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淮舟開始整夜整夜睡不好覺。
我留下的安神茶包越來越少,傅淮舟的睡眠時間也越來越短。
他靠工作麻痺自己,活得像一具行屍走肉。
我很擔心,他憔悴得似乎隨時都會倒下。
沈亦柔通過傅老爺和她父親給傅淮舟不斷施壓,催他們盡快生個孩子。
傅淮舟口頭說好,實際上每日輾轉在不同城市出差。
氣得沈亦柔命令他必須出席她的展覽會開幕式,否則沈家會和傅家中斷生意合作。
那尊卡西莫多的石膏像就放在展會入口處,我的頭顱就藏在世人眼皮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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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淮舟到了,他匆匆走過,視線沒有停留在任何一件作品上。
他站在舞臺,念了一篇助理寫的祝詞,語氣敷衍至極。
他念完便說有要事在身,甚至懶得應付沈亦柔,不管她如何挽留都丟下她離開。
當晚傅老爺氣得用拐杖揍了他一頓。
打完又與他推心置腹:「就算你再不喜歡,為了傅家也得給她留下個孩子安撫她。」
傅淮舟又點頭說好。
當晚沈亦柔穿著性感的吊帶睡衣來書房尋他,滿眼都是心疼地說:「父親下手也太狠了,我幫你擦藥酒吧。」
傅淮舟直接把她推出去,把門從裡面鎖上了。
氣得沈亦柔連夜收拾東西回沈家。
傅淮舟將最後一包安神花茶泡在熱水裡,抱著小雪再次展開我留下的那封信。
我在一旁嘆氣,難道是關心則亂嗎?
傅淮舟怎麼看不見我藏在字裡行間的提示呢?
小雪似乎能聽到我的聲音,衝著我軟軟地叫了一聲。
然後用毛茸茸的尾巴將紙張打得啪啪響。
大尾巴掃過花茶,將水帶到了紙上,字跡氤氲開來。
傅淮舟懊惱地把小雪抱走,用袖子仔細擦著紙張上的水。
擦著擦著卻停了下來。
字跡變得模糊,除了每行的第一個字。
連起來就是——
「什害我?沈害我!」
傅淮舟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被帶倒在地,把我和小雪都嚇了一跳。
他衝去臥室的梳妝臺上翻找著,嘴裡喃喃說道:「石膏像,那尊石膏像!」
我的心跳如同擂鼓,他好像終於開竅了!
傅淮舟在家裡找不到,開車去了沈亦柔的展覽。
沈亦柔見到他來了,以為是他終於服軟來求她回家。
她用嗔怪的眼神看傅淮舟,冷哼一聲說道:
「終於知道錯了嗎?這次我可不會這麼容易跟你回去。」
傅淮舟直接掠過她,捧起了桌面上那尊卡西莫多石膏像。
沈亦柔慌了,伸手便來搶,著急地說:「這很容易壞的,你別亂碰!」
傅淮舟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想,把沈亦柔推倒在地。
他拿起石膏像往桌角磕去。
一塊厚厚的膏體掉落在地。
透過那個洞口,能看到裡面用塑料緊緊纏繞著一個球狀物體。
沈亦柔頓時臉色變得煞白。
展覽裡的權貴和百姓們,看到赫赫有名的首富之女和傅家少爺在公共場合起了爭執,便都圍了過來看熱鬧。
傅淮舟掏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剝開石膏像的外皮。
隨著卡西莫多猙獰的臉逐漸變得粉碎。
人群裡有人尖聲喊道:「有人頭!」
傅淮舟將塑料取下,灰敗的頭顱呈現在眼前。
我伸手想捂住他的眼睛,隻是徒勞。
傅淮舟將我的頭緊緊抱在懷中,淚如雨下。
「莉莉,我終於找到你了。」
是啊,你終於找到我了。
10
首富之女沈亦柔的展覽驚現人頭。
這條恐怖的消息很快便傳遍淮城的大街小巷。
新聞報紙本想刊登相關報道,被沈家花錢壓了下來。
現場有人報了警,但沈亦柔甚至都不用踏入警局便能全身而退。
她隻是哭著說:「賈善幫我採買過石膏的原料,興許是他把人頭藏在石膏塊裡,我在雕刻的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
然後她便以受到驚嚇為由,申請保外就醫。
警察依舊很快作出判斷,認定石膏藏屍一案是已被執行槍決的賈善所為。
傅淮舟即使在傅家已經有了話語權,也鬥不過和軍閥交好的沈家。
他隻能把我終於完整的屍體安葬在一起,然後靠著墓碑喝了一夜的酒。
我的靈魂愈發透明,似乎很快就要消失。
但我還是有些不甘心,真正害S我的兇手仍然逍遙法外,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好在傅淮舟去找了一個很厲害的風水大師,讓他給我做一場法事。
大師卻說:「她塵緣未了,有怨未報。若帶著怨氣投胎,下一世也注定坎坷。」
傅淮舟花重金求大師把我的魂魄養在母親留下的那塊玉裡,由他隨身攜帶著。
沈家對傅淮舟很不滿,暫停了和傅家的所有商業合作。
傅淮舟很快便振作起來。
他帶著一捧花去沈家接回沈亦柔。
特地給自己放長假,帶著沈亦柔去遊山玩水。
夜晚他們住的是有名的情侶酒店。
沈亦柔一臉嬌羞地喝下傅淮舟遞給她的酒,很快便不省人事。
傅淮舟隨即沉下臉來,推開門把房間留給門外的兩個乞丐。
他自己則在客廳的沙發和衣而睡。
第二天天還沒亮,兩個乞丐餍足地收下傅淮舟給的錢,離開這座城市。
沈亦柔對傅淮舟愈發百依百順。
這種旅行再重復幾次後,沈亦柔很快便有了身孕。
傅家和沈家高興地大擺筵席。
首富沈萬山拍著傅淮舟的肩膀,欣慰地說:「好女婿,我看到你把傅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便知道你是個有能力的孩子。
「我們沈家就亦柔一個女兒,這偌大的家產以後也是交到你手上一起打理,你可得好好對亦柔。」
傅淮舟用力扣緊沈亦柔的肩膀,溫柔地說:「放心,我一定好好報答亦柔對我的好。」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瞧著傅淮舟在商場上如魚得水。
他將沈家和傅家的企業合並起來,重新構建了一個巨大的商業帝國。
如今再也沒有人敢說,傅淮舟是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
人人見了他都喊傅總,數不清的權貴想和他攀上關系。
傅淮舟也得體地笑著,和眾人觥籌交錯,隻是笑意從來不及眼底。
又一年中秋節到了,傅淮舟給傅家所有佣人都放了假。
允許他們回家探親,不必留在傅家過夜。
那天半夜,傅家起了一場大火,燒得半個淮城的天都變成了紅色。
池塘裡倒映著象徵團圓的明月,也被烈火映照成一輪陰森的血月。
當晚值守的幾個保安逃了出來。
有人驚魂未定地說:「我看到那把火是傅家少爺傅淮舟放的。」
他說得沒錯。
傅淮舟在中秋家宴的酒裡下了藥。
傅老爺、傅太太、傅大少爺、沈老爺、沈亦柔都聚在了一起。
他們醒來便發現自己被綁起來,嘴裡還塞了毛巾。
傅淮舟慢悠悠地將S豬刀、剔骨刀、鋸子、斧頭、手槍等兇器逐漸在他們面前排開。
沈亦柔先尿了褲子。
傅淮舟給了她發言的機會,她隻是急得說話顛三倒四。
「對不起,你別做傻事,我有了你的孩子,她不是我S的,我父親是李軍長的多年好友,你別亂來……」
傅淮舟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在她臉上比畫著,森然一笑。
「你肚子裡的孩子啊,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是哪個城市裡哪位乞丐先生的。」
沈亦柔發出悽厲的尖叫,崩潰地哭喊著。
很快她便發現更痛苦的事情還在後面。
傅淮舟照著我的屍檢報告上的S法,一一復刻在沈亦柔身上。
隻是他做了些許調整,沒有第一刀便將她S害,而是讓她看著自己的手腳逐漸分離。
沈亦柔是活活疼S的。
剩下那幾位也體驗到傅淮舟精心準備的刑罰。
傅老爺和沈老爺被剪斷了命根子。
傅太太被燒紅的烙鐵燙得滋滋作響。
傅大少爺被喂下一瓶紅火蟻。
我的靈魂躲在玉佩內目睹了一切。
那塊一直壓在我胸口讓我喘不過氣的,名為仇恨的巨石, 終於化成粉末。
傅淮舟渾身沾滿鮮血, 像從地獄爬上來索命的惡鬼。
他淋下汽油,掏出打火機。
我突然想起前幾日傅淮舟把小雪送給了一戶家境殷實的人家,還留下豐厚的伙食費。
原來他沒有要逃出去的意願。
我急得在玉佩裡不斷用力衝撞著。
玉佩掉在地上裂成兩半, 我的靈魂得以出現在傅淮舟面前。
傅淮舟眼裡湧出淚水, 混合臉上的血液後,變成兩行殷紅的血淚。
他屏著氣輕聲問道:「莉莉, 是你嗎?」
似乎害怕隻要大聲一點, 就能把我的靈魂嚇得灰飛煙滅。
「是我。」
我伸手想拭去他的淚水, 發現還是無法觸碰到他的身體。
傅淮舟貪婪地看著我,從頭到腳, 連頭發絲都不放過。
他的聲音如往日般溫柔:「莉莉你等等我, 我馬上就能來陪你。」
說完他便想摁亮打火機。
我大喊著:「不要!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 你的人生還很長。」
「可是,是我害S你的, 我知道。」
傅淮舟扇著自己的臉, 聲聲泣血。
「都怪我過於貪婪,追求金錢和權力, 反而落下最重要的你, 我是全天下最愚蠢的人,我該S!」
我搖搖頭安慰他:「你選擇殉情隻是選擇了逃避現實。我不想你為我而S, 這樣隻會讓我背負上沉重的罪惡感。
「你當初的選擇改變了你我人生的道路。這條路我走完了,你也得繼續走下去, 這是你應該承擔的後果。」
我已經不再需要傅淮舟的愛。
而且我也確實對他有恨。
如果當初他不選擇錢權, 如果他願意放我走……
可是已經沒有如果, 我的結局已定,愛恨都成往事。
傅淮舟答應我不再尋S。
在他的哭聲中, 我逐漸變得透明,最後消失於這個讓我又愛又恨的世界。
11
我去到地府幾年後,傅淮舟還是S了。
他追上我,告訴我他不是故意尋S的。
那天他放了一把火把傅家燒了。
帶走公司所有流動資金,去南方投靠一個新興組織。
傅淮舟被他們的宣言觸動。
他激動地和我說:「我那時候想著,如果你生長在一個沒有經濟剝削、沒有政治壓迫、沒有階級的社會,你一定是自由且快樂的!」
所以他成為這個組織的一員, 後來因為鬥爭而犧牲。
傅淮舟牽著我的手扣在他胸膛上, 言辭懇切地問我:「莉莉,你願意和我一起投胎嗎?下輩子我們再續前緣。」
我果斷答道:「我不願意。」
傅淮舟失落地問:「為什麼?給我一個機會彌補這輩子我犯下的錯好嗎?」
「我不想再和你糾纏了。這幾年我留在地府打工攢功德, 就是為了兌換投胎去新世界的機會。
「我聽孟婆說,那裡沒有賣身契,人人平等,婦女也能出去上班,男女都可以自由戀愛。」
我輕輕把手抽出來,堅定地說:「我追求一輩子的自由就在眼前,我不想再被誰捆綁。」
傅淮舟在地府逗留了一段時間。
確認我實在沒有給他留任何情分, 便投胎去了。
我等呀等,在地府朝九晚五地努力工作了一百零四年。
終於等到孟婆通知我投胎。
美好的新世界,我來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