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關了一天一夜,我餓得飢腸轆轆。這期間聞鶴一直沒醒,應該是被他們喂了藥。
我透過窗戶看外面昏暗的天,矮個子的綁匪出去接電話,回來時帶來噩耗。
他指著聞鶴。
「媽的!他說弄掉這小子一隻手,你來我來?」
「我來。」高個男人揚了揚手裡的匕首,「這個不好使,你去拿來據子。」
矮個應了一聲,跑出去了。
我驚恐地看著高個朝聞鶴走去。
「不是說好了嗎?五千萬,兩個人,你說好了不S我們!」
Advertisement
高個男人笑了。
「S不了的。」
他從聞鶴的紅色領結上取下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湊到我面前晃。
「監聽定位裝置,你們倆身上各一個,猜猜你身上的在哪兒?」
「猜不出也沒關系。」
他見我隻是瞪著他不說話,突然匕首翻轉,劃斷了綁著我和聞鶴的麻繩。
「我們玩個遊戲怎麼樣?你帶著這小子跑,十五分鍾後我去追。」
他嘿嘿直笑。
「要跑快點啊,被我抓到他沒的可就不止一隻手了。」
19.
要跑快點,再快點。
我背著聞鶴,在山野裡狂奔。
手臂已經麻到沒有知覺,飢餓、疲憊、恐懼、疼痛……我的心髒被無數情緒撕扯,一邊跑一邊流淚。
天空昏暗一片,沒有星辰。
我看不清腳下的路,被碎石絆倒,帶著聞鶴一起摔在地上。
有溫熱的液體沿著我的小腿流下,我愣了愣,摸到了滿手的血。
我連忙去看聞鶴,好在剛剛他摔到了我的身上,並沒有受傷。
我松了一口氣,開始一寸一寸地檢查起我的衣物。
可無論怎麼找,也找不到那個綁匪所說,被安放在我身上的芯片。
難道他是騙我的?
我想起他從聞鶴領結上取下的東西。
我不敢賭。
我咬咬牙,又背起聞鶴,無視掉腳腕的劇痛,沿著山路向下跑。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到前方出現了大片農田。
我心中一喜,將聞鶴放在了農田裡後,轉身向來時的山野中跑去。
希望等天一亮,會有來上田的村民發現聞鶴。
希望那個綁匪是騙我的,其實我身上根本沒裝什麼監聽定位芯片。
希望如果我被抓到,他們會因為我是許家的親生女兒,留我一條命。
更希望等天亮了,我能再見到爸爸媽媽,見到許昭,見到聞鶴,見到梁少煜。
想到這裡,我開始對著空氣大聲自言自語。
「聞鶴,你這個累贅,我真的很討厭你!」
「憑什麼你能得到爸媽的愛?你不配!」
「我不管你了!你去S吧!」
這裡離農田有很遠的距離,希望綁匪能通過竊聽器,被我的話混淆視聽,以為我將聞鶴拋在這裡,留給我多一點逃跑時間。
可我萬萬沒想到,天亮了,我等來的不是綁匪,而是爸爸的巴掌。
本就到達身體極限的我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隻在倒下前隱約聽他衝我大吼。
「許若卿!你把小鶴丟到哪裡了!」
20.
我從醫院醒來後,從不同人口中拼湊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是管家李叔伙同自己的兩個侄子,綁了我和聞鶴向父親要錢。
那枚我沒有找到的芯片就藏在我的皮鞋夾層裡,是李叔親手放進去的。
那晚,在我背著聞鶴逃走後不久,警察就破門而入,控制住了綁匪。
原來那晚在順著定位尋找我們的並不是綁匪,而是我的家人和警察。
我自作聰明地對著空氣說給綁匪聽的話,被爸媽和許昭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以為我在逃跑的途中丟下了聞鶴。
住院的這半個月裡,隻有媽媽和許昭來看過我兩次。
哪怕我渾身上下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因為不停歇的逃跑,造成了右腿的永久性損傷。
後來有一天,聞鶴來求我。
我在屋子裡做康復訓練,早就恢復如初的聞鶴偷偷溜了進來。
他求我,讓我在爸媽面前替李叔求情。
我冷眼看著他。
「姐姐,求求你了,李叔他……他是被逼的,他也沒辦法!他的兒子欠了賭債,他已經被那些人逼得走投無路了!他向父親借錢,是父親沒有答應!他才……做了蠢事……」
我說:「是他自己做的選擇,他就要承擔後果。」
聞鶴撲通一聲跪在了我的面前。
「姐姐,真的求你了,他為許家工作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他是許家唯一一個對我好過的人了……」
我嗤笑一聲:「對你好還綁架你呀。」
聞鶴臉色刷白。
「他是被逼的……他也是沒辦法,他們又沒要我們的命。」
「李叔曾經對我們真的很好的,姐姐你想想,是他每天照顧我們起居,隻有他真正關注我……關心我……還會給我做小蛋糕……」
我心裡一緊,忍著心口的酸澀打斷他。
「你不要說了,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他是沒要我們的命,可我廢了一條腿,我恨他們。」
聞鶴突然激動起來:「是你非要把我背出倉庫逃跑,你的腿才受傷的!如果你不跑,那警察早就把我們解救下來!是你……」
是我自找的嗎?
也對,或許我老老實實留在倉庫裡等待救援,那我的腿就不會受傷。
可我咋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警察當晚會來?我怎麼知道如果我不走,那些綁匪會不會把他的手砍斷?
聞鶴衝我大吼:「我不恨李叔,我最恨你!是你把我拋下的!我恨你!」
21.
我也不是沒有向他們解釋過。
我向爸媽解釋過,他們面色冷淡,沒有多說什麼。
我向許昭解釋,許昭溫柔地摸摸我的頭,嘴上說好,但我能感覺到他的逐漸疏遠。
李叔被判決的那天,他在法庭上突然下跪,開始一下下磕頭。
聞鶴神色悲愴,哭的稀裡哗啦。
李叔卻SS盯著我,一遍遍重復。
「小姐,對不起……小姐,對不起……」
我從出生起,受到的關注就不如許昭,大小瑣事幾乎是李叔一手操辦。
他待我像對自己的親女兒,我也早視他為親生父親。
從那天開始,我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服用藥物才能勉強入睡。
有一次我偶然碰到墨凌,他看出了我的反常,卻不知我失眠的原因,隻給了我一串漂亮的手串。
我帶上後失眠的症狀減輕不少。
可梁少煜為此卻發了好大的脾氣。他的腦回路一向清奇,通常不用去管,他自己就會想通。
果不其然,兩天後他又可憐巴巴地來找我和好。
我從沒跟他真生過氣,更何況我現在在家裡人嫌狗厭,最親近的人就是他了。
22.
許昭大學時,徹底跟家裡人決裂,跑去國外讀了藝術學院。
他走時沒有來見我,到國外也沒有聯系我。
我聽說他過得不好,爸爸停掉了他的銀行卡,他的油畫賣不出去,隻能去街頭擺攤給人畫肖像。
我知道以許昭心高氣傲的性格,肯定不會接受任何人的幫助,便託人匿名以高價買下了他的所有油畫。
兩年後,我聽聞許昭終於肯回國。
而我那時剛剛高考結束,我發揮的很不錯。
雖然因為腿傷不能報考警察學校,但我也另尋他路,選擇了c大的法學專業。
未來,我想成為一名優秀的律師。
我想向許昭分享這個好消息,我想告訴他,你的妹妹跟你一樣,都堅定選擇了自己的夢想,在努力地活出自己的人生。
我約許昭在海邊見面。
我和他看過星星月亮,看過日出日落,可從沒一起看過海呢。
希望在面對一望無際的大海時,我們曾經的誤會和疏離都會隨著浪花而去,我們又會變得像過去那樣親密無間。
那天,我換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在我們約定好的地點,從日出等到了日落。
許昭沒有來。
發給他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我的心情也從期待變成焦急,最後轉向失落。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他又為什麼突然開始討厭我,也是因為那起綁架事件?
他也覺得是我故意丟下聞鶴,是我心腸惡毒,謊話連篇嗎?
我想不明白,隻感到一陣無措與難過。
我沿著岸邊慢悠悠地漫步,邊走邊想,我到底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
等我突然回神,浪花不知何時變得激烈,我嚇了一跳,急忙往回走,卻被拍倒在了海水裡。
23.
我沒想到還能重新恢復意識。
更沒想到我的身體會被他人搶奪,而我隻能變成一隻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滿含怨氣地跟在李薇薇身後。
三年間,我看著昔日好友和她變成熱戀愛侶。
我看著對我冷漠決絕的哥哥對她愛護有加。
我看著我的父母因為車禍去世,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跪在靈堂中哀嚎。
我看著她反手把我手裡繼承下來的股份轉讓給聞鶴,隻為討他歡心。
我聽她跟系統闲聊,滿臉嬌羞地說這個世界好刺激,有霸道竹馬、溫柔哥哥、病嬌弟弟一起來愛她。
系統打趣道:「那他們三個你最愛哪一個呀?」
「那還是聞鶴吧!病嬌弟弟的人設好時髦!許昭雖然溫柔,但他看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搞得我有點怕……梁少煜攻略起來太簡單,人又有點幼稚,相比起來還是聞鶴更香啦!」
「不過原主許若卿也真是挺慘的呢,付出那麼多結果大家都不領情,S得也不明不白,蠢的可以!」
系統溫聲道:「她曾經的那些付出,還有受到的那些誤會,不是剛好可以用來給你刷好感值嘛,安啦~」
李薇薇快樂地嘿嘿一笑:「也對!」
聽她這樣講,我隻氣得渾身發抖,在空中扭曲發瘋地痛罵她。
冷靜下來後,又覺得無比心酸痛苦。
我不明白,讓我安心的S去不好嗎?為什麼要讓我以這種形式目睹這一切。
讓我親眼看著這個鳩佔鵲巢的小偷,霸佔著我的身體,還要對我的人生評頭論足。
23.
朦朧之中,我感覺有人輕輕擦去我眼角的淚珠。
我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身旁還坐著一臉焦急的墨凌。
我愣了愣:「我沒S啊。」
墨凌皺巴著臉又要哭:「我怎麼可能讓你真的S掉啊……」
我說:「你是不是用了什麼邪術?我怎麼記得我頭七都過了。」
「沒有!怎麼可能!隻是……我去和它,談了一談。」
「誰?」
墨凌正色道:「系統。」
原來,在我S後,墨凌開始大範圍尋找那些S而復生後又性情大變之人。
終於,他成功找到了李薇薇以外的第二個穿越者,並和那人身體裡的系統對上了話。
系統把他帶到了它們的“主神空間”。
墨凌得意洋洋:「我把當初帶李薇薇的那個系統舉報了。」
我聽他的描述好像在看玄幻小說,「啊?舉報?」
「是,我舉報他們系統嚴重侵犯了你的隱私及人身安全,以及李薇薇當初任務完成得也有水分,她刷滿的好感度有很大一部分是對你產生的。」
「而且你別看系統啊主神空間啊,聽起來很高大上的樣子,其實就像是一個處在另一維度的公司,系統就是裡面的996員工。」
「我的這一手舉報引起了上面主神的高度重視,他們調查完後答應我,補償給你一具新的身體,新的人生!」
我愣愣地看著墨凌拿來鏡子,盯著裡面那副陌生女孩的面孔,好似在夢裡。
這是一具健康的身體,有著和許昭、聞鶴、梁少煜毫無關系的人生。
24.
從墓園出來後,我走向靠在車邊等待我的墨凌。
「走吧,我們去‘青禾’。」
‘青禾’是一家甜品店,每年我看望過爸媽後,都會順路和墨凌去吃甜點。
可是今天不行,我抱歉地笑笑。
「我晚上學校裡有訓練,抱歉啦……過兩天我們抽一個都有空的時間來吧。」
「好忙啊你……」墨凌癟癟嘴,「那我要吃你學校門口那家燒烤!」
「好啊。」我笑了,「我請你!」
據我醒來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我現在是一名警校的大一新生,交到了許多新的朋友,過著我喜歡的生活。
過去的種種逐漸離我遠去,隻偶爾在夢裡,我會重新見到他們三人模糊的面容。
聽墨凌說,梁少煜萎靡了好一陣子後,老老實實回去了梁家,但因為做事笨手笨腳,又實在沒有經商天賦,被他爸爸每天訓得狗血淋頭,讓外人看足了笑話。
許昭在我S後不久企圖割腕自S,被救回來後突然瘋了,他將聞鶴告上法庭,並帶了一群記者在許家公司裡大鬧,罵聞鶴是盜取家產的白眼狼。
這件事在新聞網站上霸佔了三天的頭條,許家股市大亂,大量核心人員離職,聞鶴也被逼退。
聞鶴離職那天,和許昭在公司門口大打出手。據說當然血流滿地,險些鬧出命案。
聞鶴被從許家趕出來後徹底失蹤,而許昭則是住進了精神病院。
不過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我抬頭,陽光透過樹梢落在我的臉頰。
前方是墨凌拖著嗓子叫我走快些。
我笑著應聲好,大步走向他。
走向我美好的、全新的人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