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婚約還不知檢點,簡直是蕩婦!」
我攥緊了拳,連指甲都嵌進了皮肉。
周昀川始終陰沉著臉:「阮明羨,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我抬頭。
或憤懑,或譏诮的目光投來。
原來今天是針對我的一場圍剿。
彈幕瘋狂滾動著,我沒再去看。
「我需要說什麼?」我笑了,「同樣是訂婚,你可以和多少女人糾纏不清,甚至蘇銜月已經身懷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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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做了你做過的事,你們在急什麼?」
蘇銜月臉上的笑容一僵:「阮明羨,你做了醜事還亂潑髒水,你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誰敢外傳!」周昀川怒喝一聲,嚇得她瑟縮了一下。
他被刺激得眼睛都紅了,猛地朝我走了兩步:「是誰?」
「說,到底他媽的是誰?!」
面對著我的沉默,他驟然將茶盤拂落。
在一片驚叫中,飛濺的碎瓷片朝我砸來。
我心頭一緊,下意識閉眼,抬手去擋。
疼痛卻沒有如期而至。
我睜開眼。
一個挺拔的背影擋在我身前。
「是我。」
12
周家頓時一片混亂。
周聞淮的手臂上都是細密的傷口,有的還扎著碎瓷片。
連側頰也被劃出一道細長的血痕。
我拉住周聞淮:「你受傷了……」
「哥?你們——」周昀川瞪大了雙眼。
周聞淮置若罔聞,隻安撫地拍拍我的手背。
抬手擦掉側臉上的血跡,語氣平靜。
「照片裡的人,是我。
「是我答應了周昀川,冒充成他的樣子接近阿羨,對此她一概不知。
「是我心懷不軌,圖謀在先。
「所以,有什麼都衝我來。」
全場一時落針可聞。
周昀川更是踉跄著後退兩步。
等回過神,他紅著眼,一拳砸向周聞淮。
「你怎麼可以——」
那一拳被穩穩接住。
下一秒,周昀川狠狠摔在地上。
後背撞上桌角發出巨響,疼得他抽氣。
周聞淮冷冷地道:「你是最沒資格問這句話的人。」
「至於這張照片。」
他兩指拎起照片,目光冷冽地盯著蘇銜月。
「你盡管去發,有媒體敢提一個字,都算我周聞淮這二十七年白混了。」
她面如S灰,目光閃躲。
周父一拍桌面,怒喝:「荒唐!你是反了天了?!」
「我是反了,爸爸。」周聞淮輕笑一聲,「從你把我逐出公司,而我又重回董事會的那天起,我們不過都在粉飾太平罷了。」
在所有人震驚的神色中,他望向地上呆滯的男人。
「阿川,既然你這麼喜歡讓我代勞,那這婚約,也由我代勞吧。」
男人轉向我,語氣輕柔,眉眼間是些微的疲倦。
「可以嗎,阿羨?」
13
周聞淮帶我離開時,沒有一個人敢阻攔。
這是我第一次到他平日的住處。
視野最好的大平層,目光所及,燈火璀璨。
屋內裝潢簡約,風格如他本人一樣冷淡禁欲。
我找出醫藥箱,仔細地為他挑出碎瓷片。
「疼嗎?我盡量輕一點。」
「真的不用去醫院嗎?我怕我處理得不幹淨……」
他搖搖頭,目光一直落在我臉上,眼底盛滿愉悅。
「阿羨,聽你親口說你不愛他,我好開心。」
我臉上一燙,低聲道:「你真的沒事嗎?和家裡……」
他沉默片刻:「這麼多年一直是這樣的。」
「我們十六歲生日那天,我說想吃街角那家舒芙蕾。
「媽媽親自去買,可她再也沒回來過。
「從此我就成了家裡的罪人。」
輕描淡寫的幾句,卻聽得我心裡揪起。
他半眯著眼笑了笑:「後來我才知道,肇事司機是我爸的私生子——這麼多年來,我爸就這麼讓我做了替罪羊,冷眼看著所有人苛責我。
「不,他甚至是帶頭踩我的那一個。
「那以後,我就下了決心,要回到公司。
「公司內部紛爭很無趣,不說這個了。」
他垂眼,昏黃的光線灑下,讓他銳利的眉眼也柔和了幾分。
「我和阿川實在太像,並肩而坐時連媽媽也分不清。
「為了區別我們,她曾送過我們一對藍寶石耳釘,讓我戴在右耳,他戴在左耳上。」
他頓了頓。
「自她去世後,阿川的耳釘就再也沒摘下過。」
話沒有說盡,我卻讀懂了。
周聞淮認為母親去世是因為自己,從此不肯戴上耳釘。
可他數次為我而戴上。
「抱歉和你說了這麼多,很無趣吧。」
我握住他寬大的手,隻道:「我懂。」
因為我也是這樣的。
「你不用為了保護我,把所有罵名都攬到自己身上。」
他搖搖頭:「讓你受委屈是我的無能。」
話音未落,他打開一個古樸的紅木盒,裡面躺著一串項鏈。
一圈碎鑽眾星拱月,中間的是一顆碩大璀璨的粉鑽,火彩彰顯著它的價值不菲。
「我替你戴上?」
久違的彈幕飄過:
【這項鏈……是周夫人留給他的遺物吧,哥哥他真的超愛!】
我愣了片刻,屏住呼吸。
「阿羨,可以答應我的婚約嗎?」
四目相對間,不知道是誰主動。
我急不可耐,他卻吻得慢條斯理。
溫熱的大手在我裙下摩挲。
剛剛還冰冷的臉,此刻潮熱起來。
男人在我耳畔低語。
「好漂亮,阿羨。」
直到我被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淚,顫抖了許久才停擺。
他始終衣冠楚楚,襯衫寸縷未亂,依舊挺括。
周聞淮擁住我,眉眼間是倦怠的餍足感。
很久都沒有人講話,隻有黑膠唱片轉動著。
修長的手指在我發絲間穿過,輕而緩。
我側過臉,就被他銜住了嘴唇。
歌聲繾綣,我們再度沉溺其中。
14
我剛邁進家門,就迎來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
「怎麼回事,為什麼周家的所有項目都終止了?!」
「找了你一天了,為什麼手機關機?」
我平靜道:「我和周昀川要取消婚約了。」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臉色發白。
我爸的手已經抬了起來:「你腦子是怎麼——」
「伯父,伯母,我是周聞淮。」
男人站到我身邊。
我爸動作一僵,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貿然來訪,多有打擾。」
看著一臉賠笑的父母,和忙著給他斟茶的姐妹。
我坐在原地出神。
我有出色的姐姐,有會撒嬌的妹妹。
作為被忽略的中間孩子,父母栽培的心血和寵愛都在她們身上。
尷尬的處境教會了我,要盡力表現得乖巧,受傷了也不能叫一句。
因為大概率獲得的反饋,不過是「怎麼又惹事了」。
也許我此生做得最正確的事,就是替周昀川擋下了那盞吊燈。
周聞淮握住我的手時,我才回過神。
才發現擺在桌面上的是未來五年給阮家的項目計劃書。
我的姐妹們一臉興奮地熱議著高定。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確認我的狀態。
才微笑道:「我在追求阿羨,希望得到你們的支持。」
「啊,當然支持!」
「阿羨你這孩子,還在考慮什麼呢?!」
我也跟著微笑,心裡卻帶著淡淡的失落。
我沒有辦法去改變他們。
也無法改變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商品屬性。
夜裡,媽媽敲響了我的房門。
「這是這些年給你攢的嫁妝,雖然周家什麼都不缺,但你總歸要有些底氣。
「當然,如果阿羨不想嫁,我會去說服你爸爸的。」
我抱住她,偷偷流淚。
突然覺得,我人生的前二十年,好像也不是那麼無可救藥。
15
後來周昀川多次來訪,我都避而不見。
自從周聞淮全盤掌握周家後,他的日子也並不好過。
聽說周聞淮斷了他的卡,還把他派駐到非洲。
直到他攔下我。
周昀川瘦了很多,眉眼間也不復貴公子的傲氣。
「阿羨,我要去非洲常駐了。」周昀川小心翼翼地看著我,「我來是想問問,你肯不肯跟我走?」
不等我反應,他急忙又道。
「你肯定對我很失望,但是你追了我那麼久, 我想, 你肯定是很喜歡我的……」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懶得多費一個字:「醒醒。」
「聊什麼呢?」
我們轉頭一看,周聞淮雙手抱臂,站在不遠處。
周昀川渾身一震:「沒、沒聊什麼,哥,我就問問嫂子過得好不好。」
「你老來煩我老婆幹什麼?」周聞淮莫名其妙地睨他一眼, 「你自己沒有老婆嗎?」
周昀川眉眼一黯。
近乎低聲下氣道:「哥……能不能別封S銜月,怎麼說她也是有身孕的人,你就當積點德……」
周聞淮看著他,輕描淡寫道:「放過她?恐怕我沒這麼大的肚量。」
此時我尚不知,翌日,蘇銜月的花邊新聞會鋪天蓋地而來。
立了玉女的人設, 她卻和導演、投資人頻繁出入酒店。
都是照片和視頻的實錘。
此刻周昀川隻一臉絕望。
周聞淮面色平靜地問:「還有什麼想說的?」
他一愣:「啊?沒、沒了。」
「那就滾吧。」
話音未落,周聞淮單手把我抱回了屋。
走出很遠, 還能聽見周昀川哭得像個開水壺。
16
猶豫了一整天, 夜色降臨時, 我趴到周聞淮旁邊。
「聞淮哥,我跟你講個秘密。」
「嗯?」
我聲若蚊蠅:「其實……我是魅魔。」
魅魔血脈低賤, 大部分不過是頂豪世家的玩物。
男人面色平靜,又翻了一頁書。
「嗯。我早就知道。」
我瞪圓了眼:「你知道?」
「在遊輪那晚,你的尾巴沒藏好。」
我怔在原地, 臉皮一熱。
大概那夜動情得太厲害,才會……
周聞淮放下書本,把玩著我的手指。
「你一直不肯答應訂婚, 就是因為這個?」
我張口結舌。
他好像總能看穿我。
等男人收回手,我若有所覺地低頭一看。
無名指上, 碩大的鑽石流光溢彩。
我呆住了。
不期然對上他滿含愛意的眼神。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婚戒, 下次帶你親自去挑。」
「不想等了,跳過訂婚,我們直接結婚吧, 阿羨。」
話音一落, 一隻帶著愛心的小尾巴驟然顯形,翹在空中。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手忙腳亂地去捂。
可在我抓住之前,周聞淮握住我的尾巴。
他唇角一勾, 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好可愛。」
仿佛有電流竄過身體, 我癱軟地倒在床上。
等等。
「所,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這段時間我天天失眠, 費力藏了好久——」
我不服氣,甩著尾巴拍打著他的腹肌。
啪啪拍了幾下,隻覺男人的腰腹倏然緊繃。
他握住我的尾巴, 眼神晦暗, 啞聲警告。
「別亂動,如果你不想再來一次的話。」
我正沉浸在懊惱中,抽出尾巴,不信邪地又給了他一鞭子。
下一秒, 天地倒轉,周聞淮將我抵在地上。
我後知後覺:「哥哥……我錯了。」
「知道怕了?晚了。」
再次眼神迷離地攀住周聞淮的脖頸時,我迷糊地想。
到底誰才是魅魔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