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頭去:
“他對我很好,特別好,非常非常好,比你對我還好一萬倍。”
江誠愣了一瞬,而後淡淡道:
“那哥哥就放心了。”
一頓飯吃得食之無味。
我感覺我和江誠都在試探對方。
都在逼迫對方說出那個自己想聽到的回答。
可是沒有一個人說出口。
因為“妹妹”這個詞,就像是孫悟空戴著的金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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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我想邁過那條界線,就會有不知名的咒語響起,令我頭痛欲裂。
7
我和沈均找了家學校附近的飯館落座。
一路上,我都和沈均緊緊牽著手。
期間,我注意到沈均很多次都想要掙脫。
“我們不可以這樣。”
我無奈道:
“到時候和我哥吃飯,一進入我哥的視線範圍,我倆也得像這樣緊緊牽著手。”
“你收了我的錢,連這也不配合我嗎?”
沈均沒再說話,而是微微嘆了口氣。
幾秒後,他反客為主,將我的手緊緊圈在她的手中。
這突然強勢的模樣像極了江誠。
就好像我真的在和哥哥牽手。
我的心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
飯桌上,我讓沈均喂我。
“到時候飯桌上,我的每一口都必須是你喂的。”
“我們要演出那種恩愛膩歪彼此不分離的連體嬰情侶日常,最好惡心S我哥,你懂嗎?”
飯粒沾到了我的嘴角,沈均自然地幫我抹去。
“都多大的人了,張嘴吃個飯的事,還這麼讓人不省心。”
這句話一出來,我們兩個人都愣了愣。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初二那一年,我的右手在騎自行車摔倒的時候不小心骨折了,隻能打著石膏。
我嘗試用左手拿筷子吃飯,隻不過不是筷子掉了,就是好不容易夾上的食物掉了。
江誠忍俊不禁:
“月月,別試了,以後吃飯我喂你吧。”
江誠把飯地遞到我嘴邊的那一刻,我因為看他專注的眉眼看愣了,吃得分心,以至於到嘴的飯不小心掉到了衣服上。
那時候,江誠也是如此時此刻的沈均這般。
無奈地幫我撿走衣服上的飯粒,打趣我:
“都多大的人了,張嘴吃個飯的事,還能把飯吃到衣服上。”
沈均今天的演技實在是太好了。
我從沒覺得他這麼像江誠過。
如果不是他頂著沈均的這張臉,我都要懷疑他被江誠的靈魂附體了。
我得寸進尺,趁熱打鐵。
“我們來練習下接吻吧。”
沈均的臉色一下就變了,他把碗筷“砰”地一下放到桌上:
“你想和誰接吻呢?!”
我簡直匪夷所思。
接吻也是合同裡明明白白寫清楚的義務內容。
他這副突然跳腳的模樣什麼意思?!
明明我才是甲方,他哪來這麼多意見?
就在我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屏幕瘋狂閃爍,來電人顯示:
【哥哥】。
8
我沒好氣地掛斷,把手機反扣到桌上。
沈均臉色算不上好看:
“你...你哥給你打來了電話,你不接嗎?”
“有什麼好接的?一周都沒給我打來電話!我是什麼不值錢的妹妹嗎,他一打電話過來,我就得屁顛屁顛感恩戴德地接上?”
“他知道我這一周裡每天都得看多少次手機,就為了看他有沒有給我打來電話嗎?還有微信!我無數次點進了我和他的微信對話框,他沒有一次發來消息!”
沈均神色稍霽,嘴角有著淡淡笑意。
我擰眉:
“你笑什麼?”
他搖了搖頭:
“沒什麼。”
“拉黑吧。”
這回輪到我愣住了:
“什麼?”
“我說,你哥一直給你打電話來,擾亂我們的二人排練時光,你不如先把他拉黑,等我們結束了再把他放出來。”
我思索了幾秒,覺得甚有道理:
“行。”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沈均,令我莫名地想聽他的話。
飯吃到一半,沈均突然開口:
“你為什麼......為什麼想讓我做你哥的替身?”
我嘴裡塞滿了飯菜,嘟囔著說:
“還能為什麼,和霸總找白月光替身一樣啊,無非就是因為愛而不得。”
沈均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到桌上。
他把它拾起,嗓音艱澀:
“你喜歡你哥?”
我沒注意到沈均的異常,毫不在意地點點頭:
“對啊,我暗戀了他整整六年。”
“但隻不過是我的單相思罷了,我沒把他當哥哥,他卻真的把我當妹妹。”
說來奇怪,本身是酸澀的往事。
像這般一樣用輕松的語音說出來,倒也沒有想象中的難受。
隻不過整顆心卻還是像泡在檸檬水中,酸酸澀澀的。
我揉了揉眼睛,自嘲地笑笑:
“不過我也不是多麼沒有眼力見,S纏爛打的人。”
“我決定了,如果這次帶你和他吃飯,他還沒有其他反應的話,我就要放棄了。”
“反正我們的合約也要到期了,這個月結束,我們也不用續籤了。”
“畢業後,我可能也要離開京市。讓我眼睜睜看著我哥結婚生子,反正我是做不到。”
9
沈均良久都沒有說話。
我用胳膊肘輕輕捅了捅他。
“怎麼?舍不得我啊?”
“也是,離開了我,你還上哪找這麼慷慨的一個月給你兩萬的甲方。”
沈均沉默了許久才開口,眼底情緒復雜:
“你怎麼就知道......你哥對你沒意思呢?”
“萬一他也沒把你當妹妹呢?”
我輕笑了一聲。
“沈均你今天怎麼回事,問題這麼多,想當我的情感顧問啊?”
“我之所以肯定他把我當妹妹,無非就是我親耳聽到的。”
“高考出成績那天我去找他,親耳聽到他說他隻把我當妹妹。”
沈均若有所思:
“原來是這樣...”
沈均今天像變了個人似的,我沒追問他又在“原來是這樣”些什麼。
我絮絮叨叨:
“說實話,你今天的演技真挺令我刮目相看的,教了你這麼久,這是你演得最像我哥的一次。”
“周末和我哥吃完那頓飯,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吧。”
“你學習這麼優秀,長相又出眾,理應和自己喜歡的女生在一起,我不該耽誤你太久。”
沈均倒是贊同了這句話,點頭:
“嗯,是該分手。”
隻不過還沒等到周末。
一出餐館,我就看到了本該在清大的江誠。
今天的江誠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
下擺塞進西裝褲中,腰肢勁瘦,是合體又嚴謹的成熟軀體。
他像是一路跑過來的,胸脯起伏,還微微喘著氣。
他的雙眼直直望向我:
“浸月,終於找到你了,我是沈均。”
10
我覺得今天簡直是亂了套了。
沈均對著我說“我是哥哥”。
江誠對著我說“我是沈均”。
他們這是在玩什麼cosplay嗎?
還沒待我開口,江誠急切地解釋道:
“浸月,你聽我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突然之間就和你哥互換身體了。此刻我的靈魂,在你哥的身體裡,我猜測你哥的靈魂,此刻也在站在你身旁的我的身體裡。”
“我發現這一荒謬的現象後,立刻就給你打電話想向你解釋,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卻被你拉黑了。”
“實在沒辦法,我隻能向你室友問了你的行蹤,直接來餐館這裡找你。”
“你知道的,我一直以來都很遵守合約要求,如若不是你主動要求我出現,我絕對不會找你。隻不過今天情況緊急,我不得已隻能直接來找你。”
“浸月,你相信我。”
江誠邊說邊喘氣,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目光裡滿是懇切。
我愣在了原地。
有時候最不可能的那個解釋,往往就是最不可思議的真相。
這也能合理說明,為什麼今天沈均突然這麼像江誠。
而江誠剛剛說的這番話和語氣,又這麼像沈均!
不然江誠又是怎麼知道我和沈均之間籤訂替身合約的事?
突然之間,我腦子裡的那根弦斷了。
如果一切屬實。
那也就是說,今天和我待了一整天的人,此時此刻站在我身邊的人,是江誠。
和我牽了一路手的人,是江誠。
知道我對我哥心思的人,也是江誠!
感受到身側近乎灼熱的目光,我感覺我僵硬在了原地,整個人動彈不得。
有一種被人扒光了衣服當場示眾的赤裸感覺。
我覺得我在江誠面前,再沒有了任何偽裝的體面。
他會怎麼看待我呢?
一個一起長大,卻喜歡上了自己的妹妹?
一個沒有把他當哥哥一樣看待的妹妹?
他會覺得惡心嗎?他會遠離我嗎?
哽咽湧上喉頭,我微微抬頭,防止眼淚流下來。
我甚至沒有勇氣看站在身旁的江誠一眼。
不,準確來說。
江誠和沈均,這兩個人,我都不想再看到了。
我咬著嘴唇,一句話也沒說,轉頭就走。
我怕我再多呆一秒,就會不受控制地哭出來。
身後有兩個人同時跟上來的腳步聲。
我聽到江誠對沈均說:
“我來處理。”
還沒多走幾步,身後那人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以不容置疑的力度將我直接攬入懷中。
他的下巴緊緊地貼著我的發頂,憐惜地嘆了一口氣。
“月月,哥哥知道得太遲了,對不起。”
11
明明是沈均的身體,但不知為何,我卻莫名覺得環繞著我的都是江誠的氣息。
可能哥哥的氣息,是一種閉著眼睛捂住鼻子也能嗅出來的味道。
因為它早已刻在了我的心上。
我想要掙開江誠的懷抱,江誠卻緊緊圈著我。
我再也克制不住,帶著哭腔質問道:
“為什麼發現你和沈均換了身體後不和我說?”
“聽著我對你的表白,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覺得我很像小醜?”
“不是你說的男女有別嗎,你這樣抱我,我們之間又算什麼?”
初三那年,我因為切蘋果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頭而哇哇大哭。
江誠也是這樣嘆了一口氣,幫我貼上創可貼,而後將我攬進懷裡。
那個時候的江誠,身上的校服有著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像陽光一樣令人眷念。
上了高中後,我有時候還是習慣性地想像個樹懶一樣掛在江誠身上。
卻被他一把推開:
“月月,你現在長大了。”
“男女有別,你不能再隨便抱哥哥了。”
是啊,是他說的男女有別,把我從他懷裡推開。
現在這副不容我從他懷裡掙脫的模樣又算什麼?
江誠用手擦去我眼角的眼淚。
動作很輕,很輕。
就好像我是什麼珍寶一樣。
“如果不是因為我在沈均的身體裡。”
“我現在就想吻你。”
12
周末的那頓飯就這樣意想不到地提前了。
我,附在沈均身體裡的江誠,和附在江誠身體裡的沈均,三個人一起吃了頓飯。
才剛剛用沈均身體抱過我的江誠,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禁止我和沈均的這具身體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據他所言乃“男女授受不親”。
他執意要讓他的身體坐在我的身邊——盡管此時此刻這具身體裡住著沈均的靈魂。
說實話,看著這兩張彼此之間五六分相似的臉面對面坐著,說不感到詭異是假的。
江誠的手指在飯桌上一下一下敲著,面色平靜:
“在身體換不回來之前,我們需要談談該怎麼辦。”
“我的建議是我們必須互相扮演彼此,暴露出去讓太多人知道反而會使我們陷入麻煩。”
“我公司那邊的事我暫時可以線上處理,畢竟這公司就是我的。”
他看向沈均:
“倒是你,沈同學,有沒有什麼是需要我幫你演的?”
沈均也很快地接受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