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方之舟是少年夫妻,共度過艱難,也享受過奢華。
白手起家創辦公司,我以為我們是夫妻,更是毫無間隙的盟友。
直到我無意間發現他的遺囑。
【將我的所有財產,贈與連芝。】
連芝,是方之舟的小青梅。
我無奈苦笑,反正我就要S了,愛給誰給誰吧。
1
發現方之舟的遺囑在我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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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幾年雪山滑雪摔了一跤險些致命,心有餘悸下找到律師立下遺囑。
我知道有這回事,但卻不了解內容。
他隻有我一個親屬,除了留給我,還能給誰呢?
陳律師寄來的信件,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當事人還在世時,遺囑隔幾年要認證一次,以保證合法性。
我自認為和方之舟間沒有秘密,替他拆開了文件袋。
上面的內容,刺的我心髒生疼。
【本人方之舟,若我不幸遇難,將所有財產贈與連芝。】
連芝是方之舟的小青梅,從小一塊長大。
但她聽從父母安排,嫁的老公有家暴傾向,時常打罵她。
方之舟替她和渣男離婚,在外面租了房子安置,我覺得她可憐多有照顧。
有時連芝半夜做噩夢給方之舟打電話,他會連夜趕去安撫。
連芝做飯被燙傷,他會不讓她再下廚,請煮飯阿姨三百六十五天全年在家照顧。
這些我都可以容忍,可是方之舟的遺囑,我不能接受。
我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是兩個人共同努力創造的。
從一間小破食雜店,到全國連鎖家喻戶曉的品牌集團。
我陪著他從饅頭配開水,到星級酒店的高檔餐食。
到頭來,卻要將財產送給別人。
就因為連芝是個可憐的女人嗎?
我沒有打電話質問方之舟原因,夫妻多年,他的解釋對我來說不重要,結果才是關鍵。
而這個結果,打破了我多年來的夢境。
集團的資產我和方之舟對半分,可我堅信一個道理。
錢在哪,愛就在哪。
我不在乎方之舟那部分,錢對現在的我來說已經不太重要了。
這隻是證明方之舟根本不愛我。
他不在乎他S後集團會不會因為他的舉動而分裂,我的利益是否會受損。
我自嘲地笑了笑,將文件袋原樣放回去。
2
“阿瑾我今天不回去了,連芝今天肚子疼,我陪她去趟醫院。”
方之舟給我發來語音時,我剛做完檢查在走廊等待結果。
這幾天我頭疼得厲害,本想等方之舟出差回來,我再去醫院看看,結果就發現了那份遺囑。
我面無表情,克制內心的洶湧回復他好。
仔細回想,方之舟好像除了剛談戀愛那會,後來從沒再陪我來過醫院。
他不喜歡醫院的酒精味覺得刺鼻,我怕他難受便沒再找過他。
原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我覺得頭更疼了,拼命抑制不再去想他。
私人醫院的效率很高,我被醫生叫去聽檢查結果,她的臉色不是很好。
“徐小姐,CT的結果不太樂觀。”
她沒有繞彎子,直奔主題。
我沒什麼情緒波動,直愣愣地聽著。
“您大腦裡有個腫瘤,但不能確定是良性還是惡性。”
“不過如果您積極接受治療,還是有痊愈的可能。”
醫生組織措辭,委婉勸慰。
我反倒扯起嘴角,覺得有趣地用手支起下巴。
“醫生,我是不是快S了?”
像是精神不太正常,醫生覺得我是過於悲傷被刺激到了,變得支支吾吾。
“要是良性問題就不大,您可以考慮下後續治療。”
我心思早已不在這裡,敷衍地擺擺手。
“我會考慮的。”
3
回到家我沒開燈,癱在沙發上刷朋友圈。
工作發牢騷,老公孩子日常,旅行風景……
我看到了連芝最新發的一條,就在半個小時前。
“吃太冰了肚子疼,下次再也不吃了(哭哭)”
我的手指在這一條上停留許久,再也忍不住哭出聲。
對於冰、冬天、雪一切冷的東西,我有著很深的陰影。
那年方之舟去滑雪,走的是高級道,按他的技術本來不會出事。
但那天我心跳飛快預感不好,哪怕作為初學者不會滑雪,也一步一步踩著滑下去。
方之舟的板系帶送了,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失去控制栽向雪道旁邊的樹林。
顧不得許多,我扔掉拄杖雪板衝去。
雪很厚很深,沒過我的膝蓋,每一步都要耗費極大的體力。
“之舟,之舟!”
我呼喊他的名字,卻沒得到回應。
遠處巨大巖石下邊,方之舟失去意識靜靜地躺著,氣息微弱
我憑借不太專業的救護知識,發現他左邊大腿骨折,肋骨也斷了幾根,血順著唇角溢出。
高級道旁人煙稀少,且大多速度很快,我沒法找人求助。
我摘掉手套,手機也接收不到信號。
可我的丈夫在懷裡奄奄一息,根本不能拖延。
方之舟沒有太重,一米八幾的個頭也輕不到哪裡去。
我吃力地架著他胳膊,使出全身力氣移動。
沒走幾步,我就被小石子絆倒,臉蛋被磕破了一個口。
來不及感受疼痛,我再次拖著方之舟向前。
兩個人的體重讓雪漲到我胯部,刺骨的涼意侵襲每一寸肌膚。
可我不能停,勉強將方之舟移動到雪道,險些被剛滑下的人碾到。
那人顯然發現我和方之舟情況不對,但不能停下速度。
我全身力氣耗盡,失溫讓我無法保持清醒,隻能期盼那人會發善心通知工作人員來救我們。
快閉上眼睛那一刻,我看著方之舟痛苦的臉,祈禱我的愛人能平安無事。
4
“小姐,您剛醒來,情緒不宜太過激動。”
我顧不上手背輸液的針頭,拉著護士問方之舟。
“我先生在哪?”
“他情況比您嚴重,已經被送到市區的醫院接受治療。”
護士安撫我,那邊會有人照顧方之舟,卻猶豫著沒有走。
“小姐,還有件事,您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
我一心想著是不是方之舟傷的太嚴重,焦急地詢問。
“您懷孕了,但是孩子沒能保住。”
“您在雪地裡待了太久,傷到了身體,所以才……”
“可能會影響生育功能……”
什麼?
我大腦一片空白,手不由自主摸向肚子。
平坦的腹部,完全看不出那裡曾有個孩子,隻有隱約的痛感在提醒我,護士說的話是真的。
“怎麼會……”
我喃喃自語,那是我和方之舟結婚的第七年,事業趨於穩定,正商量要個孩子。
護士的話對我來說,無疑是一道驚雷。
想到還在醫院搶救的方之舟,心髒的鈍痛蔓延向全身。
“您還年輕,也是說不定的。”
我搖搖頭,沉默的情緒被我S命壓制,不讓眼淚流出。
在我二十幾年的生命裡,經歷過數不清的打擊坎坷,可從未有像現在這般痛苦到無法表達。
如木頭人一樣,我安靜地接受治療,吃藥輸液,直到醫生通知我可以出院。
方之舟所在的醫院前幾天給我打電話,說人已經沒事且意識清醒,我沒有第一時間去看他。
隻是在獨自將痛苦咀嚼消化後,捧著鮮花,走進方之舟的病房。
連芝正給他喂飯,兩人離得很近。
方之舟不知道我也去過醫院,但也沒指責我沒在第一時間趕到。
“阿瑾,你來了。”
“嗯,好些了嗎?”
“嫂子放心,小舟哥哥有我照顧呢。”
那時的我心不在焉,根本沒心情去面對方之舟,反而有些感謝連芝在。
後來我將醫院的檢查報告鎖進B險櫃,我舍不得扔掉。
我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再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了,那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孩子。
除了我,再沒其他人知道。
5
我在沙發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是被痛醒的。
醫生給我開的藥放在茶幾,我沒打算吃。
方之舟在醫院待了一夜,還沒有回來。
往常我會給他打電話,詢問是什麼情況,但今天我不想了。
生命所剩不多,治療的痛苦我不願意承受,我選擇在剩下的時間裡享受人生。
我陪方之舟打拼十多年,也該休息了。
可能會去個沒有冬天的熱帶國家,感受陽光灑在皮膚的溫暖。
至於我和方之舟的婚姻,我不打算鬧得太僵,不僅因為十多年來的情義,也不想影響公司股價。
好歹也是一手養大的,我舍不得毀掉。
我通知自己的律師草擬離婚協議,也立下了一份遺囑,將所有的財產,捐給我計劃要去的那個國家的兒童基金會。
人生不過百年,我不懼怕S亡,卻怕S的毫無顏面。
“徐總,您能來公司一趟嗎,方總和張總監在吵架,要打起來了。”
張總監是公司裡的老人,算是靈魂人物之一,我和方之舟輕易不會得罪他。
怎麼還打起來了。
我不得不放下計劃表,匆匆趕向公司。
“怎麼回事?”
我到的時候,方之舟正和張總監怒目相對,連芝靠著方之舟坐著 一臉委屈。
“徐總,您給我評個理。”
張總監氣勢洶洶地找我質問,手指連芝。
“為什麼公司外部的人能隨便進到公司,翻我桌面上的文件?”
連芝被點名,怯懦地縮著腦袋。
“是小舟哥哥讓我去拿文件的。”
“那你能自己找嗎?信不信我現在報警!”
張總監位置高,很多都是商業機密,連芝又不是公司的員工,確實有錯。
“之舟,你這麼說?”
我沒急著安撫張總監,看向方之舟。
“我替連芝道過歉了,她沒上過班很多事不懂。”
方之舟明顯偏袒連芝,護在她面前。
我點點頭,心裡有數了,將張總監拉到樓梯口,低聲提醒。
“您先跟我過來,我有話說。”
張總監和我共事多年,我的話多少會給幾分面子。
“想和您商量點事。”
我透過玻璃窗,從六十樓俯瞰向下,這是我和方之舟奮鬥十多年的高度。
“我想低價將我手裡的股份出售給您。”
“條件是不能對外公布,在我允許之前。”
張總監大驚失色,連忙拒絕。
“徐總您這是做什麼,我和方總吵架也用不著您……”
“我是認真的。”
公司的股份賣給外人太明顯,不如交給張總監,反正方之舟不在乎,我也不用顧忌了。
由張總監接管公司,才能讓公司繼續存活。
“今天的事也請您別放在心上。”
也許連芝的行為逾矩了,也許連芝對方之舟從頭到尾都心有覬覦,也許……
但我此刻,更恨的是方之舟。
他不配繼承我的遺產,也沒有資格讓別的女人擁有屬於我的東西。
6
方之舟今天比我早到家,餐桌花瓶裡插著新鮮的花束,帶著水汽。
“阿瑾,你回來了,今天的事是我太衝動了。”
我沒理會方之舟的話,反問道。
“怎麼買花了?”
方之舟不是浪漫的男人,鮮少送花。
“連芝說你今天生氣了,讓我買點花……”
又是連芝,我厭惡地轉過視線,徑自坐到沙發上。
可能因為身體不舒服,我站不了太久總想找個地方坐。
“阿瑾,你沒事吧。”
方之舟俊逸的臉上帶著試探,我從前舍不得他露出可憐的表情,總是在他道歉時毫不猶豫原諒。
“方之舟。”
我直呼其名,聲音不太溫柔。
“我們離婚吧。”
比預想的還要冷靜,我從包裡掏出剛打印的離婚協議,附上黑色中性筆。
“財產我們一人一半,我不佔你便宜,你也別來搞我。”
方之舟拿起文件看了片刻,不可置信。
“阿瑾,你是在氣我吧,我今天真的做錯了,不該讓連芝私自去張總監辦公室,但她今天病剛好,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可是你也不至於……”
我搖搖頭。
“不是因為這個,我也沒有生氣。”
確實沒有生氣,隻有恨和厭惡。
“我們之間有很大的隔閡,因為很多事。”
比如失去的孩子,比如那份遺囑,比如我的病情。
“我們十多年的感情,我不想和你鬧得很難看,所以給彼此一個體面的機會。”
我希望方之舟能識趣籤字,但事實上不可能。
他暴躁地撕毀紙張,碎片撒了一地。
“我不能接受離婚,阿瑾,你怎麼舍得……”
我聽出方之舟沒說完的話,怎麼舍得離開我。
是啊,我以前確實沒有想過。
我想象和方之舟有孩子,家庭和睦,白頭偕老。
“沒有誰離不開誰,你我都一樣。”
方之舟咬牙來回踱步,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是不是因為連芝?我隻把她當成妹妹多照顧了些,你是不是誤會了。”
“隻是妹妹嗎?”
我的這句話,使方之舟更加確定自己猜想沒錯。
他不能理解地看著我。
“阿瑾你不要亂吃醋了,連芝和我什麼關系,你能不知道嗎?”
我自然知道,是哪怕忍受酒精味也會一起去醫院,給她前夫掏腰包出錢讓連芝離婚,有一丁點不舒服立馬過去陪伴的“妹妹”。
苦澀的笑容溢在嘴角,我的頭又開始痛了。
“別再無理取鬧了,阿瑾再鬧別怪我當真。”
我正希望如此,掏出備用協議故意激他。
“那你試試。”
我太了解方之舟了,他沒再猶豫,龍飛鳳舞地籤下自己名字。
“阿瑾,別求著我復合。”
他覺得我在耍小脾氣,我們兩個間的羈絆緊密到無法互相割舍,他不認為我會完全放下。
說罷,方之舟摔門而去。
我平靜地撿起地上的筆,也籤上我的名字。
明晃晃的大字告訴我,一切都結束了。
7
其實財產分割,公證,以及一系列後續事情很多,但我不想往其中投入半點精力,全權交給我的律師。
身體日益衰弱,鼻血不分場合地流出,吃安眠藥也無法抑制的頭疼。
方之舟在律師通知他具體事宜後,隻是發短信讓我別後悔,我將消息丟進垃圾箱。
去熱帶國家的機票早就訂好了,我等不及收拾家裡的東西,兩手空空直接上了飛機。
直到下飛機那刻熱浪撲面而來,我才覺得自己是真實地活著。
終於,不會再有冬天了。
這裡還是發展中國家,各方面都簡陋落後,我住著隻微微打掃的磚房,反倒輕松不少。
因為語言不通,我僱了個小孩給我當向導,七八歲的模樣,眼睛很大很可愛,皮膚黝黑,會英語。
我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如果還活著,應該也是這個年紀。
小男孩叫尼凱,是家裡的長子,為了生計不得不在外遊走掙錢。
我給他付了一筆不小的數字,他勸我別露富。
“小心點,這裡有很多壞人的。”
我每天沐浴在陽光下,身上的痛楚神奇地減輕不少,也很少關注國內的事。
隻是偶爾開機和律師,張總監聯系。
直到半個月後,方之舟的電話消息如瘋了般湧入,手機都卡了。
“阿瑾氣消了就回家。”
“人在哪呢?半個月了還在鬧脾氣?”
“離婚的消息被人公開,公司股價跌的很嚴重,你快回來。”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股價跌了才來找我。
那就不好意思了,因為是我讓張總監放的消息給媒體。
我視若無睹,繼續自在的小日子。
尼凱帶我走遍城市的每一寸角落,居民都知道有個外國人在這住下,有時會大膽地向我問好。
我會買上點禮物,或是做幾道家鄉菜給他們品嘗,結下了幾段不錯的友誼。
8
我正在午睡,難道沒被痛醒,卻被急促的敲門聲驚擾。
哪個不長眼的,我昏昏沉沉地爬起來開門。
方之舟風塵僕僕地站在門外,胡茬邋遢,眼眶紅紅的,疲憊根本無法掩蓋。
陰魂不散地找到這裡,我用力想關門,被方之舟用手卡住,夾得通紅。
“有事嗎?沒事滾遠點。”
我想打發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