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口中。
我才知道學校還給我們這個項目專門發了一個公眾號進行宣傳。
不過隻有人員名單,沒有具體的交換學校。
挺好的。
上飛機之前,我就把江潮深和他的那一圈朋友全刪了。
上次騙了江潮深,說跨年和他一起過後,我就打定了主意,和他們那一幫小圈子切割了。
所以也不希望他們再知道我的去處。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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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潮深可能也根本不會在乎。
最近幾個周,我過得相當清淨。
上上課,看看書,然後再做做試驗。
周川升研究的方向和我有交叉。
我們兩個常常一起去圖書館看書,然後交換一下最近看過的論文和會議文稿。
有時候他也會抱著電腦過來找我。
一邊敲公式,一邊看我在實驗器材前搗鼓。
等到大樓關門,在一起慢慢往宿舍那邊走。
我的生活開始變得很有規律。
除了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接到一些以前不怎麼聯系的同學電話——
他們打著問候的旗號,旁敲側擊地詢問我現在去了哪裡,什麼研究院。
過得怎麼樣,身邊有些什麼樣的人。
上課的時候我和他們就不熟,話也沒說過幾句。
隻是因為課程的原因才加上了聯系方式。
現在專門打來電話,恐怕背後還是因為別人。
我基本都不理會。
隨便應付了幾句也就過去了。
到了後面,這樣的電話也就少了。
我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最近。
我做完實驗,剛和周川升吃完午飯。
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來。
是江潮深。
21
他那邊這個時候應該是深夜。
「林滿月。」
「不是說好一起跨年嗎?」
像是喝了許多酒的原因,江潮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也有些混亂。
「可我等了你一晚上,找了你一晚上。」
「林滿月。」
「你就給我留了一條手鏈。」
「你告訴我。」
「那手鏈你不要了,你是不是也準備把我丟在垃圾桶裡面了?」
電話那邊還有別的人。
他的兄弟們似乎搶著從電話另一段說話,讓我聽見似的。
「小林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怎麼和江哥吵架,把我們幾個也拉黑了?」
「吃不到你做的巧克力蛋糕,我都不習慣了。」
「江哥這幾天總是喝酒,喝醉了還喊你的名字……我們也難受啊。」
「你在哪讀書?我們坐飛機去看你!」
……
我想起自己剛覺醒的時候,看到的原文中的女配結局。
在那裡面——
他的這些朋友們都不喜歡我。
就算我費盡心思地試圖融入他們之中,送禮物、做點心、了解他們的愛好習慣……可依然毫無用處。
他們喜歡看重的依舊是許柒舒。
後來江潮深和許柒舒約會。
他們怕我和江家父母告狀。
把我騙去一棟別墅,關了起來。
那天的林滿月發著燒,難受得不行,喘不上氣幾乎暈厥過去。
又沒有手機。
為了去醫院,從窗戶翻了出去——
結果夜深雨滑。
一輛汽車失控,撞了過來,硬生生從小腿處碾了過去。
就算我沒經歷過小說裡的那些情節。
就算那隻是一個與我無關的、平行世界的林滿月。
但看到那些文字後,再聽江潮深朋友們的這些話,我隻覺得有些惡心。
我緊了緊手指。
一句話沒說。
直接掛掉了電話。
大概是臉上的表情實在太臭。
周川升朝我看過來。
「怎麼了?」
我咬牙切齒,冷哼一聲。
「江潮深……晦氣玩意。」
他一怔,緊接著微微笑了笑。
「他肯定會來找你的。」
「滿月。」
「不管怎樣,我都在你這邊。」
22
真讓周川升說中了。
江潮深確實飛了過來——
一直以來,都是我追在他的後面。
可這次似乎不一樣了。
他站在我們實驗室的門口,穿著一款輕薄的大衣,脖子上圍著圍巾。
像是精心打扮過,可依然擋不住蒼白的臉色和整個人低沉的狀態。
眼睑下一片烏青色,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整個人都瘦削了很多。
「滿月。」
他輕輕笑了笑,舉起胳膊,搖了搖手裡的幾個大袋子。
「我媽讓我帶給你的。」
「她前幾天一直在家裡搗鼓各種吃的,什麼牛肉幹、蛋糕卷、雪花酥、烤香腸什麼的……」
「我嘗了嘗,味道都不錯。」
「她就讓我一定給你帶些過來。」
江潮深這人雖然討厭。
但江阿姨不一樣的。
我從小她就對我很好。
小時候爸媽工作忙,就把我放在江家。
江潮深一屋子玩具卡碟,她總是緊著我玩我看。
有時候我和江潮深吵架,她也站在我這邊。
「滿月是女孩子,你一個男孩子爭什麼爭?」
「滿月這麼好的性子,你也能和人家吵起來?」
「我跟你說以後有的你後悔,哭鼻子可別來找你媽!」
……
大概是知道我永遠不會去拂阿姨的面子。
江潮深還給他媽打了個電話。
手機那段的江阿姨似乎並不知道我們兩個吵架的事情,以為這隻是江潮深單純地出國找我玩。
「滿月,聽說你去交換了?」
「我這幾天也沒見著你父母,還是潮深和我說的。」
「我們家業務在國內,他以後也不定能常出國,還得麻煩你多帶他看看了。」
我還沒說話。
江潮深就把手機拿了回去。
他嗯了一聲。
「知道了媽。」
「你別擔心。」
23
我撇了撇嘴,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真是無語到了。
為了完成差事,我加快腳步,開始帶著他滿校園亂轉。
「吶,這是圖書館。」
「食堂。」
「體育館。」
「藝術廳。」
……
江潮深手裡拿著一堆重物。
再加上剛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時差還沒倒過來,整個人都有些疲憊的樣子。
他勉強跟在我後面,累得都有些搖晃了。
卻還是一言不發。
努力笑著和我搭話。
「真好。」
「滿月,你現在學習的地方真漂亮。」
縱使我和他說了許多次要他先回酒店休息。
他還是搖著頭,「不累,真的沒關系的。」
不得不說,現在他這幅樣子和以前簡直天差地別——
那時候他是怎麼說我的來?
「跟屁蟲。」
「趕都趕不走。」
「煩S了。」
我有些厭煩了,也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一個停頓,回頭冷冷地看向他。
把原來他對我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地回敬了回去。
「江潮深你能不能有點自尊?」
「沒看出來我是想趕你走嗎?」
「總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我身邊幹什麼?」
「你這個樣真的很討人嫌。」
24
江潮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暗了下去。
他嘴唇嗫嚅著,手指攥緊又松開。
就當我轉身離開。
以為事情應該就此結束了的時候……
他卻又大步追了過來,用力攥住了我的手腕。
「別走。」
「林滿月,別走。」
「你聽我說。」
江潮深聲音發顫,似乎用盡了力氣。
「我向你道歉。」
「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我想了很多很多……我知道我自己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夠好。」
「我口是心非、S要面子,不懂得尊重人,還常常冷待你。」
「我是該S。」
「但你能不能先別判我S罪……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他看向我。
手伸進大衣口袋裡,慢慢拿出一個金絲絨的盒子——
我低頭看去。
正是我當初把手鏈還給他的時候,留下的那一個。
上面還綁著一張字條。
江潮深深吸一口氣,努力笑了笑。
「這是你跨年的時候留下來的。」
「這上面寫的話,我幾乎每天都會看好幾遍……」
「祝你能夠得償所愛,祝我未來自由坦蕩。」
「可林滿月,我喜歡的就是你啊。」
25
——如果是以前的江潮深能夠對我說出這句話。
我恐怕會激動得跳起來。
可現在不一樣了,林滿月也會成長啊。
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
認識到了更多的人。
原本那個小小的天地,便也再困不住我了。
我輕輕把手拽了出來,搖了搖頭。
「不了,江潮深。」
「你大概搞錯了,寫那句話,隻是單純覺得你和許柒舒天造地設、特別般配。」
「還有。」
「我剛剛收到了這邊實驗室的電子郵件, 給我發了研究和工作的 offer。」
「我也許會在這裡再待一段時間,不一定幾年後回國。」
「還是像以前說的一樣。」
「斷交吧。」
江潮深畢業後就要接受家裡的公司。
他家業務比較特殊,不可以開設國外分公司,大部分高層管理者一年出國的次數也需要報備。
所以當我真的做出這個決定後,也就意味著我和江潮深的聯系徹底終止了。
他深深地看著我。
像是脫了力一般,整個人的脊背都微微彎了下去。
他朝我慌張無力地解釋。
「我和許柒舒沒有關系。」
「我照顧她, 僅僅是看她家鄉比較遠、這裡沒有認識的親戚……」
可與我有什麼關系呢?
我轉過身。
隨意擺了擺胳膊。
「江阿姨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不用和我說這些, 反正我又不喜歡你。」
「再也不見!」
說完,我目光偷偷看向剛剛從林蔭路旁經過的人。
青年抱著一摞資料,看樣剛剛從圖書館裡出來。
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我跑過去, 撲到了周川升的背上。
「剛才幹嘛不和我打招呼?」
「我說我不喜歡江潮深,你聽見了沒有?」
周川升耳朵尖紅了起來。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戳了戳他酒窩。
「你說呢?」
番外:林滿月的夢想清單
1
零點之前,江潮深把所有人都趕走了。
他把房間各個角落又都翻了一遍,想要找出林滿月還留下的某些痕跡。
可是沒有。
怎麼找也找不到。
直到在角落的垃圾桶裡,他看到了撕成一片一片的廢紙。
不知道為什麼。
他有預感那是她留下來的。
於是花了一晚上,江潮深把那些廢紙黏在了一起。
拼湊出了一份「林滿月想要和江潮深一起完成的事件清單」。
其中看到的第一項, 就是去海南潛水——
「江潮深一定不記得了,小時候我們兩家一起去郊外出遊, 我曾經掉到過水庫裡。」
「那時候大人們在房車旁邊準備午餐, 根本沒人注意到我。」
「結果江潮深一下子跳了下來, 把我撈了起來。」
「救命恩人啊。」
「我可得緊緊跟著他。」
「還要學會遊泳, 讓他看看,下次不會再添這麼大的麻煩了。」
……
江潮深呆呆地看著那些句子。
他不知道原來林滿月想去海南是這個原因。
以為那隻是隨口一提的想法罷了。
像是一口氣提不上來, 江潮深突然間覺得好難受。
他蹲下身子, 拿起手機,又一次點開學校公眾號的那篇報道。
卻意外地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周川升——
他很討厭的一個人。
江潮深說不清楚理由。
大概是小學的時候, 這個小男孩就總是跟在滿月後面, 唧唧歪歪地, 像個小跟屁蟲一樣。
好不容易轉學離開。
卻偏偏還要回來找人。
如今又用這樣的方式和林滿月重逢。
江潮深頓時感到一陣心慌。
他不自覺地想。
在國外的這段時間,林滿月會對周川升有好感嗎?
她會忘記自己嗎?
她會不會不再原諒他了?
2
事實證明, 林滿月真的不要他了。
房子的密碼還是原來的 0904——
說是開學,但其實是第一次兩個人單獨坐飛機出行的日子。
這個密碼江潮深一直沒有改。
說不清是不是為了等林滿月回來。
可她一直再沒有走進這個家。
畢業後他進入家族公司。
開始接手業務。
再也沒什麼機會去找她了。
那幾年裡, 他覺得自己開始變得呆滯、麻木。
原來那些朋友也不再聯系。
他們許多人家裡的公司都或多或少地依賴江家或者林家。
失去靠山後, 慢慢業務衰敗, 開始走向下坡路。
有的本就是紈绔子弟,為了依舊維持紙醉金迷的生活, 開始铤而走險, 做起灰色買賣。
最終被繩之以法。
有的被家族當作利益籌碼, 交換給了仇家來獲得喘息的機會, 下場更慘。
還有的公司破產後一蹶不振, 每天隻是躺在出租屋裡混吃等S。
至於許柒舒。
她嫁了一個比她大十四歲的有錢男人。
聽說對方玩得很花, 但她毫不介意。
但這些江潮深都不關心了。
他現在除了工作。
剩下的時候就是拿著林滿月當初撕掉的紙條,一個一個挑出自己現在能夠完成的事情。
比如一個人去看了場演唱會。
一個人去跳傘,去蹦極。
當從校友群裡看到林滿月和周川升訂婚的消息時, 江潮深正在雪山上。
他把那張兩人的合照來來回回, 放大縮小看了好多遍。
看到眼睛、胸口都痛了起來。
也沒想明白。
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那天雪山的雪下得很大, 風聲呼嘯。
旁邊有人跑過。
他聽到工作人員的大喊,說是檢測到了雪崩,要立即疏散所有人。
他站起身。
又坐了下去。
算了, 他想。
讓整個故事定格在這裡吧。
江潮深閉上眼睛。
大雪轟然落下的那一刻,他伸出手。
假裝抱住了那年年少時,滿眼都是他的林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