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在哪個大學讀書？」
周圍瞬間都笑開了：「你這放水，也放得太水了吧哈哈哈」
大家都沒當回事，等著我說完趕緊進行下一場遊戲。
但我很久都沒說話，等到大家投來訝異的目光。
我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酒杯就灌了下去：
「我更多v. aikanh - 免費盡在微信公眾號：胡巴 士 自罰一杯。」
我低著頭，燈光在我臉上落下一大片陰影：
「抱歉，你們先玩，我去一下洗手間。」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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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洗手間待了一會兒。
洗了把臉衝散了臉上的酒氣。
等我回到包廂時，剛站在門口準備推開。
未關緊的門縫裡傳來隱約的議論聲：
「我故意問的，你們看到她那副羞愧的樣子沒，笑S我了。」
我聽出來了，那是詢問我學校的那人聲音：
「早調查過了，初中輟學，沒成年就在廠裡擰螺絲，這不就是最近網上一直說的廠妹，精神小妹哈哈哈。」
又是一陣哄笑聲，蘇如煙的聲音溫婉，有些無可奈何：
「那你也不能當面給人家難堪啊。」
那人不服氣：
「我就是看不慣，她跟隻癩蛤蟆一樣總是扒著晏安，你說說，她哪一點能跟你比，總有一天晏安會清醒，發現你比她好一萬倍。」
……
後面的內容我不想再聽下去了。
我給江晏安發了消息，轉過身，正準備離開。
但一抬眼，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眼睛裡。
江晏安站在不遠處，昏暗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我有點看不清他的神色。
包廂內的議論聲越來越大，清晰地飄蕩在我們之間。
我抿了抿唇，低著頭往外走，經過江晏安身邊時卻突然被他拉住了手腕：
「一起回去吧。」
9
出了酒吧，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下來。
江晏安扯開剛才手上拎的袋子：
「你身體不好，不要喝酒和涼飲料。」
我看著他遞過來的熱牛奶，看了很久，沒有接。
腦海中這段劇情浮現，我按部就班地說出了原臺詞：「江晏安，你是不是看我不起，嫌我拿不出手，是不是覺得我這種廠妹，在你們大學生裡就像個笑話。」
穿越來後，這是我第一次沒有叫錯江晏安的名字。
劇情裡我語氣憤怒，脾氣上來甚至狠狠地甩了江晏安一個巴掌。
但現在，我說這段話的語氣很平靜。
那瓶熱牛奶，因為長時間暴露，已經有些發涼。
晚會結束很久，但我的腦海裡總是浮現出蘇如煙在舞臺上的樣子。
潔白，耀眼，高貴，比起我，確實跟江晏安更加相配。
其實他們說得對，我虛偽拜金，性格不好，文化也不高。
我是他跟蘇如煙之間的催化劑，也是襯託板。
我等著江晏安對我厭煩，等著他說我沒事找事。
可我沒想到的是。
江晏安突然將我抱進了懷裡，手指撫上我眼角，輕輕地擦去眼淚：
「那你知道他們背後怎麼說我呢？
「我開學的時候背了一個大蛇皮袋，第一天就出了名，他們說沒想到這個時代還有背尿素袋子的鄉巴佬。」
江晏安比畫了一下，他語氣平靜：
「那個袋子是奶奶仔細清洗又曬幹給我裝被子的，我帶了家裡做的辣醬送人，可他們說不衛生。
「蘇如煙當眾跟我表白之後，我身上又新出現了鳳凰男吃軟飯的標籤。」
劇情裡對男主大學的事情一筆帶過。
書裡提到過他窮困，提到過他遭受冷眼嘲笑。
但男頻文終究是爽文，男主會很快打臉，逐漸變成校園男神。
但那寥寥幾筆落在現實中，曾經受到的欺辱卻難以一筆帶過。
「所以不要在乎別人的看法，那些議論總是那樣片面又刻薄。
「我們要做的，是不議論別人但也不要苛求自己。
「背景出身家境不同，很難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的。」
不知不覺已經走回了家。
出租屋外的路燈壞了，一閃一閃的。
江晏安停下腳步，他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將牛奶塞進了衣服裡。
本來有些發涼的牛奶經過體溫，又逐漸被焐暖焐熱。
他打開蓋子，將牛奶遞給我，我抿著唇，這次接了過來。
「青青。」
江晏安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耀。
他語氣很認真，也很溫柔：
「你想不想繼續念書呢？」
10
我坐在沙發上很久了。
江晏安早上有課，早早就去了學校。
我摳著手指，一直在想昨天晚上江晏安的話。
他問我想不想繼續念書，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讀書太難了，考大學也太難了，生活費和學費都是大問題。
這句話我從小便聽到大。
我跟原主的命運如此相似，同樣輟學，同樣早早步入社會。
我出生在窮鄉僻壤，家家都窮，我家甚至沒有自來水。
15 歲的時候，我就被逼著輟了學，我還記得父親當時責罵的嘴臉：
「要不嫁人要不去打工，養你這麼大，吃這麼多糧食，要是還賺不來錢，我當時就應該你一出生就把你掐S。」
我選擇了打工，跟著同村的女孩一起南下。
年齡不夠，剛開始是洗頭妹，工資隻有別人四分之一，剛剛夠吃飯。
洗了三年，終於到了年紀，可以進廠。
方便面廠、手機廠、飲料廠，我都待過。
流水線上跟我一樣大的女孩有很多。
廠裡很累，但工資也高，一發工資大家首先換蘋果手機。
但我要把錢寄回去，寄給我懦弱的母親治病。
我想我是恨她的，她生下我，卻護不住她的女兒。
同一年紀的女孩還在上學，周末和好友逛街聚餐。
而我卻在廠裡打工，粗糙的手掌上滿是落下的劃痕。
但臨走前，母親在我口袋塞了五百塊錢。
這是她烈日下每天挖十個小時蘿卜偷偷攢的。
她給我的母愛不多，卻偶爾又會顯示出那點溫情。
所以我愛她愛不起來，卻也恨得不徹底。
我一直知道讀書很難的。
需要一個穩定的家庭，需要足夠支持你父母。
也需要錢，需要時間，窮人家的孩子很難等到你二十二歲畢業再賺錢。
所以當時江晏安問我時，我第一反應是拒絕。
但現在我有些迷茫，窗外有熱鬧嘈雜的煙火氣傳來。
昨天預報說今天下雨，可此刻卻晴空萬裡。
所以過去的經驗也不一定是對的吧。
或許我不需要家庭，不需要父母，也不需要瞻前顧後。
也許隻要我自己願意，我自己努力，我自己堅持。
讀書也不是很難的，對不對？
11
江晏安回來的時候，抱著一個箱子。
裡面是滿滿的書籍和練習冊：
「先把初中的復習一遍，之後高中的從基礎學起，然後慢慢練習。」
我翻開了初中課本，眼前的一切都顯得如此陌生。
我以為我已經忘了那些曾經背過的詩句和課文。
但沒有，我翻了一頁，就下意識知道後面寫了什麼。
出租屋隔音不好，咳嗽聲、尖叫聲總是會打斷我的學習。
後來，江晏安跟老師說了一聲，我就到了學校的空教室學習。
等江晏安下課的時候，我又碰到了蘇如煙。
她看著我拿著的課本，很是詫異。
我將數學題往背後藏了藏，不知道為什麼。
我不想讓她看見，在蘇如煙面前拿著高中課本是一件很難堪的事情。
「現在知道看書了，還以為你隻會在那個出租屋吃零食、打遊戲呢？
「終於知道自己配不上晏安了，開始努力了？」
蘇如煙說話依舊那麼難聽，我回懟她：「你管得真寬。」
她不知道為什麼，向我走過來，像是還要說什麼。
正好江晏安下課了，我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
於是瞪了蘇如煙一眼，諷刺她：
「比不上你，綿衣玉食的大小姐，你跟廠妹說話，也不怕汙染了你的高貴空氣？」
12
晚上回到家，我做完題以後。
喊住了要去洗澡的江晏安：
「書錢還有飯錢房費我都會還你的，隻是我現在沒錢，可以給你打欠條。」
我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整整齊齊寫著我的花費。
江晏安將欠條接了過來。
上面我寫錯了好幾個字被他一一改正，他誇我：「青青，你字寫得很好看。」
的確，很難相信，我這個文盲竟然寫得一手好字。
我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
「我打聽過了，門口的燒烤攤在招人，晚上兼職三個小時，能給六十塊錢，還包飯，我既能賺錢，又不耽誤白天的學習。」
但江晏安拒絕了，我急得還要說話，他制止了我：
「燒烤攤很累，第二天你會很沒有精力。」
我有些沮喪，以為這個計劃要破產了。
我不希望這樣，因為對江晏安太不公平，他既要上學又要養家。
我說著學習，但能不能考上大學還是未知數。
以前還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照顧，可我現在不想這樣。
但江晏安接下來說：
「街尾的書店可以，也是三個小時，隻有五十塊錢，也不包飯，但很安靜也不累，空闲時你可以背單詞。」
我想了想，對比了一下，很認真地點頭：
「可以，我去書店。」
雖然不包飯工資也少，但我吃得也不多。
五十塊錢，也足夠養活我一天了。
13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江晏安的大三已經結束了。
而我學習高中知識，也已經三個月了。
放暑假，我幫江晏安收拾東西時。
又碰到了蘇如煙。
她依舊那麼漂亮高傲，嘴上不饒人：
「林時青，你高一的書學完沒？」
我不想理她，總覺得她語氣裡帶著嘲諷：
「你是太平洋警察，怎麼什麼都要管？」
蘇如煙瞪了我一眼，突然從背後拿出一個袋子：
「喏，以前我爸給我買的，買得太多，我做不完，都給你好了。」
那是一疊練習冊，我眼尖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我在書店裡看過，名師出題裝訂精致。
但很貴，反正以我每天五十塊錢的工資買不起。
我想要，卻又好面子，沒伸手，於是兩個人就僵持著。
蘇如煙有些煩了，直接塞到我懷裡：
「個子不高倒挺記仇，但就你以前那副不求上進的樣子，誰看了不皺眉？」
她還是那副高傲的樣子，我們之間難得沒有劍拔弩張：
「好好學習，不管怎麼樣，我討厭你或者你討厭我都無所謂，但我跟你對於這件事想法是一樣的，讀書永遠是對的。」
蘇如煙笑起來，調皮地眨了眨眼：
「下次可不要說是綿衣玉食的大小姐了，我可不想當綿羊。」
我之前總疑惑，原著裡對男主善良溫柔的蘇如煙。
為何卻對我刻薄又無禮。
就像我想不通，男主對前女友這麼好，她為什麼還天天跟男主吵架。
現在我好像懂了。
前女友發瘋暴躁的外表下是隱藏的自卑和極度的不安全感。
蘇如煙高傲嘴毒，可她的底色還是善良和單純的。
所以她對我之前的行為看不慣，也瞧不起。
但我開始改變，努力向上讓自己變得更好後。
她對我也會改變態度，默默給予幫助。
我太依賴劇情，也太相信系統的叮囑。
所以我忘了，文字太單薄，這是個真實的世界。
大家那樣血肉豐滿，也那樣鮮活立體。
大家不會嘲笑一個貧窮上進的人，反倒會欣賞他。
比如江晏安，家境貧窮卻一步步變成校園裡的榜樣和男神。
想要得到別人的尊重和認可。
自己先要尊重自己。
14
我參加了成人高考。
考試那天出了太陽。
和我做下決定那天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