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在拍攝完後就會停止記錄,可和樂歆的爭吵,讓我忘了這麼一回事。
這件事發酵後,我立馬想到了那臺備用機,和陳以桉的拉扯,隻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或者說,給他一個機會。
視頻發出後,網上的風向很快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罵我的網友有多瘋狂,現在抨擊樂歆的人就有多恐怖。
樂歆的個人信息很快就被扒了個精光,陳以桉的電話一直打過來,我索性關上手機。
我不知道他打電話過來是為了什麼,是因為樂歆不佳的精神狀況,還是因為他看見了我的妊娠報告。
我動手打人是事實不假,可那是因為懷孕後我的情緒會被激素影響,才做出了這麼過激的行為。
為了讓網友信服,我貼出了妊娠報告,並亮出我和陳以桉的婚戒,避免網上有“周新夏未婚先孕”這種流言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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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無論是這個孩子,還是陳以桉,我都不要了。
我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我沒有信心能獨自撫養一個孩子,更何況這個孩子,是陳以桉的。
可在手術後,真的感受到原屬於我的一部份被剝離開來,我還是忍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像是要把我之前沒哭完的眼淚,通通傾瀉出來。
“現在那麼傷心,怎麼就這麼狠心打掉孩子了呢?”
我聽到護士們的竊竊私語,隻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
我原以為,陳以桉是我撿到的一顆明珠,可現在看來,是我眼光太差,錯把魚目當明珠。
6
“你別以為你贏了,以桉哥哥愛的人是我!就像以桉哥哥說的那樣,像你這麼蠻橫自大的女人,不配得到以桉哥哥的愛!”
蠻橫自大?原來在陳以桉口中,我是這樣的人啊。
或許是我一直居於高地,讓他不舒服了吧。所以在一直仰慕他的樂歆面前,他能找回點所謂的“男人的尊嚴?”
看到樂歆發來的消息,我無端猜想著。很快晃了晃腦袋,把這些無聊的東西剔除出去。
也是,都決定要放下陳以桉了,又何必理會這種跳梁小醜?
不過如果她和陳以桉進展順利的話,也不會跳到我面前張牙舞爪。但是,這都與我無關。
正當我準備將她拉黑,還自己一個清靜的時候,她卻發來了一個視頻。
男人壓著她的身子,悶聲低喘,樂歆拿著手機,帶著哭腔地說。
“新夏姐,對不起,我錯了……”
一時間,惡心的感覺如狂潮般席卷我的胃部,我猛按床頭的響鈴,一下又一下地幹嘔著。
護士很快趕來,扶著我去了廁所。
我擦了擦嘴巴,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鏡中這個如此憔悴的女人,是我周新夏。
看著看著,我低聲哭了起來,護士溫柔地拍著我的背。漸漸的,從輕聲抽泣,變成了號啕大哭。
我緊緊地抓著面前這個不認識的護士,仿佛在抓著什麼救命稻草一般。
重新躺回床上後,我閉上了眼睛。
“周小姐,你一直不吃東西,打葡萄糖,對身體很不好呀。”
“不如你叫家裡人送點流食過來,嘗試著吃一點也是好的。”
家裡人?從我成年開始,就沒什麼“家裡人”了。
我是留守兒童,雙親在外打工。忘記是幾歲了,父親回到家的時候,沒有帶著母親。
他抽了一口煙,吐到我的臉上。
“是我沒本事,你媽跟別人跑了。”
該說父親是有良心,還是沒良心呢?成年前,他一直給我打來學費和生活費。但成年後,我就再也沒收到他的一分錢。
現在爬到這個地步,全靠我自己,一點一點,努力地,咬牙切齒地,奮鬥過來的。
所以我很想要一個家,可以不大,但要溫馨。
有一個愛我的老公,和一個可愛的孩子。
我會把我童年缺失的那部分愛,加倍地填入骨肉的生活裡,像是彌補幼時的自己。
我從未跟陳以桉說過這些,我怕一旦將我的脆弱和渴望展現在他面前,就會被他徹底掌控。
我討厭這種感覺,比起被他人左右,我更喜歡掌控別人,而陳以桉,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對象。
以至於,在相處中,我是真真正正的,徹底愛上了他。
我相信他會一直對我好,相信他不會背叛我。
可我現在,卻被這份信任,傷得體無完膚。
醒來的時候,我遲鈍地發現,床邊多個人。
我扯了扯被子,發現那人沒睡著,他抬起頭,落下淚來。
“老婆……”
是陳以桉,他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找到了這裡。明明我已經吩咐過經紀人,不許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蹤跡。
“不要這麼叫我,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那枚戒指,早在我將那段視頻發出的時間,就放在了客廳的桌上。
陳以桉一邊哭,一邊搖頭,甚至還想將手伸過來,抱住我。
我嫌惡地躲開,這種垃圾,還是不要碰到我比較好。
“是我錯了,老婆。我隻是怕,萬一樂歆真的S了,你不就背上一條人命了嗎?”
“那天的電話,是樂歆掛斷的,她以命想逼,要我不再聯系你。”
我撇了他一眼,連冷笑都沒有力氣。
“怎麼,現在我把澄清視頻發出來了,你就不擔心樂歆了?”
他抹掉眼淚,努力地朝我憋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是我想岔了,樂歆她是個成年人,那件事你沒有做錯,我不應該擅自為你做決定的。”
“老婆,護士說,這幾天你都沒有好好吃飯。這怎麼行,你還懷著孕呢……”
他那期盼的目光看向我的肚子,仿佛十分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
“那護士沒有跟你說,我為什麼躺在這裡麼?”
陳以桉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或許他已經猜到了,隻是不想承認。
“因為我做了流產手術。”
我幾乎是帶著惡意觀察陳以桉臉上出現的表情的,聽到這話後,他瞪大了眼睛,隨後竟然笑了出來。
這個人,終於還是瘋了?還是說,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老婆,你別開玩笑了,我知道我錯了,可你也不要用這種話來騙我。”
“我沒開玩笑,既然都不打算和你結婚了,為什麼還要留著你的孩子?”
看他一臉“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的模樣,我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沉默許久後,他站了起來。
“老婆,你好好休息,別說這些胡話。”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很輕很輕地補了一句。
“沒關系的,我們會有第二個孩子的。”
不會的,陳以桉,我們不會有第二個孩子了,就像我們不再有未來一樣。
7
那天後,陳以桉幾乎每天都會給我帶自己做的清淡小菜,每天不重樣。
我看都沒看一眼,全丟進垃圾桶裡。
有次被一直照顧我的護士小姐看見,嘟囔著說我浪費食物。
我點點頭,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於是在下一次陳以桉給我帶東西的時候,當著他的面,我轉手送給了護士小姐。
“老……新夏,你不喜歡吃我做的菜沒事,可你多多少少也要吃點東西吧?”
我當沒聽見,用被子捂著頭,不想搭理他。
其實幾天前,我已經恢復了些進食欲望,開始攝入流食了,不過我沒讓護士告訴陳以桉。
“你在,倒胃口。”
房間安靜了下來,我以為陳以桉走了,掀開被子一看,他蹲在房間角落,呆呆地看著我。
“新夏,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我承認,是我錯了,我不該擅作主張。可是新夏,連S刑犯都有機會為自己上訴,你怎麼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呢……”
他臉上的悲傷太過真切,讓我的心忍不住抽痛起來。
既然這樣,就別怪我撕破臉皮了。
我打開手機,點開樂歆發來的視頻,甩到他腳邊。
“你自己說這種話,不覺得惡心嗎?”
我開的外放,他,還有樂歆的每一句話,都清清楚楚地這個房間回蕩著。
他急忙關掉視頻,臉上青白交錯,他長了張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
“滾吧,以後別出現在我面前,我,嫌,髒。”
“不,不,新夏,你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你看口型,口型是不對的啊!”他竭力為自己辯解,試圖讓我相信這個視頻不是真的。
“我找人看過了,音頻是剪輯的沒錯,可視頻,沒有被動過手腳。”
“也就是說,你和樂歆……”
“我和樂歆,是一場意外。她,她還是第一次,沒有辦法,我至少得擔起責任。”
聽到他這麼說,我反而笑了起來。“第一次?噢,相比起不是第一次的我,她顯得可憐多了,是吧?”
陳以桉聞言,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該說那樣的話,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隨後,跪在我面前,動作不停,一下又一下,即使臉腫的通紅,也不停手。
“是我錯了,新夏,是我不對,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他現在,真的很像一條棄犬,用盡所有方法,隻為不讓主人丟棄他。
可他的主人,已經累了。
“苦肉計對我沒用,流產的痛苦,就算你扇自己一萬個巴掌,也比不上。”
“別讓我再說些難聽的話了,陳以桉,至少最後,給彼此一點體面。”
這下,我是真的感到身心俱疲,不願再看他,哪怕一眼。
8
樂歆闖進來的時候,我不怎麼驚訝,令我驚訝的是,她身後的那個人影。
“爸……?”
蒼老了許多的男人有些無措,像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我。
“周新夏,怎麼,看見我的父親,你很驚訝是吧?”
“沒錯,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
“都是同一個父親,憑什麼,憑什麼你就能做模特,還有一個這麼好的男朋友,而我,要為了生計苦苦掙扎?”
我用力掐著自己的胳膊,逼迫自己與名義上的父親直視。
“所以,你在外面,早就有了另一個家,是不是?”
多可笑啊,樂歆與我的年紀相差最多五歲,也就是說,在我孤獨地想念父親的時候,他已經組建了新的家庭。
原來,成年前他給我的那筆錢不是因為良心,而是拋棄我的準備。
“姐姐,重新見到父親,怎麼樣,很驚訝吧?”
“把陳以桉讓給我,我就把父親還你。”
在我印象中高大的男人往後瑟縮了一下身子,卻沒有反駁樂歆的話。
我“呵呵”地笑了起來,眼淚都出來了。
“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陳以桉我已經不要了,你喜歡撿垃圾就拿去。”
“還有這位,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
“沒什麼事的話,你們還是出去吧。”
我低下頭,翻過一頁雜志,不再看他們。
樂歆打得什麼算盤,我再清楚不過。隻要我表現出對那個男人還有一絲感情,他們就會毫不留情地趴在我身上吸血。
可現在的我,已經不是十八歲那個,意識到被父親拋棄後,整宿整宿地哭的小女孩了。
陳以桉的背叛,讓我意識到。不,早在第一段戀愛的時候我就應該意識到。
不要試圖讓別人一直愛你,自己給自己的足夠的愛,才是最可靠的。
當初的自己,為什麼要有,急切地想生下一個孩子,用對他的好彌補自己童年的遺憾這種想法呢?
對現在的自己好,不就是彌補了童年那個缺愛的自己了嗎。
我現在,不再需要祈求誰的愛了。就算是血脈相連的那個男人,也一樣。
樂歆被我叫來的工作人員趕了出去,B險起見,我還請了個保鏢,替我守著門口,不讓任何我不想見到的人來到我面前。
“周小姐,有個男人一直給你送東西,你看怎麼處理……?”
“吃的給你了,其他的,全幫我捐出去吧。”
幾個月後,我調理好了身體,正式宣告回歸。雖然我消失了一段時間,但經紀人依舊有好好幫我運營各大賬號,掉的粉絲陸陸續續的也漲了回來。
加上我放出風聲,不再像以往那樣,做陳以桉的專屬模特。很多之前有意向與我合作的攝影師,紛紛向我發出邀約。
我接受了所有攝影師的邀請,唯獨拒絕了陳以桉。
在秀場後臺再見到陳以桉的時候,我有些驚訝。
他瘦了很多,原本便圓潤的臉頰瘦削不少,再也看不見之前那副可愛的狗狗模樣。
眼下的黑眼圈比之前我看見他的時候還要重上幾分,整個人好像失去了生機一般。
這段時間陸續有些流言傳到我的耳朵裡,說陳以桉辭去了主編的工作,不知道在倒騰些什麼。
我想起他之前日日來到我病院門口,心底了然。
看到我時,他的眼睛難得亮了起來,想靠近我,卻又踟蹰著,不敢前進。
我的眼神略過,沒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周,周小姐。”
他猶豫許久,還是叫住了我。
眾目睽睽之下,我也不想給他難看。
“什麼事?”
“我們還會有合作的那一天嗎?”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想從我口中聽到確定的答案,哪怕是騙他的也好。
“不會有那天了,陳先生。以陳先生的才華,想必不缺模特。”
連虛無的承諾,我也不想給他。
“好,我知道了,周小姐……”
他苦笑一聲,低下頭去,摩挲著那枚男戒。他僅存的最後一點希望,也被我親手掐滅。
不知道是江郎才盡,抑或是別的什麼原因,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陳以桉這個名字,已經悄然消失在圈子裡了。
至於樂歆,沒了陳以桉的幫襯,她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至於現在在做什麼,我不知道,也不關心。
屬於我的新夏,正要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