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號碼。
像是故意,我一直沒拉黑,任它響動。
這時,一條短信跳出來。
點開:昭昭,我在樓下。
我一驚,再次往大門口看去,居然還真的看到了段勳的車。
剛才我完全沒有注意到。
也就是說,寧航送我回來,段勳也看到了。
我捏著手機,不知道怎麼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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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勳又發來一條短信:你不下來,我就不走了。
我咬著牙,決定視而不見。
洗完澡吹完頭發,已經一個小時過去。
段勳還在。
我了解他,他說到做到,是真的會一直等到我出現。
想了想,還是下樓了。
這會兒已經凌晨兩點,我不知道他來了多久,等的過程又想了什麼。
我拉開車門,上車。
段勳等我關上車門,作勢要碰我,我立馬躲開,「別動手動腳。」
他眼神一黯,「你真的要這樣?」
「我們已經分手了。」
「所以你就隨便找了個男的來氣我。」
「你配嗎?」
我冷著臉,「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嗎?分手意味著我們再無瓜葛,我和誰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
「昭昭,別說氣話。」他下巴生出了青茬,滿眼倦怠,「我已經跟沈清佳說清楚了,她的事是我處理不當,以後再也不會了……」
他聲音越來越啞,「昭昭,我真的知道錯了。這兩個月你不理我,我過得很不好。回來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他已經和我道過很多次歉。
對不起。不會了。知道錯了。
每一次道歉我都記得很清楚。
但隻有這次我給了回應。
「太遲了。」
我耷著眼,忍著哭的衝動,
「我之前真的說過很多次了,我不喜歡你總和沈清佳待在一起。每次發現她的不對勁,我都沒有立馬找你吵架,因為我怕我在氣頭上會說一些難聽的話。」
「可你呢?說我小題大做。是,你也說過你會注意保持好距離,不會再讓我沒有安全感。但你做到了嗎?」
「段勳,我現在被打擊得不行,你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很差勁,不然為什麼你總是要在別人身上找溫暖?我越來越沒有自信了……」
說著說著,我還是哭了。
上學期他幫老師做事,壓力很大,我不敢打擾他,隻在一個周六提出給他帶飯。可他卻說不用了。
我看了沈清佳僅粉絲可見的微博才知道,原來那天他是和沈清佳一起去吃了那家酸菜魚。
段勳一見我哭就慌了,他要給我擦眼淚,我撇開頭不讓,隻胡亂抹了臉,刮得眼皮都疼。
他說:「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但我沒有想在別人身上找溫暖。對我來說,你才是最重要的人,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你有什麼錯?你隻是寂寞的時候想找個人陪你聊聊天罷了。我和沈清佳當然不一樣,你對我也是最好的。」
我捂著眼睛,「但是段勳,我要的不是你對我是最好的,而是你隻對我一個人好。這很難嗎?不把愛分給別人,這很難嗎?」
段勳紅了眼,「昭昭,對不起……」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段勳,你的愛太廉價,我不想要了。」
9
大概是昨晚下樓時穿得不多,又大哭一場,隔天我頭疼得厲害,渾身無力。
家裡沒人在,都出去了。
我吃了感冒藥,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寧航剛好打電話給我,我一接,他就聽出了我的問題。
「感冒了?」
「應該是。」我有氣無力的。
「吃藥沒有?」
「吃了。」
「午飯呢?」
「家裡沒人,我懶得點外賣了。」
寧航嘆氣:「本來想問你要不要出來走走……那你好好休息吧。」
掛了電話,我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聽到手機鈴聲時,還以為在做夢。
又是寧航的電話。
他說他在樓下。
我一下就醒了,連忙跑下樓開門,也忘了自己蓬頭垢面還穿著睡衣。
可寧航見到我時,並沒有注意到這點,他隻是皺著眉頭:「怎麼就穿這麼點?」
我反應過來,理了理頭發:「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吃的。」
他大袋小袋,我看了眼時間,距離他上一通電話,才過去四十分鍾。
「這家店很火的,飯點老是要排隊,你怎麼……」
「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在你家附近了。」
我心一跳,小聲地道:「謝謝……」
他莞爾:「不客氣。」
吃飯的時候,我和他說:「昨天段勳來找我了。」
他表情微變:「是嗎,聊了什麼?」
「道歉,想跟我和好。」
「你怎麼說?」
「當然是拒絕了。」面對寧航,我總是很放松,「拒絕了以後,我發現,放棄也不是很難。」
寧航卻道:「所以,是因為他感冒的?」
「……」我忍笑,「是因為風大。」
他贊同地點頭:「對,晚上風大,以後還是別那麼晚下樓了。」
我低頭喝粥,淡淡笑了。
……
寧航來給我送飯以後,我們之間的聯系變得愈發頻繁。
他的朋友很多,性格也都很好。
之後他又帶我去參加他們的聚會,一次兩次,漸漸地大家也就熟了起來。
隻是我再沒見過沈清佳。
他的朋友都說,還是第一次見到寧航這麼溫柔。
「那他以前都是什麼樣?」
「毒舌,冷漠,不近人情。你也知道他長得招人喜歡,桃花運很旺的。但是吧,就有點耿,拒絕女孩一套一套的,毫不留情。欸,偏偏女孩子就吃這套,像那個沈——」
「咳咳。」
有人及時咳嗽,中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他連忙改口,掩飾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
我看寧航,他在笑,倒沒反駁。
我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這麼說他,那回旋鏢豈不是也打到你們身上了?」
他朋友大呼冤枉:「還沒在一起呢,這麼快就護上了?」
我臉一紅,嘴硬:「我這是實事求是。」
寧航摸著鼻梁笑:「你們知道就行了,別找虐。」
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追我這件事,就成了事實。
那天我們和他朋友一起出去吃飯,因為飯店就在我家附近,我們沒有坐車,選擇了步行。
在經過一家茶餐廳時,寧航突然說:「其實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你。」
「什麼?」
「去年暑假,我們一起吃過飯。」
我睜大眼,完全沒印象。
「那天你坐在你朋友旁邊,一直低頭看手機,表情很沮喪。」
我這才想起他說的是哪天。
去年暑假我和段勳吵過一次架——段勳在和我吃午飯的時候,拿著手機去了一趟洗手間,卻隔了很久才回來。
女人的第六感讓我感覺不對。
我想看他手機,他卻說我疑神疑鬼,最終也沒給我手機。
閨蜜想轉移我注意力,就帶著我和她的幾個朋友一起吃飯。
但我情緒低落,一直心不在焉。
我說:「我當時和那誰吵架了,所以都沒注意到周圍……」
寧航接話:「但我注意到你了。」
「嗯?」
「你玩遊戲很爛。」
我急了,「我那是狀態不好。」
「玩狼人S的時候我就坐你旁邊,你一個平民被冤枉,還急得把我的水給喝了。」
「你別騙我!」
「真的。」
我癟著臉,也開始懷疑了,「那你也沒有證據。」
寧航輕笑,繼續說:「不過你那天的心情很快就變好了。」
這點我記得,直到現在想起還是會覺得卑微。
我小聲接話:「因為段勳說要來接我。」
「你走之後,你朋友很生氣,跟我們說你被那男的吃得SS的,也太好哄了。」
「嗯,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歡段勳,說他配不上我。」
「他確實配不上你。」
說到這,寧航話鋒一轉,「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答應加你?」
「為什麼?」
他說:「你朋友和我說,你失戀了,想撮合我和你。」
我一臉震驚:「我不知道!她根本沒告訴我!」
「但我就是因為這個加你的。」
我當場愣住。
「所以梁昭昭,這段時間,我是真的在追求你。」
他聲音清亮,「你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10
寧航說,如果一開始對我隻是好奇,那麼後來,就是天意。
可我被段勳弄怕了,不敢太快就邁開下一步,「我不知道……」
寧航並不急。
他說,他會給我時間考慮。
其實,在他說出這句話後,我就動搖了。
這段時間,一直是他陪著我。
因為他填滿了我生活的空隙,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段勳。
寧航所做的我都看在眼裡,隻是我害怕自己分不清感動和喜歡。
就這麼答應了,是對他的不公平。
……
就在寧航表白後沒多久,第二天晚上,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個女聲。
我眯起眼:「沈清佳?」
她笑了一聲,卻問:「學姐真的喜歡寧航嗎?」
我不懂她想表達什麼,就沒說話。
「我知道學姐是想報復。但如果寧航知道你利用他,他會怎麼想你,你想過嗎?」
「……」
我不知道沈清佳為什麼會拿這個來威脅我,在我看來,這樣的威脅幼稚又可笑。
我反問她:「寧航和你是什麼關系?」
據我所知,她曾經向寧航表白,但被拒絕了。
她一個衝動,就答應了寧航朋友的追求,本想借此氣寧航,誰知寧航根本不為所動。
而她和寧航朋友的戀情,都堅持不到半個月,就不了了之了。
這樣的人,憑什麼過來威脅我?
「不管怎麼樣,」沈清佳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的事,我會告訴寧航。」
「沈清佳,你可能想錯了。」我哭笑不得,「你有沒有想過,寧航都那麼久沒有和你聯系了,為什麼會突然叫你去生日會?」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用麻煩你告訴,寧航什麼都知道。那天他之所以會邀請你,純粹是為了替我出氣。現在,你聽懂了嗎?」
「……」
掛斷電話,我把錄下來的通話內容剪輯打包,給段勳發了封郵件。
留言:管好你的曖昧對象。
事後我和寧航說了這件事。
他不甚在意。
我問:「你不怕你的形象受損?」
「你不覺得有損就行。」
「……」
11
除夕的前一天,是我的生日。
寧航不知從哪兒打聽到的,趕在零點給我慶生。
他是第一個跟我說生日快樂的人。
我在電話裡聽他說了一通祝福的話,笑問:「你是在念稿嗎?這麼多成語。」
他一頓:「很明顯?」
「嗯。」
這時,手機提示我有新來電,我看著那串號碼,有些錯愕,導致沒聽清寧航說什麼。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寧航輕咳,「你家樓下的風,真的好大。」
我蒙了一秒,也沒去窗邊求證,胡亂套了個大衣就跑下樓。
寧航站在門口,鼻尖凍得有些紅。
他呼出寒氣:「你又穿這麼少。」
通話還在繼續。
我舉著手機,吶吶地道:「你不是說,晚上風大,叫我以後還是別那麼晚下樓了嗎?」
「我帶了毯子放車上。」
我心跳加速,把大門打開,「其實你可以不用過來的。」
「因為想帶你去個地方,就過來了。」
「什麼地方?」
「可能有點唐突。」寧航遲疑了下,又正色,「梁昭昭, 要不要去看日出?」
「現在?」
「現在。」
於是我回屋換了身衣服,將自己裹得很厚, 和他一起往杏山去。
杏山背靠崖海,車子沿著山路開,在一處休息站停下。
凌晨兩點半, 導遊還在對流程。
我們是第一時間到的人。
要上山頂看日出,從休息站出發,至少得徒步兩個小時。
寧航問我冷不冷。他背著一大包,裡頭還放著毯子。
我搖頭, 「會不會重?」
「還好。」
導遊點了根煙問我們:「剛在一起?」
我一時失聲, 寧航先替我答了:「是啊。」
他笑得坦蕩, 我被他牽著,也忘了否認。
因為明天就是除夕,上山的人不包括導遊,加起來也就八個。
除了我和寧航, 其他都是情侶,特地過來這邊旅遊的, 酒店就在山腳下。
我們一起上山。
山路崎嶇,不好走, 期間我累得直喘, 寧航始終陪著我, 一路磕磕絆絆,也堅持了下來。
我知道寧航為什麼要帶我來看日出。
這是我的願望。
我曾和他說, 想和喜歡的人看朝陽升起,夕陽墜落, 隻是可惜,總是錯過。
他說,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而今天, 他要當這個有心人。
當我們登上山頂,遠處海面明暗湧動,冷風吹走疲憊,視野開闊得仿佛能容天地山海。
原以為他會有所動容,不想他隻是疲憊地看我一眼。
「「我」雖然累, 但是值得。
我吐出一口長氣,和寧航找了個平地坐下。
寧航拿出毯子, 披在我身上。
我安靜片刻, 拉開一角與他共享。
他微愣,默默將手臂撐在我身後。
我們都沒開口。
眼看晨光熹微, 我不自覺地向寧航靠攏。
他低頭:「冷?」
「……」我縮了縮,「好像有點。」
他便攬住我,幾乎將我包圍。
彼時太陽升起,我拿出手機, 特地後仰拍了一張。
照片一隅是寧航側影。
我想了想, 發朋友圈:願望達成。
段勳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他似乎一夜未眠,即使隔著手機,我也能聞到他酒後的醉意。
他問我:「你跟那個寧航……發展到哪一步了?」
我開著免提,看向寧航。
寧航索性接過手機, 「別再給我女朋友打電話了。」
說完就掛。
我好笑,「你幼不幼稚啊?」
「我剛剛說錯了嗎?」
我看向遠方的朝陽,搖了搖頭。
「沒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