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嘆,一生落幕。
我叫於歲歲,取意歲歲平安;他叫姜祈年,取意祈求來年順遂安康。
我們青梅竹馬。
他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細節,我都能倒背如流。
畢竟……我們相識實在是太久太久了,對彼此都是那樣熟悉。
熟悉到,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
天意難違,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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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終留給他的,隻剩下了一封信。
1、
我叫於歲歲,取意歲歲平安;他叫姜祈年,取意祈求來年順遂安康。
無論如何,這兩個名字蘊含著我們兩家人濃厚的愛意。
據我那不靠譜的母上大人以及她同樣不靠譜的閨蜜同時也是姜祈年媽媽說,我剛出生的時候姜祈年就在現場。
媽媽想起當時見到我的模樣時的場景就皺著眉頭:“真的,看到你我都震驚了,怎麼會那麼醜,我真的會生出這麼醜的孩子嗎?”
然後兩個人又帶著神秘的笑容說:“祈年可是第一個摸歲歲頭的人哦~”
我板著臉問:“所以呢?”
她們兩個人笑得更猖狂了:“祈年那麼喜歡歲歲,以後你們兩個人一定會在一起的!”
當時的我不懂什麼叫“在一起”,為什麼要以後才在一起,難道我現在天天找姜祈年玩不算在一起麼?
大人的心思總是讓人難猜。我搖搖頭,遠離這兩位笑得像老巫婆一樣的女士,去姜祈年家找他。
姜祈年總喜歡裝小大人,明明隻比我大一歲,卻好像懂得許多的樣子。其他的小朋友想找他玩,他卻一臉傲嬌地說:“不去,我要練琴。”
其實就是在家敲著大小不一的碗叮叮當當然後被林阿姨罵而已。
其他人在他那裡碰了灰,於是就來找我。我當然喜歡和他們玩,但是等到告訴姜祈年的時候,他又會皺著眉問:“要玩什麼?”
“過家家!我當媽媽!”
姜祈年每次聽到我要玩過家家又不開心了,拉著我的手擋在我前面:“平安不玩過家家,平安要去看書。”
我撇撇嘴,其實就是在書上畫超級醜的姜祈年而已。
不過我很好奇,我明明叫於歲歲,其他人也都叫我歲歲,為什麼隻有他叫我平安。
“都誰叫你歲歲?”
“很多啊,”我掰著手指頭數,“媽媽爸爸,林阿姨姜叔叔,隔壁李奶奶,還有小雲小闌……”
姜祈年忽然握住我的手,我抬頭看他,撞上了漆黑又明亮的眼睛。
我聽到他說,
“歲歲平安。歲歲是很多人的歲歲,平安隻是姜祈年的平安。”
2、
我們兩家父母都不喜歡請保姆,用我媽的話說,就是“家裡那麼多隱私,不能讓外人看到。”實際上就是她和林阿姨有太多奇奇怪怪的玩意兒不想讓人知道而已。爸爸和姜叔叔每天晚上很晚才回家,家裡大大小小都是兩位女士做主。而這兩位女士不是逛街就是搗鼓神秘的東西,完全忘記還有兩個孩子。
所以我和姜祈年上了小學之後就沒人接送了。不過也幸好學校離我們家近,姜祈年比我大一歲,接送我的任務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的頭上。
每一次看到他板著肉嘟嘟的臉一本正經地牽著我的手過馬路,我就很想笑。但是姜祈年偏偏不讓我笑,所以我天天憋笑都憋得很辛苦。
平心而論,姜祈年是一個很稱職的哥哥。
我從來都不會帶錢,因為有姜祈年。
他每天兜裡都會揣二十塊錢,夏天就帶著我去買冰激凌和棒棒糖;冬天就踩著雪小心翼翼地給我買烤地瓜。
下雨天我也從來都不記得帶傘,因為有姜祈年。
他小小的書包裡隻塞了一把傘,於是他就會摟著我的肩膀,大部分傘都傾斜在我這邊;遇到走不過去的小水坑,他就會蹲下來背著我,我撐著傘舉過頭頂,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那對我來說不可跨越的鴻溝。
那時候,全世界也就如此了。
姜祈年是我的世界,從小到大,一直未變。
隻不過,姜祈年回家後不可避免就會打噴嚏。我滿臉歉意地看著林阿姨,林阿姨隻是笑了笑,把水杯塞到我手裡:“歲歲啊,這臭小子不喜歡吃藥,你快去讓他吃藥,吃完之後阿姨給你糖吃。”
我點點頭,不吃藥病就會加重,這個我還是知道的。於是我手裡拿著沉甸甸的任務,滿臉鄭重地走到了姜祈年面前。
他躺在床上,臉色潮紅,看到我過來眼睛一亮,掀起被子就要把我拉到床上。
我很有骨氣地拒絕了他,然後將藥和水放在他手裡,抬抬下巴示意他吃藥。
姜祈年肉眼可見地萎靡起來,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不要吃藥”之類的話。
我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想了想,然後坐在床上:“吃了藥我就和你玩。”
他眼睛裡熄滅的光瞬間又被點亮,把好幾種花花綠綠的藥片一股腦兒塞進嘴裡,也不管能不能吞下去。
“你慢點!慢點!你再咳嗽我就叫林阿姨了!”我看到他被嗆地臉更紅了,連忙拍拍他的胸口。
“別叫我媽,”他好不容易緩過來,滿臉期待地盯著我的眼睛,“我吃完藥了,快上床!”
我嘆氣,隻好爬進了他的被窩。
生病的姜祈年好幼稚啊。
不過也隻是蒙著被子說了幾句話,林阿姨就進來把我帶走了。臨走前似乎還瞪了姜祈年一眼:“臭小子,別把我們歲歲傳染了。”
媽媽去公司找爸爸了,於是我就在姜祈年家裡寫作業。
隔著虛掩的門,我聽到林阿姨和姜祈年的對話。
“雨也不算太大啊,怎麼身上都湿了?”
“傘有點小,平安不能被淋,我就把傘往她那邊挪了挪。而且那邊馬路有一個超級大的水坑,平安剛買的小皮鞋不能弄湿了,我就背她回來的。”姜祈年聲音悶悶地,但是語氣裡卻有著抑制不住地邀功之意。
“臭小子挺會啊,你爹要是像你這樣也不愁追不到我,”林阿姨笑起來,她很愛笑,笑起來特別好看,“你喜不喜歡歲歲?”
“當然喜歡了!”
“那就要一輩子對歲歲好,行不行?”
“當然行!男子漢大丈夫,說到做到!”
“那不行,我不信你,我們拉鉤。”
“拉鉤就拉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我就是小狗!”
3、
小學畢業那年暑假,我們去遊樂園玩。
這次總歸不是兩個人了。也許是兩位女士意識到去遊樂園需要找個大人陪伴,所以剛剛有一點點假期的爸爸和姜叔叔就被迫當起了保姆這一職業。
我印象中的爸爸總是早出晚歸,但是他為數不多的假期卻會陪著我和媽媽。媽媽那麼大人還喜歡坐在爸爸懷裡撒嬌。但是對比不靠譜的媽媽,爸爸就溫柔多了。爸爸不會像媽媽一樣看到我滿身泥抓著蟲子的時候上蹿下跳滿屋驚叫,而是帶著笑意將我的收藏品做成標本,然後讓我去洗澡。
我對爸爸的印象如此,見到姜叔叔的次數就更少了。
我印象中的姜叔叔不苟言笑,總是板著一張臉,和總是帶著笑的爸爸形成了鮮明對比。但是姜叔叔對我也超級好,每次回來都會給我買好多好多奇形怪狀的糖果。
據姜祈年所說,姜叔叔對我比對他好多了。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等到他,要麼買書,要麼什麼都沒有。
據林阿姨所說,姜叔叔其實特別可愛,隻不過誰都沒有見過姜叔叔可愛的一面。對姜祈年,“為了彰顯他做父親的威嚴,總是板著一張臉,像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這是林阿姨的原話。
此時此刻的爸爸和姜叔叔還穿著西裝,與整個遊樂園格格不入。
不過我才不管這些呢,我要玩旋轉木馬碰碰車小木屋摩天輪!
姜祈年不喜歡玩這些,不過我把他拽過去,他也沒話說。
中途爸爸和姜叔叔先後被兩個電話叫走了,結束了他們可憐的假期。
姜祈年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說可以保護我。
“晚上有煙花展,平安想不想看?”姜祈年在外人面前總是好冷淡的樣子,就像姜叔叔一樣。隻不過在我面前,他每句話似乎都帶著笑。
他笑起來的樣子和林阿姨特別像,所以我就特別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每次都巴不得他在我旁邊笑。
“當然要看!”我聽到我雀躍的聲音。
煙花展特別好看,五顏六色的煙花相繼碰撞,在空中炸開,將整個城市都染上了色彩。
我拉了拉姜祈年,他含著笑的眼睛帶著些疑惑,微微俯身:“怎麼了?”
我第一次盯著他出了神,煙花在他身後的空中,映著他周身閃著細細的金光,我無緣無故就想起一句話
——神明庇佑,善意長存。
此刻的姜祈年就如同神明一樣,我心裡忽然湧起巨大的不安,仿佛下一秒他就會隨著煙花消逝。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但伸向空中的手卻停住。
有人抓我衣服。
不是姜祈年。
我匆忙地回頭看,身後烏烏泱泱全是人,抓我衣服的那隻手不見了。
姜祈年握住我停在空中的手,語氣裡帶上了疑問:“怎麼回事?”
我拉著他的手,搖搖頭,站在他身邊,把目光重新放在天空中。
“砰——”
一聲巨響,十幾個煙花一齊炸開,耳朵裡全是嘈雜的人聲,但是我聽不到,這次我清晰地感覺到有人抓著我的衣服。
“姜——”還未等說出口,我就被巨大的拉力拽到地上,衣領勒得我喘不過來氣。
我看到姜祈年臉色慌張,SS握住我的手,身後人群暴動,我聽到有人驚慌失措地喊:“有人帶刀——!報警啊——”
縱使我看不清身後,但是通過姜祈年的臉色,我也能想到,拽著我衣服的,應該帶著刀。
“放手。”姜祈年的聲音冷漠到我似乎第一次見到他這樣。
後面的人沒理他,隻是又拽緊了些衣服,有什麼東西抵在我的脖子旁。我臉色未變,知道這是刀。
姜祈年還握著我的手,刀刃又靠近一點點,我感到側頸有些痛,大概是劃出了一條口子吧。
姜祈年的臉色更陰沉了,他看出來這人是想讓他松手。
“各位——”我適時出聲,“能不能讓我站起來,這麼坐著很難受的。”
我看不清後面什麼動作,隻等他松懈後反腳踹他面門。
脖子上的刀松開,我腳腕剛動,一陣刺痛傳到大腦。
瑪德,這個時候把腳崴了。
姜祈年沒松開手,我緩慢站起身,刀從脖子處轉移到後腰。
警車響起,後面的人似乎有些慌張,抓著我就想跑。姜祈年怎麼可能如他願,一把拽過我,將我摟入懷中。
猝不及防的一聲悶哼驚醒了我,那把刀在拉扯中被刺進了姜祈年的肩膀,瞬間血流不止,他的白襯衫被染上了大片的紅色,刺紅了我的眼睛。
“沒事沒事,平安別怕。”
我忍著淚,他這個時候還記著安慰我。
對方似乎並沒有想傷人,看到姜祈年受了傷,也是面目可見的慌張,連忙爬起來向著遊樂園另一邊跑去。
我能放過他?
開玩笑,他傷了姜祈年。
姜祈年SS抓著我,我沒辦法將他松開,於是就地取材,抓了幾個石頭就扔過去。
我準頭一向不錯。
他被扔地踉跄,摔倒在地。
警察和救護車都來了,後面的事我也沒管。
姜祈年忍痛的模樣看得我實在是心疼,再加上姜祈年抓著我的手一副誰也別想把我拉走的樣子,我隻好跟著上了救護車。
幸好刀口不深,姜祈年也並沒有大礙,隻是看著比較滲人。
在我照顧姜祈年的時候,林阿姨過來告訴我,是我爸爸的S對頭僱人威脅我爸,隻不過僱的人沒有膽子,要不然姜祈年也不會隻受了點皮外傷。
我不太想知道這些,爸爸的公司很大,內裡全是些我不懂的東西。
我隻知道似乎是我連累了姜祈年,如果不救我,他也不會受傷。
但是……
照顧歸照顧!姜祈年你不要太過分好不好!
整個暑假,我拒絕了一切朋友的邀請,專心照顧姜祈年。
“平安——我渴了。”我連忙倒了一杯溫水,幫他試好溫度遞給他。
“平安——我想吃水果。”我給他把蘋果削好皮,切成塊遞給他。
“平安——我餓了。”
“林阿姨煲的雞湯,你小心點,燙。”我給他盛了一碗。
他沒接,指了指還纏著繃帶的肩膀,滿臉委屈:“動不了。”
“那怎麼辦?”
“要平安喂。”
我:……
但是看著他低眉順眼的樣子,我又無端想起他那晚染血的肩膀。
真是敗給你了。
我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拿勺子盛了些湯吹了吹:“張嘴——”
姜祈年聽話地張嘴,然後帶著笑調侃我:“平安真好看。”
我瞪了他一眼:“受傷還不忘嘴貧,肩膀好了是吧?”
他立刻捂著肩膀:“哎呦——疼疼疼——”
“不過——”他看著我,“如果以後一直這樣,我也滿足了。”
一直這樣,一直怎樣?
一直在一起?
那也確實……很好,我想。
“哎呀呀,平安怎麼臉紅啦?”
“閉嘴!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