性格。

但我知道，他依舊是那個在我沒考好被父母責備, 半夜偷偷帶我去天臺看星星的沈虞哥哥。

我從不感謝困境。

隻是感謝困境過去，所愛的人，依舊在身邊。

「我們會有很好很好的將來。」

我這麼告訴他。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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