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有人向我暗戀了十年的竹馬表白。
大家都在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他突然回頭對我炫耀:「顧小枝,我可比你先人生圓滿了啊。」
十年後。
他:「老婆我們今天吃啥?」
我:「吃圓滿。」
1
高三,眼看畢業在即,為了不留遺憾,表白的人多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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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戀了餘松十年。
七歲那年他搬來我家隔壁,從他肯在我的過家家遊戲中扮演爸爸開始,我就已經決定要和他結婚了。
但不止我一個人想和他結婚。
走廊上,留著長發的校花衝他笑,連我都有點迷糊。
她說:「我喜歡你,餘松。」
周圍人都在竊竊私語。
「媽呀,校花和校草表白欸。」
「校草身邊不是總有一個女生嗎?不是他女朋友?」
「不是,就普通朋友,根本不是對象。」
哦,說我。
但她們也隻是議論了一下,並沒有在意。
大家已經開始起哄。
「在一起!在一起!」
氣氛都到這了,再不答應就不禮貌了吧。
我不想聽。
誰想聽自己喜歡的男生答應別人的表白。
我轉身準備走。
他突然回頭,大聲道:「顧小枝,我可比你先人生圓滿了啊。」
Cue 我幹嗎啊大哥,你不尷尬嗎?
我假裝沒聽到,腳步不停。
他衝上來攔住我,又說:「你現在還有一個機會阻止我,要不要試一下?」
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算了,以他的脾氣,估計又是什麼捉弄我的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止住將要脫口而出的話。
我看了一眼校花,她被晾在一邊,好不尷尬。
所以說一開始叫住我是為什麼,想證明什麼嗎?
我不是沒人喜歡,是為著你全拒絕了。
幼稚的男高中生。
「99。」
我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總說喜歡長頭發的、溫柔的女生。
我不一樣。
我不喜歡長頭發,覺得礙事。
人也不溫柔。
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所以我隻是偷偷喜歡他。
等我高考完,和他分開了,就不會喜歡了。
我固執地認為我一直喜歡他的原因是沒見過世面。
而且我累了。
他曖昧不明的態度讓我疲倦。
這麼多年,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
放棄也不是一件壞事對吧。
2
意外的是,他沒有和校花在一起。
放學的時候我故意磨磨蹭蹭,不想撞見他們。
等我走出校門,他像往常一樣突然出現在我身邊。
「圓滿哥,你女朋友呢?怎麼還一個人走啊?」
「?我們沒談。」
「噢,圓滿哥不圓滿了呀。」
我心裡不知是什麼情緒,或許在慶幸,又偷偷懷了點希冀,他也許是為了我才拒絕的呢?
但我清楚,這不可能,他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
幻想終究不可能成真。
他深吸一口氣,近乎咬牙切齒道:「你要這麼陰陽怪氣我嗎?」
「對啊,圓滿哥,我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顧小枝,你是不是喜歡我?」他抓住我的手腕,強迫我轉過頭看他。
我一滯,距離太近了。
我感覺自己的臉頰溫度驟升,冷靜片刻後答道:「不是,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不能先說喜歡,他的陷阱很多,從那些數不勝數的情書中就能知道。
他像是浪蕩的花花公子。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現在的距離有些近,忽略那些對峙,氣氛甚至說得上旖旎。
「餘松!」
是校花的聲音。
我慌忙掙開他的手,徑自往前走去。
「我們一起回家吧,剛好順路。」
餘松答應了。
校花走到我的前面,倒著走衝我笑:「你就是顧枝吧,介意我們一起走嗎?」
校花不愧是校花,笑起來連我都很難拒絕。
我點頭。
她靠過來挽住我的手臂:「那你多和我說說餘松的事吧,聽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應該很了解對方吧。」
是很了解,我知道他的所有飲食習慣,一切好的壞的習慣,以及,他最喜歡你這種類型的女生。
說實話,我是嫉妒她的。
因為我不敢說,「我喜歡你」。
看似輕飄飄的四個字,我怎麼也說不出口。
從小的教育讓我變成啞巴。
我不再認可自己,也羞於對他人傾訴愛意。
我允諾了她的請求,盡管並不情願。
我不想和她講餘松有多好,那都是屬於我的甜蜜。
如果我說了,他們在一起了,就好像我說無瑕不出,她零元購。
不過校花似乎沒有意識到我的不情願,又笑著和餘松走在一起。
我是那樣的多餘。
即使他們沒有談戀愛,但走在一起也顯得甜蜜,我膈應得要S。
我保持沉默,離他們一段距離,假裝各走各的。
偏偏校花愛找我搭話。
本來就煩。
「顧枝,你和餘松認識這麼多年,他有沒有談過戀愛啊?
「他跟我說沒有,可他那麼好看,應該很多人喜歡吧。」
談過談過,和我談的,我們孩子都有了。我腹誹。
算了,沒資格的醋,吃起來最酸。
我冷冰冰地回答,希望她能有點眼力見。
「沒有。」
餘松一直盯著我,我瞪他一眼:「少看你姑奶奶,一眼二十。」
他拿出手機,操作一陣後說:「轉了。」
我一看手機。
微信轉賬一百。
呵,有種你轉支付寶,還不用我觍著臉收錢。
我沒收錢。
「看我幹嗎,有屁就放,嫌我電燈泡你們可以走慢點。」
他說:「沒事,你先走吧。」
莫名其妙。
但這句話默認了我是個電燈泡。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校花,她似乎不高興。
這也正常,討厭我就討厭我吧。
無所謂。
我不靠別人喜歡活著。
我也不靠喜歡別人活著。
我的暗戀,可以結束了。
3
校花和校草的感情沒掀起太大波瀾,我隻偶然聽到有些人八卦談起。
更重要的是,我們班來了個轉學生,叫江玉成。
很帥,動搖到餘松校草的位置了。
而且聽說品學兼優。
班主任把他安排在我的旁邊,向來一個人的我也有了同桌。
他看起來有種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成熟,白白淨淨,戴著金絲邊眼鏡。
明明是和大家一樣的校服,他卻穿出了斯文敗類的感覺。
我有些緊張,畢竟他無緣無故地接近我,明明那麼多地方都有位置。
不過暫時我們最深的接觸是我開始幫他收情書。
女孩兒們似乎默認我們關系很好,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在談戀愛嗎?」
見我搖頭,又笑著遞給我情書,羞澀道:「那你能幫我給他嗎?」
我不太會拒絕別人,而且這隻是舉手之勞,何況看到那些女孩請求被答應的笑臉時,我的心情也會好上那麼一些。
江玉成很不一樣,他會認真看每一封情書,甚至會找錯別字。
我好奇問他,他推了推眼鏡,認真道:「雖然她們都不了解我就說喜歡我,但這也算是對我的認可,我多看看也會更自信,我尊重每一個人。」
我大受震撼。
餘松卻不高興了。
或許是因為我從校草的朋友變成了轉學生的同桌。
他總是希望我們綁在一起。
我時常懷疑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說不喜歡我吧,又和我親密得有些過頭了,說喜歡我吧,每次問起他喜歡誰,他都說沒有喜歡的人,緊接著強調一遍他喜歡其他類型的女生。
但我並不想和任何人捆綁在一起,我是一個獨立的人,而不是誰的附屬品。
不是校草的朋友,或者帥哥轉學生的同桌。
在我又接到一封給江玉成的情書的時候,餘松攔下了我。
「顧小枝,你就那麼喜歡跟他綁在一起?」
少年人比我高出好多,垂下頭看著我,眼神也隨著低下的腦袋黯淡下去,小聲補充道:「你從來都不幫我收。」
我當然不可能幫你收情書,真要是到我手裡的,我肯定都偷偷藏起來。
但我不能,就像我不能把他藏起來一樣。
我盯住他的眼睛,想要分辨出其中有沒有一絲喜歡,但我看不真切。
「是因為你來者不拒,她們才不用再找人幫忙。」
我記得很清楚,餘松收到第一封情書是在我們初二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的個子就已經很高,特別引人注目。
籃球場上明媚的少年總是惹人喜歡,少女小跑著過來,遞上一瓶水和一封情書,害羞道:「你可以收下嗎?」
他愣了一瞬,接下了:「謝謝。」
我心裡有些失落,但他走過來,大聲衝我喊道:「顧小枝,回家!」
我從觀眾席上下來,悶悶不樂。
他揉了一下我的腦袋,笑道:「怎麼了?什麼事不高興啊?我請你吃炸串,笑一個。」
我扯了下嘴角。
直到後來在他家看到那封完全沒有打開跡象的粉色信封,我才對這件事徹底釋然。
思緒回轉,我準備走,不想再和他糾纏這個問題。
因為我們,隻是朋友而已。
越過他的一瞬間,我的手腕被抓住了,他有些用力,攥得我手腕疼。
「放開!」我回頭看他,我不想在學校裡面跟他拉拉扯扯,省得又被人說闲話。
他像是沒聽到一般,反問我:「那他呢?你很了解他嗎?他就是什麼好人?」
我譏笑道:「比你好,至少人家有事直說。」
他有些慌亂,解釋道:「不是的,我隻是……」
我沒聽到下文,上課鈴響了。
他閉上了嘴,放開了我的手。
「你回去上課吧,放學我們一起走。」
我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抬起手腕,上面留下了一道紅痕,好久都沒有減淡。
就像那個人,留在我心裡那麼久。
4
我把情書遞給江玉成,但已經上課了,我沒打算解釋,反正他心裡清楚。
可下課後他卻問我:「同桌,你喜歡我可以直接說啊,幹嗎要寫情書,你不覺得多餘嗎?」
我:「?」
他推了推眼鏡,把我上課前給他的那封情書遞給我:「喏,還要確認一下嗎?」
我顧不上擔心冒犯到他人,展開信紙一看,沒有署名,字跡也意外地和我很像。
???
什麼小說情節。
我解釋道:「不是我的。」
江玉成抿了抿嘴:「好吧,我相信你不會騙我的。
「真遺憾啊,我還以為老天終於眷顧我了呢。」
???
見我疑惑,他道:「我喜歡你。」
我被嚇了一跳,直接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兩步,甚至撞倒了椅子。
周圍有同學關心我,我連連擺手,坐回位置上。
「你沒開玩笑吧?」我小心翼翼地縮在邊緣。
江玉成搖頭:「沒有,我是認真的。」
我花了一點時間來消化,但我給不了他正面的回應。
「我不喜歡你啊,不好意思。」
江玉成的眼睛很好看,但藏在鏡片下,很難看清他的情緒。
「可你剛剛什麼都不說,我高興了一節課,但你上課認真我是知道的,所以也沒敢打擾你。」
我有些愧疚,我知道這樣很傷人心,但不上不下地吊著更惹人煩。
我隻能用道歉來回應他:「對不起。」
「要不然,你跟我打個賭,下次月考要是我成績比你高,你就當我一個月女朋友試試。
「要是我比你低,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有關你那個好朋友餘松的。」
我沒有答應,但也沒有拒絕,隻說考慮一下。
餘松能有什麼秘密瞞著我呢?我們幾乎是一起長大,形影不離。
下課後我去找了餘松,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他一愣,支支吾吾道:「沒有啊,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啊。」
我把臉湊過去,緊盯著他的眼睛:「真的?」
他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真的沒有。」
我拉開距離,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吧,我信你。」
「走了。」我沒等他反應,擺擺手走了。
我知道他一定在說謊,他騙不了我。
我回到班上,答應了江玉成的賭約。
5
今天放學我沒有第一時間走,還有一道完形填空沒有做完,我準備寫完再走。
直到餘松找到我班上來,我才想起來,他說今天我們一起回家。
從那天校花來之後,我們再也沒有一起走過。
他今天說一起走,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誰知道他真的來了。
「顧小枝,回家吧。」
「你先走吧,我這題寫完。」
我的自信建立在我的努力上,我想知道同桌所謂的餘松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餘松沒有催促我,隻是道:「那我去外面買點吃的給你,要是等會兒你出來還沒看到我,你就在校門口等著。」
「嗯。」
我沒有拒絕,即使我已經打算不再喜歡他,但放下不是一瞬間的事,何況除開這些,我們也是鄰居。
等出來的時候,外面幾乎沒什麼人了,馬路對面倒是有幾個混混樣的人,也沒見著餘松。
我答應了他不會亂走,於是我走到人行道邊上等著,站在校門口太傻,反正這邊他也能看見。
我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周圍,學校周邊的風景一如既往地單調,好像幾十年都不會變。
小時候我們就來過這邊玩,當時我們還發誓一定要一起考上這個學校,誰考不上就請對方吃一個月的冰激凌。
現在想來,這真是個難實現的諾言,我們已經不會連著一個月每天見面了,也不再那麼想吃冰激凌。
不知何時,馬路對面的那群人走了過來。
我有些心慌,慢慢地沿著路走,試圖遠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