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這麼拉架的嗎?」果然,朱小可立刻控訴,「警察同志,你看我這傷啊……」
「那個……」一個年輕的警官走過來,問我兒子,「你是家屬是吧?」
「對對。」兒子立馬點頭,「警察同志,老頭老太太鬧點矛盾,這家庭內部矛盾,我們自己解決,不給你們添麻煩啊。」
「現在呢,你媽指控你爸有婚外關系,你爸呢,指責你媽對他進行人身傷害。」
「抓,抓她,關起來……」老張使勁嗚嗚,「我要和她離婚嗚嗚嗚……」
「離就離啊,我巴不得離呢,你個糟老頭子,以為自己是寶啊,誰都願意給你做老婆啊。」
「你別這麼說張哥。」朱小可突然說,「我就願意。」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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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立馬熱淚盈眶。
我樂了,「行啊,讓給你,我離完你倆就領證。」
這下,連警察都看呆了。
「誤會誤會,」兒子趕忙道,「這就是兩口子吵架了,你說這,怎麼還鬧到你們這裡來了,我這就把他們都領走啊。」
最後,在兒子的堅持下,我們都從派出所出來了。
朱小可心疼地摸著老張的臉,說讓老張去她那兒上藥,兒子估摸也累了,直接擺擺手,「隨便吧。」
月蘭也回去了,兒子兒媳便和我一起回了家。
「唉。」一回來,他就癱坐在椅子上嘆氣。
與他頹廢的樣子不同,我倒是覺得自己經此一戰,充滿幹勁。
「我算是看明白了,您是真豁出去了。」他揉著頭發,「您這一暴力,我看你倆也沒什麼復合的可能性了。」
我點頭,「兒子,你知道這點就好。」
「行!」他深吸一口氣,「離就離吧,但是吧,我可以同意你們離婚,但您得答應我一件事。」
「啥事?」
「您得答應我,不能再找老伴。」
我真是笑了。
「怎麼著?我年輕時候沒管過你早戀,我老了你倒是管起我找不找老頭了?」
「我這不是為了您好嗎?您也不是沒聽過,那別人口裡找了新老頭的都怎麼說的,老不正經,為老不尊,老妖精,你就願意讓別人這麼說您?
「再讓別人戳著你兒子的脊梁骨,指指點點?
「我都 30 了,再因為我媽的作風問題,被人到處說?」
嘿我這暴脾氣就來了。
「你給我好好說話,你媽有什麼作風問題?!有作風問題的是你那老子,為老不尊的也是你那老子!」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說,您畢竟是個女的,難道這把年紀了還耐不住寂寞要找第二春啊?人家得咋看你啊?」
「咋看?愛咋看咋看,我告訴你張歷 ,我喜歡哪個老頭是我的自由,你無權幹涉!」
「咋還叛逆上了?!」他使勁揉著頭發,「這樣,其實,其實您實在要談,也行……」
「就是不能領證。」
「憑啥?」
「您看,」他開始曉之以理,「您和我爸這大半輩子,才積累下這三套房,現在這人啊,都可壞了,就找這離異的老頭老太太騙,您都不知道這老年婚戀市場有多險惡。」
「我不知道,你知道啊?」我問他,「你在老年婚戀市場相過?」
「您這不抬槓嗎?那些老頭啊,都花言巧語,都是哄人的,哪有個真心啊。」
「哦,別人沒真心,你倆有真心是吧?不就是怕我把房子和錢分給別人了嗎?」
他愣住,和兒媳婦對視一眼,一下子不說話了。
8
「這財產問題啊,確實麻煩。」
這天,我和月蘭一起去足療,她吃著足療店的酸辣粉,悠悠感慨。
「你啊,還以為自己付出了大半輩子,多少有點真心換真心呢,可瞧瞧,根本沒人在乎你這段婚姻開不開心快不快樂的。
「他們在乎什麼呀?一個個都自私的可怕,兄弟姐妹們在乎你離了婚老人誰管,S老頭子在乎沒人給他當保姆,兒子呢,就怕你的錢完了落別人口袋裡。」
「月蘭,我其實對這問題想了好幾天了。」我呼了口氣,「你說,現在對咱倆來說,最珍貴,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月蘭沉默了下。
「是時間。」她說,「咱們已經耗了大半輩子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少了。」
「為了點錢耗S了,不值當的。」
我點頭同意。
「我想通了,我幹嘛要和他們因為點破錢,浪費自己寶貴的生命,我想早點離婚,擁抱新生活。」
「所以,你怎麼想的?」她湊過來。
我說:「拿走該拿的,也適當放棄,化敵為友,爭取援軍。」
」行啊你,現在說話一套一套的。「她笑,」有長進啊!」
「可不嗎?」我驕傲道,「網上都說了,五六十歲啊,可正是闖的年紀。」
9
屋裡,兒媳婦瞪大眼睛,看著我。
「你說什麼呀媽?你……要把房子公正給我們?」
我點頭,「我和你爸名下三套房,一套已經過戶給了你們,我想離婚前,就把剩下兩套房子公正給你們,公證書你們收著,剩下的存款理財,我倆分 80%,剩下 20%,給你們。」
反正我有退休工資,有B險,有房租,其實也用不了那麼多錢,百年後也會留給兒子。
還不如現在就做個好人,讓他們幫我幹點活。
「這,倒是個辦法。」兒子立馬同意,「省的爸越老越糊塗,萬一那個朱小可真進了門,再把房送出去了。」
於是,不用我自己去和老張交涉,兒子兒媳成為了我的「代言人」。
老張很快就同意了。
因為他是真的想娶朱小可了,之前兒子兒媳不同意,現在好不容易松口了,這條件也就接受了。
月蘭那邊也挺順利,主要她現在每天鬥志昂揚,就像燃燒的熊熊火焰,誰靠近都能被灼個洞。
根本沒人敢來勸她別離婚。
一個月後,我和月蘭在同一天領到離婚證。
我倆拿著證挽著手出來時,老張和老趙同時冷哼一聲。
「行吧老哥,咱倆也自由了啊,沒人管的日子,以後可逍遙自在咯。」
「可不是嗎。」兩人陰陽怪氣,一唱一和。
月蘭回頭,鄙視地看著他倆,罵了句國罵。
路過一個小伙子,立馬豎起大拇指。
「嘿,還是得咱中國大媽,這中氣,多十足!」
9
離婚後,我和月蘭一起租了個別墅。
前院種花,後院種菜,沒事畫個油畫,有時間就出去旅遊。
我倆再也沒有做過家務,都是找家政阿姨來收拾。
開心了就下廚,累了就和年輕人學著叫外賣。
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這天晚上,我倆正裹著毛毯喝著紅酒看電影,月蘭看到「羅馬假日」裡的奧黛麗墨本,突然就紅了眼眶。
我問她怎麼了。
她用紙巾蓋著眼,「我就突然,唉,突然想啊,人家都說,咱們年紀大了,就變潑婦了。」
「可是,誰不是被生活逼成潑婦的啊,誰小時候,不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呢。」
她這一說,我也有點難受。
我抱住她。
「咱現在也是小姑娘啊。」
她笑起來,「哪有褶子這麼多的小姑娘呢。」
「你看現在網上視頻裡的小姑娘,還都主動化什麼臥蠶,咱都不用化就有,純天然。」
「你那哪是臥蠶啊,」她撲哧笑出來,「你那是眼袋好嗎?」
我倆笑做一團,好像真的變成了小姑娘。
又過了三個月,兒子突然來找我。
說是老張住院了。
「媽,爸一難受就哼哼唧唧叫你名字,你過去看看他唄,畢竟夫妻一場。」
我本來不願意去,但月蘭卻說老趙也住院了。
「走走走,看看唄,看熱鬧。」
我和月蘭一起去了醫院,她去二樓燒傷科,我去骨科。
老張確實不大好,多處粉碎性骨折,一看到我突然就眼淚汪汪。
「喲,這咋弄的啊?這麼嚴重。」
「還不是那個朱姨,和爸天天鬧騰,爸那天被她吵的煩,從樓梯一下子摔下去了。」
「鬧騰啥呀?」我好奇,「這不都如願嫁過來了嗎?」
媳婦臉色不大自然,沒說話。
「美雪。」老張伸出手,「我好疼啊,骨頭天天疼,想吃你做的牛肉包子……」
我嫌棄地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老張啊。」我站起身,俯下頭,「我最近啊,看了不少年輕人的小說,其中有個詞特好玩,
挺不吉利,叫追妻火葬場。」
「老張,你可悠著點,別把自己真整火葬場裡去啊。」
10
從病房出來後,我想聯系月蘭,才發現手機落裡面了。
折返回去,突然聽到門裡傳來幾個人的吵嚷聲。
「年輕時候不要我,現在就剩個糟老頭子了,我都沒嫌棄他,你們一家子怎麼能這麼對我?!」
「朱姨,我爸那套房啊,你倆結婚前就已經過戶給我們了,這怎麼加你名字啊?」
我真沒想到,他倆最後居然忽悠著老張直接就將房子過戶給了他們。
「那你爸還剩什麼呀?退休工資也在你們那兒,都給孫子買這買那了,我買件衣服他都拿不出錢!」
「還剩這個人啊。」我那媳婦認真道,「您這麼多年放不下的,不就是他這個人嗎?現在證也扯了,你們就好好做夫妻。」
「你爸他明明答應給我加名字的!你們這是騙婚!」
「阿姨,我爸那鬼話連篇的,您年輕時候不都知道嗎?」我兒子笑了,「怎麼老了老了,還天真了呢。
「現在都是夫妻了,就好好過日子吧,天天鬧騰,多惹人笑話呀。」
我正聽著呢,月蘭突然過來了。
「老趙咋樣啊?」我問。
「哎呀媽呀,可別提了。」她擺擺手,「現在沒人伺候他, 自己做飯,把廚房整著火了。」
她嘖嘖, 「臉燒了一半, 嘖嘖嘖, 看著都惡心。」
11
從醫院回去後, 我和月蘭繼續過我們的悠哉日子。
我後來才知道, 老張為了和我離婚, 答應了將房產公正給他們。
又為了和朱小可結婚,把房子直接過戶給了兒子, 還把退休工資卡也交給了兒子。
「愛慘了喲。」月蘭說。
「才不是, 他故意的。」我說。
她抬起頭。
「(那」「朱小可, 也是挺慘的。」我感慨。
兒子給孫子僱了個保姆,兒媳婦有時間倒是愛往我這裡跑了。
她經常給我八卦朱小可和老張的事。
」開始同意她和爸結婚,我們也是想著, 她不是當過護士嗎?老頭子有個人照顧也好,我倆也省點心。
「結果你說她那麼大年紀了,居然還想要房子,她無兒無女的, 要什麼房子啊, 還好我們早就留了一手。
「現在可好, 天天又是嫌爸髒又是嫌爸臭的。
「天天吵鬧, 爸一急火攻心, 那天又 120 拉走了。」
她吃著瓜子, 嘆了口氣。
「結果去住院, 有個老護士居然認識朱姨,結果就把她當第三者的事給傳開了。
「哎呦老頭子要臉,非要回家, 整天鬧個不停。」
說著,她看了眼時間。
「阿姨今天請假, 我得去託班接小寶了, 下周再和你聊啊媽。」
我笑笑,「下周開始一個月我都不在, 你別跑空了。」
「幹啥去呀?」
「和你月蘭姨去坐南極郵輪。」
「媽,」她笑了,「有時候, 其實我真挺羨慕你的生活。」
又過了一周, 我和月蘭就坐上了去南極的郵輪。
「這去南極的郵輪, 就是不一樣哈,真大真穩呢。」月蘭這裡看看那裡看看。
「咱是不是能看到企鵝啊?」
我笑笑,「不光企鵝, 還能看到雪, 還能看到月亮呢。」
她也笑了。
「月蘭美雪,咱倆要不成立個組合吧,多好聽的名。」
是啊, 月蘭美雪,日子還長,還有好多好玩的事等著我們呢!
那是多麼美好的未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