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國今年又提前入京朝拜。
各方勢力壓迫,皇帝縱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放了謝玄。
可我覺得還不夠,我要切斷導火索。
公主其實隻是皇帝的一顆棋子,但她也不無辜。
「公主,該你了。」我暗自思忖。
17
一道不起眼的消息在京城的大家小巷中慢慢傳播開來。
「南燕公主賢良淑德,翩若驚鴻,舉世無雙。鳳眼半彎藏琥珀,朱唇一顆點櫻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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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百姓哪見過公主真顏,傳著傳著就信了,公主聽此傳言更是心花怒放。
西涼入京時,此傳言便隨之傳入了西涼王的耳中。
西涼王拓跋烈聞之,眉毛輕挑,西涼國不是正好缺一位王後嗎?
我坐在茶樓窗邊,眼看著拓跋氏的隊伍慢慢走入京城。
為首的拓跋烈雄偉粗狂,臉上的刀疤駭人。
我倒了杯茶,茶香入脾。
公主,這一壺茶夠你喝的。
拓跋烈果真在朝宴上求娶公主,雖說是求娶,態度卻是傲慢。此時東邊狼煙未滅,北邊虎視眈眈,西涼如今在南燕國頗有點趁火打劫的腔調。
「聽坊間傳聞南燕公主傾國傾城,賢淑敏慧,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我西涼皇室正好缺一位這樣的王後,不知皇帝是否有意與我喜結連理,鞏固邦交啊?」
南燕皇帝看著他那一臉橫肉,眉頭緊縮,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西涼偏遠貧窮,以前連上桌吃飯的權利都沒有,現在憑著東邊戰事,竟也敢下筷子了。
「這……」
「怎麼,難不成是坊間傳聞有假?還是覺得我西涼王配不上南燕的公主?」
拓跋烈抬了抬下巴,眼神凌厲。
南燕皇帝為難,哪個都不能承認,隨之將臉轉向謝玄。
謝玄眼神輕挑,幽幽開口。
「我南燕的公主成婚了。」
此話一出,石破天驚,驚得朝堂上一愣一愣的。
是啊,說公主成婚了確實是個好借口,眾人感激地望向國師。
「哦?是嗎,皇上?」
皇帝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賜婚是密旨,無人知曉,現在公開更有推辭之嫌,況且當下沒有一個頂事的驸馬,上將軍林慎還在東吳邊防打仗呢。
「虛妄傳言,豈可信之。我女兒還未婚配。」
「那本王就等著迎娶公主了。」
18
事已至此,龍芷薇反抗也沒用,她引以為傲的皇權成了刺向自己的一把刀。
這一夜,有人哭有人笑。
公主含淚準備遠嫁事宜之際,我和謝玄成親了。
我和他都來自雪山狐族,自古奉行一夫一妻制。
在雪山之巔,我和他各自在掌心劃開一道小口,看著鮮血一點點滲出。
林慎覆在我的手心上,與我十指相扣。
我們的鮮血進入彼此的身體,透明的藍光在經絡上遊走,直至全身。
這是狐族獨特的認親儀式——血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心心相印,恩愛不離。
人類世界的成婚儀式有祭拜天地的傳統,我覺得有得天地祝福之意,寓意美好,便與謝玄操辦了一場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婚禮。
夜裡,昏黃的燭火搖曳,紅羅帳遮擋著世間的喧囂,衣衫盡落,牆壁上映照著我和謝玄交纏的身影,一夜未停。
這幾日,京城中傳言我是狐妖轉世。
走在街上,路過的百姓看我一眼,便側著身子走開,然後和旁邊的人竊竊私語。
消息傳到宮內,公主立即聯合欽天監,以霍亂朝綱,消除隱患為由,要將我祭天。
「動不了謝玄,還動不了他身邊的人嗎?」
龍芷薇咬牙切齒,手上的玉簪被生生掰斷。
她大概忘了,這東吳的戰火是怎麼滅的了。
彼時謝玄入獄的牢房,此刻綁著我。
我第一次見到謝玄S人,他指尖輕點,一根銀針自袖口射出,獄卒立刻倒地而亡。
「沈念,你想不想做這南燕的皇後?」
謝玄的衣衫漸漸變成玄色,眼底猩紅的S意徹底迸發。
這皇宮有人敢傷害他的人,他顛覆這皇宮又如何。
這天下有人敢傷害他的人,他顛覆這天下又如何。
我按住謝玄的手,他的手指冰冷。
「不,謝玄,我不想,你也不要S人。」
皇權顛覆,天下易主,苦得都是百姓。
我不願這國土淪喪,百姓流離失所。
「我不S人。林慎S人,我離開他;謝玄,我不想你S人,我也不想離開你。我愛你,我第一次見你時,你站在學舍的講臺上,光風霽月,我覺得你原本就是那樣的,幹淨溫柔,鮮血和權利都不能玷汙你。」
「我不願做南燕皇後,不願做天下之主,我隻想做你的狐尊夫人,和你一起永生。」
我看著牢房的窗戶,那裡透進來一絲光亮。
「我們狐族的一生太長了,謝玄,我要和你好好地活著。」
人類羨慕的長生不老,不過是一種理想的寄託而已,真要得到了,也不過如此。
謝玄的衣衫漸漸又褪成白色,眼底的猩紅也散了下去。
他將我抱在懷裡,揉了揉我的頭,無奈地笑道:「我的夫人如此仁慈,今後可怎麼辦呢?」
我回抱著謝玄,頭拱進他的懷裡撒嬌。
「實在不行,我們就找個山清水秀,誰也找不見的地方隱居吧。」
19
東吳退兵,林慎班師回朝的第一天,就聽聞我入獄被祭天的事情。
經追查,消息正是從將軍府傳出去的,那次林慎捆著我取血時說的話被下人聽到。
再加上宮內歪曲捏造,硬是把東吳戰事和謝玄入獄扯到我身上,說我是妖孽,不僅霍亂將軍,還霍亂國師。
林慎憤怒至極,第一時間血洗了將軍府,府內血流成河。
但流言已經在城內四起,人是S不完的。
我不S伯仁,伯仁卻因我而S。
彼時我因護著他們而留在林慎身邊,他們不僅不感激,反而陷我於此境地。
我不知該怨恨,還是惋惜。
林慎入獄看望我,半年不見,他身上已隱隱有上位者的氣息。
我平靜地看向他,這麼多年,我和林慎到底是戀人還是敵人都已不重要了。
此刻更像是許久未見的故人。
「林慎,你來了。」
林慎淚如雨下,慢慢跪在我面前,久久未起。
這一跪,我仿佛又看到那個南山寺裡跪拜在菩薩面前的佛子,虔誠地懺悔他的罪過。
戰場上九S一生時,林慎想的便是再回來看看我,質問我為什麼不等他,為什麼嫁給謝玄。
回京後看到的卻是我因他入獄,那句質問再也說不出口,隻剩下深深地懺悔。
他終究是弄丟了他最珍貴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林慎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道:「阿念,你願不願做這南燕的皇後?」
「如果你想,我會扶持國師上位,掀翻這南燕國又如何?」
「阿念,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我什麼都願意給你。」
我驚了,一天之內兩個男人問我這個問題,這天下在他們口中就跟紙一樣,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我不願意,林慎,你不要做傻事。」
林慎眼底是我讀不懂的決絕,他緩緩站起,提著劍柄,背著窗戶,陽光一點都沒有照到他身上。
我扒著牢房的門,親眼看著他一步步走進黑暗,我抓住他袖袍的一角,喊住他。
「林慎,你答應我,不要做傻事。」
林慎頓了頓腳步,轉過身來。
「不會,你好好活著。對不起阿念,這一世我沒有照顧好你,如果我還有來生,我再去尋你。」
他沒有再猶豫,徑直走出了牢獄。
20
公主出嫁,舉國歡送,隊伍前面的拓跋烈像打了勝仗一樣,不費一兵一卒,不僅帶回了很多寶物,還娶回了個美嬌娘。
南燕的馬車內,公主龍芷薇心如S灰。
列隊行駛出南燕境內,在西涼邊界休息。
夜深人靜,一身穿西涼軍服的男子摸進公主帳內。
龍芷薇起身,見一黑影閃至床前。
「誰?」
男子摘下面具,借著微微燭火,龍芷薇看清來人。
「林慎,救我!」
龍芷薇抓住救命稻草,滿眼的懇求,眼淚簌簌,再不似從前的驕傲。
林慎開口,像地獄來的使者:「公主,你想我救你嗎?」
龍芷薇揪著林慎的衣領,哭著懇求道:「想!林慎,你要什麼我都給你,隻要你帶我回去。」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什麼?」龍芷薇不可置信。
「公主,如果你S了,南燕就有正當理由對西涼發兵。此時西涼還不足以對抗我南燕,屆時他們搶走的寶物、子民、土地都得還回來。」
林慎從袖管摸出一把刀,刀尖上閃著清冷的光。
「所以,公主,你還想我救你嗎?」
龍芷薇的心墜入深谷,絕望地問了一句:「林慎,是父皇派你來的嗎?」
「公主啊,你看這南燕的皇室爛透了,就用你給他們祭天吧。」
一把刀插在龍芷薇的心口,她S不瞑目。她不知道,到底是父皇S了她,還是林慎S了她,還是沈念亦或謝玄S了她。
也許,他們都想要她S。
自從公主和西涼聯姻後,她對南燕皇帝來說就是一顆廢棋了,皇帝派林慎扮成西涼人S了公主,借此對西涼發兵徵討。
林慎S了公主,卻將其扮成自S的模樣。
第二日,西涼部隊發現公主自S,屍體的胸口插著一把刀,臉上面如S灰,走得很安詳。
這簡直是對西涼的侮辱。
拓跋烈大怒,返回西涼後,迅速對南燕發兵。
三日前,林慎交回兵部的虎符,此刻又回到了他手上。
皇帝命其以為公主報仇為由,討伐西涼國。
林慎派了些老弱病殘過去,接連在西涼邊境吃了兩個敗仗。
西涼部隊直逼中原而來,林慎以保障京都安全為由,建議皇帝將北部及東部部分兵力調往西涼。
京中都是林慎麾下的精銳部隊,旌旗獵獵,儼然一副大幹一場的架勢。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謝玄接我出獄這日,原本人頭攢動的街上空無一人。
「謝玄,出什麼事了?」
「林慎反了。」
21
林慎造反了。
他身披戰甲,一路S進皇宮,在太和殿裡將劍架在皇帝的龍椅上,逼得皇帝退位自裁,讓位給太子。
卯時初刻, 群臣陸續上朝,年幼的太子端坐於龍椅, 改國號聖熙。
一夜之間, 南燕改朝換代, 朝中的勢力重新洗牌, 該S的S,該走的走,新人換舊人。
這其中有林慎的人,也有謝玄的人, 分庭抗禮, 勢均力敵。
謝玄乃國師,林慎攝政王。
相比之下,我出獄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太子坐在皇位上, 他隻是一個國家的符號, 沒人真的在意他。
林慎和謝玄一左一右,如黑白雙煞,執掌南燕的最高權力。
京城再沒人流傳我是狐妖轉世, 誰要敢說, 當晚就見太奶了。
國師制定利國利民的好政策, 林慎用鐵血手腕推行,官員們更是罕見地團結, 百姓安居樂業。
一時間, 南燕的國力提升, 幾年內都無仗可打。
聽聞林慎又開始吃素了,終日用冷水泡澡,誦經念佛, 人人都傳南燕將軍宅心仁厚, 有顆菩薩心腸。
聖熙三年, 我和謝玄的第一個孩子出生,取名謝予初, 是個女孩。
次年, 林慎來參加周歲禮, 他將一枚平安符戴在孩子的脖子上, 這是他在南山寺求了九九八十一天求來的, 說是能給孩子避開九九八十一難。
「阿念, 這孩子跟你小時候長得真像。」林慎說罷還朝謝玄挑釁一笑。
謝玄臉一黑,就要揍上去。
好幼稚的兩個人啊。
林慎S皮賴臉地要認謝予初當幹女兒,我和謝玄拗不過他,讓他佔了這便宜。
聖熙二十一年, 林慎帶兵徵戰時,身負重傷, 在回朝的路上身亡,享年五十歲。
他S前的唯一遺言便是:「S後將我葬於南山寺後山上,墳前種一棵梨樹,豎一塊石碑, 石碑上『謝予初義父』, S後不必破費,更不必探望。」
如今的皇帝也可以獨當一面了,萬幸他在謝玄的影響下, 是個不錯的皇帝。
我和謝玄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歲晚青山路,白首期同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