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師父來了,我隻好暫時收斂起來,在師父面前做一個安安靜靜的體制人。
「師父,您來啦。」
隨著我的一聲招呼,眼前的兩人來回掃視了一下我和我師父,發現我們倆的衣服完全一樣,這才反應過來,我穿的是國稅局的制服。
我笑眯眯地掏出證件:
「你好,查賬!」
看著他們倆五顏六色的表情,為了忍住不笑,我差點把大腿都掐爛了。
張正在證件和我的臉上來回掃視,再三確認我不是開玩笑後,立馬甩開了柳青青的手,想走過來跟我套近乎,可又礙於我師父在旁邊,於是好幾次欲言又止,眼睜睜看我跟在師父後面進了財務室。
一直到中午,張正才找到了和我單獨說話的機會,他在我之前最常去的一家面館裡堵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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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兒,我就知道你會來這。」他很自然地坐在了我的對面,恰好這時我的面端上來了,他看了一眼,「你不是不愛吃香菜?」
「那不吃了,留著給你當貢品好嗎?」
「菲兒,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當初是我不對......」
沒等說完,他臉上就多了一個巴掌印,我攥著火辣辣的手掌,心裡可痛快極了。早想這麼幹了,可之前礙於他還是我的領導,後來又忙著考公,實在找不著機會。
這一巴掌對於從小是天之驕子的張正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他漲紅了臉,叫囂著讓我再動一下試試,和剛才那副樣子判若兩人。
於是我又甩了他幾個巴掌,把他扇清醒了,他看了看我身上的制服,又擺出了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菲兒,我知道錯了,我剛才已經和柳青青分手了。你不是一直想結婚嗎?我前幾個月又在市中心買了一套房子,就拿來做我們的婚房怎麼樣?你放心,房產證上就寫你一個人的名字。」
短短幾個月就又能買一套房子,看來這貨真的沒少貪。
「張正,你們公司最近沒有安排體檢嗎?有空去看看腦子,記得提醒醫生用顯微鏡看。」
面對我從始至終的冷嘲熱諷,張終於板起臉來,「菲兒,我們好歹也在一起了七年,這中間我對你也算是盡心盡力,就算最後我做錯了,你也沒必要做到這種份上吧?我出事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怎麼會沒好處?揪出你們這些蛀蟲,對公司對社會而言,都是好事一樁。就算是我沈菲,為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添磚加瓦了。」
說完,我驕傲得直起身子,制服上的國徽好像更加鮮豔了。
「沈菲,算你狠!不過你也別得意的太早,我倒要看看你能狂到什麼時候!」張正惱羞成怒,撂完狠話後起身就走。
我看著面前的素面,胃口全無,大手一揮,「老板,給我上一份紅燒牛肉面,牛肉加倍!」
我能狂到什麼時候,目前我還不知道,可張正的好日子絕對到頭了,這大概是我們近期在監獄外見的最後一面了。
想到這裡,面前的牛肉面顯得更加美味起來。
13
畢竟在這個公司待過幾年,而且剛走幾個月,所以我對這裡一切都是熟門熟路的,尤其是張正和柳青青所在的銷售部,給我師父省了不少事。
說句不恰當的比喻,我就像個給小日本鬼子指路的叛徒,滿臉帶著猥瑣的笑容,差點被師父發現我猥瑣的真面目。
通常稅務上門查賬,都會提前通知的,可如果有人舉報,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我們這次來沒有提前通知,但張正還算是比較謹慎的,至少單純從報表上來看,賬目看不出明顯的問題。
正當我一籌莫展之際,總經理過來了,見到我,他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又迅速調整好,不動聲色地和我們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我這才想起我當年連夜整理的那些資料,當即打印出來,和現有的賬目一一對應,果然發現了端倪。
訂單號是對的,可是數目明顯不對,看來張正他們把這段時間中飽私囊的賬,都用這個方法做平了。
既然查到了線索,接下來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張正和柳青青家的公司,根本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
張正利用職務之便,做了很多的假庫存假消耗,其中產生的巨額差額,都進了自己的口袋。
而作為報答,他則向柳青青家的公司提供了一些商業上的機密,甚至還把競爭供應商的底價提供給了他們,這讓柳青青家的公司,常常以微小的差異拿到訂單,在公司的第一把供應商交椅上,越坐越穩。
有了這些證據,張正恐怕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14
張正被帶走的這天,我和師父還在公司做收尾工作。
「你們憑什麼抓我!這一切都是這個賤人的汙蔑!我是清白的!」張正見我出來,大聲嚎叫著,像一頭即將被送入屠宰場的豬。
柳青青一邊扒拉著執法人員,一邊附和張正,甚至想衝過來打我,可張正見了她,仿佛突然開竅了一樣,他指著柳青青,開始控訴:
「都是她!都是她爸指使我這麼幹的!沈菲,你相信我,我隻是一時頭腦發昏,才受了柳青青的蠱惑,我一直愛的都是你。」
我雙手抱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這丟臉程度,堪比讓我當眾裸奔。
柳青青聽到這,轉身給了張正一巴掌,尖銳的指甲在他臉上劃了幾道血印子,「你放屁!當初明明是你看我家有錢,才勾搭我的,現在又反咬我一口,你還要不要臉了!」。
說完,又惡狠狠地盯著我,「一定是你這個賤人搞得鬼,我昨天看到張正去找你了,你又使了什麼陰招來勾引他!」
偶買噶,這些小三的腦子裡,除了雌競,究竟還有什麼?有這個精力,安安心心搞事業不好嘛!
面對師父戲謔的眼神,我隻好硬著頭皮站了出來,好整以暇地對兩人說道:「我現在是國家公職人員,隻是用國家賦予我的權利,合理合法地做我分內的工作,請你們兩個人嘴巴放幹淨一點。妨礙公務,是什麼罪名,需要讓我普及一下嗎?」
要是曾經的我,早就開始發瘋罵人了,哪會對這兩個咬人的瘋狗這麼客氣。
聽到妨礙公務,兩個人頓時偃旗息鼓了,一個乖乖被執法人員帶走,一個安安靜靜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
15
本來這一切,是和柳青青無關的,她被她爸保護得很好,從沒插手過這些事情,可偏偏柳青青是個蠢的。
這天,她在我下班的路上堵住了我,不僅精致的妝容不復存在,衣服也皺巴巴的,和之前飛揚跋扈的樣子判若兩人。
「沈菲,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爸?你不是恨張正嗎?我可以幫你指控他。」
我聽完眼睛都亮了,這真是瞌睡來了遇到枕頭,我正愁抓不到她的把柄呢,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我表面上不動聲色的「哦?」了一聲,偷偷把手機錄音打開了。
「張正的事情,他已經交代得很清楚了,而且你爸的事情,他也吐了不少。」
「這個畜生!」柳青青低聲罵了一句,隨即又低聲下氣地開口,「沈姐,求求你放過我爸。」
見我沒有反應,她又開口:「隻要你能放過他,我就給你兩百萬。你一個基層公務員,這一輩子也不可能見到這麼多錢!」
「怎麼可能!你這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在你爸辦公室裡,看到的比兩百萬可多多了。」
柳青青聽我這樣說,以為我嫌少,於是咬了咬牙又加碼,「五百萬!」
我心裡兩個小人在拼命地叫囂,一個小人說:「答應她答應她!」,另一個小人說:「趕緊的!趕緊的!這可是五百萬!」
我嘴角揚起了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五百萬太少了。」
「沈菲,你!那你到底要多少!」
「一個億!」
聽到這裡,腦仁堪比瓜子仁的柳青青,這才反應過來我是在耍她,頓時氣得漲紅了臉,咬牙切齒地說:
「賤人!你不要太過分了!你這樣遲早會遭報應的!」
「我就過分了,怎麼?你來咬我呀!我上個月可剛打過狂犬疫苗,這一年都不怕被狗咬。我會不會受報應我不知道,可是你信不信,你的報應馬上就要到了。」
看著我囂張的樣子,柳青青整個臉皺成了一朵綻放的菊花,她丟下一句話就氣憤地離開。
「沈菲,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看著她的背影,我拿出了手機,確認剛才的內容都錄了上去,才放下心來。
可光憑這些錄音,頂多是拘留幾天,還不足以讓她進去和她最愛的兩個男人團聚。
可惜啊可惜。
這些可惜的情緒,在我第二天下班看到一群小混混之後,徹底地煙消雲散了。
為了逼我就範,柳青青真的立即採取行動了,要是她當初工作也有這個效率,也犯不著搶我訂單了。
我對著這些小混混,開始大聲地普法,就像當初在張正家祖墳上做的那樣。
本來他們還表現得無所畏懼,直到那句「情節特別嚴重的,處於S刑立即執行」出來,眾人才變了臉色,紛紛作鳥狀散去。
這下好了,雖然侵佔公司財產和不正當競爭罪,沒有柳青青的份,可妨礙公務,這個罪名也不小。
這下他們一家三口,終於可以在裡面團聚了。
我沈菲真是個想得周到又善良的人。
16
查賬工作即將結束之前,總經理單獨跟我見了面,不似幾個月前的高傲冷漠,看起來好像老了十歲。
整個公司被查出來的問題很嚴重,幾乎快要到停產整頓的地步,他這個總經理實在是坐不住了。
「小沈,就因為張正和柳青青的事,你就要拉整個公司下水?」
聽到這句話,我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努力這麼久,實現了自己的目標,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在他的眼裡,這一切依舊是因為爭風吃醋而進行的報復。
我瞬間原諒了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他並不是有意地針對我,而是他的眼界,隻到那一步。
我輕嘆了一口氣,
「趙總,您把因果關系搞錯了,是您的公司有問題,才被我們查出來的,而不是我們來查,才出了問題。」
「不過,按照您過度關注表面業績,而忽視員工人品的做法,公司出問題是遲早的。當初我給您的那份資料,但凡您抽空多看一眼,或者日後多留一個心眼,也不至於讓張正他們鑽了這麼大的空子,把公司逼到這個境地。」
礙於我的身份,總經理並沒有當場發難,隻是面色不慍地摔門而去。
我想,他這種人這輩子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之前看不起的女人,卻給他上了一課。
女人由於生育等問題,在職場上本來就處於劣勢,更何況還有趙總這種人,身在高位,卻在二十一世紀,還對女人的工作能力有著刻板印象,這讓女人的就業環境更是難上加難。
我更加地意識到,作為女人,隻有依靠自己不斷努力,爬到高位,才能有更多的話語權。
想到這裡,我更加感謝還在牢裡的那對狗.......那對苦命鴛鴦。
我特意帶了好吃的去探監,沒想到兩個人一個也不願意見我,還真是自始至終心有靈犀。
不見拉倒。
我把東西都帶回了家。
在我自己買的房子裡,一邊吃零食,一邊繼續努力學習。
也許,二十一世紀的紫微星,說的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千千萬萬靠自己站起來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