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在追我麼？」他低笑了下，笑聲勾了勾我的心。
「既然追我，能不能追得再明顯一點？」
15.
高三初冬，天空紛紛揚揚地下起雪。放學後我值日做完衛生鎖門下樓，教學樓空空蕩蕩，大部分的學生早就跑光了。
我戴上單邊耳機聽著英語聽力，快走到二樓的時候，下方的樓梯間嬌聲道：「周嘉翊，我喜歡你，跟我交往好不好？」
我下樓的腳停在半空，默默收回。表白被人撞見挺尷尬的，想著這種事一般都花不了多長時間，於是我決定在原地等著樓下結束再走。
「抱歉啊，我沒那種心思。」熟悉的男聲響起，他說得彬彬有禮，卻透著令人絕望的分寸感。
「不可能！」女聲頓時變得激動起來：「為什麼？這段時間年級裡人拿我們兩打趣的時候，你不是也沒說什麼嘛。那不就是默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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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說嗎，我沒放在心上。」
她趾高氣揚：「周嘉翊，不論是長相、家世還是成績，全校隻有我能配得上你。」
他不為所動，嗤笑了一聲：「許知瑤，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對方依舊不依不饒，語速變快：「那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可以為你改。溫柔？可愛？野蠻還是什麼？」
像周嘉翊這樣的人，就算平時表現得再怎麼謙遜溫和，但骨子裡依舊是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他想說就說，不想說沒人逼得了他。所以我以為對於這種無聊的問題，他不會搭理。
沒想到他不假思索：「我喜歡陸以晴那樣的。」
語氣隨口，卻存在感極強。
「什麼？」女生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你喜歡她？她比我們高兩級，你跟她很熟？」
他耐心被消磨滅了，聲音冷淡：「不關你的事。」
噠噠噠，噠噠噠。一陣腳步響起，樓下有人飛奔跑開了。我又等了一會，見樓下沒了動靜，身子往樓下張望，一個沒注意耳機滾了下去。
站在樓下的周嘉翊聞聲仰起頭，四目相對，他愣了愣，隨即蹲下撿起耳機，再對上我時神色自若：「學姐，你的耳機掉了。」
我隻好硬著頭皮往下走，拿回耳機：「謝謝。」
「怎麼今天還沒走？」他的校服外套了身深藍的長款羽絨衣，膚色冷白，外衣長度落到膝蓋，襯得身形挺直高大。
「我值日。」
周嘉翊哦了一聲，自然地與我一起下樓：「剛剛你都聽到了？」
「嗯。」我把耳機收好，吸了一口氣：「不好意思，我對你……」
他打斷道：「這次不算。」
我：？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被我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我面露困惑，迎著我的視線，他明目張膽地笑道：「如果表白，我會換個正式點的場合。」
然後再被我拒絕？
我委婉提醒：「我跟你加上這次也一共才見了三次面。」
他看了我一眼：「是啊，所以還不是時候。」
走到一樓外頭天色暗得很快，路燈亮起，積雪鋪了白茫茫的一地。
周嘉翊撐開傘，我望著他的背影不由開口，喝出白氣：「為什麼？」
他轉回頭，目光相撞。冷風撲面，我不禁往棉衣裡縮了縮：「我跟你以前都不認識，現在也沒見幾次面，為什麼喜歡我？」
有人說喜歡我，因為我長得好看。
有人說喜歡我，因為我性格好。
有人說喜歡我，不知原因，就是一見鍾情了。
周嘉翊聞言轉過身，把傘隨意擱在肩上，人和傘擋在了我和風雪之間。
「那是你。」
他說。在我面前稍稍俯下身，拉進距離，又停在了恰好的距離，沒有過分近。周遭的一切被虛化，唯獨他的眉梢眼角生動鮮明。
畢竟從一開始出現，他就從來沒有想要掩飾過什麼。
他笑：「我跟你見過很多面，比你想象的還要多。」
16.
我苦思冥想，借著上次周嘉翊陪我去醫院感謝他的由頭，約他吃飯。
【周嘉翊】：去醫院？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哦，兩個月前？
【我】：……
【周嘉翊】：哦你不提我都遺忘在歷史的長河裡了
【我】：…………
見我許久未回，他提醒我。
【周嘉翊】：吃哪家？
我問他想吃什麼，他說都可以。挑來挑去我選了京大附近一家日式烤肉店。
吃飽喝足回來，周嘉翊說沒差幾步路順帶把我送到家樓下。
借著昏暗的路燈，當我注意到站在樓下的男人時惡寒如蛇般爬上後背。
是程澤。
他為什麼會在出現這裡？
他怎麼知道這裡？
他是特意來這裡找我的？
他大步過來，朝我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太好了，媽說你住在這附近，可又不知道具體住哪，我沒辦法隻能守著這等，沒想到今天終於撞見了。」
今天？終於？
他來過這裡，很多次？
一直在樓下守著見我？
一股茫然夾雜著強烈的作嘔感讓我的身體發顫，又動彈不得。
「別躲了，說了我會找你的。我們平心氣和地談談，不好嗎？」
察覺出我的不對勁，周嘉翊默不作聲地把我護在了身後，我和程明之間，隔了個他。
他聲音漸冷：「你哪位？」
程明不屑：「這輪的到你說話？我是她哥哥。」
周嘉翊回頭看我，像在跟我確認。我抿唇，淡淡說：「是後爸的兒子，我跟他沒什麼關系。」
「沒什麼關系？你這麼能這麼說！！？」
程明嚷著拽我，下一秒就被反手擒住，力道漸漸收緊，直到他哀嚎了聲，周嘉翊才甩開。我怔愣地望著擋在我面前的身影，壓不住的火氣往外泄，開口語氣依舊沒什麼起伏：「她說跟你沒關系，聽不懂嗎？」
我神色稍松，程明揉著自己被抓痛的手腕，視線在我和周嘉翊身上來回打量，接著定定落在我身上：「陸以晴你能耐了，他就是你背著家裡勾引到的男朋友？」
我閉了閉眼：「這是學校，需要我打電話喊保安嗎？」
僵持片刻，程明灰溜溜走了。可我不敢想，他到底在我家樓下蹲了幾天。
「學姐。」周嘉翊轉回身，伸手想要安撫我，我下意識後退一步，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終放了下去。問我：「你沒事吧？」
我抬眸，心神不寧：「上我家坐坐好嗎？」
17.
再反應過來時我和周嘉翊在沙發上親成一團。
剛畢業工作那會，連續加班壓力山大，我每天一躺到床上就開始報復性熬夜。
為了不去想糟心事，我選擇用簡單的直白的唾手可得的東西填滿腦袋。
比如熬夜刷手機。
比如和周嘉翊接吻。
客廳關了燈，電視播放著好萊塢大片，茶幾上有我喝空的三罐啤酒和他喝了幾口的氣泡水。
是我先吻上去的。
在沙發一頭鬼使神差地側頭看他，視線迷離，變幻莫測的光線照著他冷白的臉上顯得格外好看。於是鬼迷心竅的，腦袋裡轟然有個念頭就這麼炸開。
他看起來很好親。
酒壯慫人膽，我把自己送了過去，吻上的時候周嘉翊神色一頓，但並沒有拒絕我。
呼吸交纏，他將我抱到他身上，一手託著我的後腦勺，回應得溫柔耐心，似在安撫。
我喝醉了，但他很清醒。
半晌我敗下陣埋進他懷裡，喘著氣醉醺醺開口：「周嘉翊，我追你追了這麼久這麼辛苦……好歹給我個準信唄。」
屋內的空氣如同停滯了幾秒，他懶散道：「你是指這兩個月有空時找我聊天，沒空時把我拋在一邊。整整兩個月見面屈指可數，勉勉強強約我吃了一頓飯的這種十分辛苦追法嗎？」
我一時無言以對，朝他脖頸咬了一口泄憤。
周嘉翊悶哼，聲音很啞很動人：「別動了，我不想趁人之危。」
「酒吧那次你不算趁人之危？」
「上次我也醉了，隻能算相互趁人之危。」
「哦……」
我腦袋一團漿糊，沒太能辯駁他的歪理。我趴在他的胸膛，緊實而心跳有力。
我下意識收緊胳膊，順帶在周嘉翊懷裡使勁蹭了蹭，京大高嶺之花的豆腐算是被我這個酒鬼吃得一幹二淨。
可他沒有拒絕。從頭到尾都沒有拒絕。
我勾住他的脖子，重新仰頭：「周嘉翊，之前你說過你有個喜歡的人，是我麼？」
他微微垂眸，替我撥開粘在我唇邊的發絲：「恩。」
我抓住他的手：「那……現在呢？還喜歡嗎？」
四目相對，盡管我心裡有了答案，但我仍不確定。
我的腦海裡裝著非常多的萬一。
萬一一切都是自作多情，萬一他其實心有所屬如今不過逢場作戲，萬一過去這麼久遇見這麼多形形色色人之後他並沒有在原地等我。
所以現在呢。
周嘉翊目光沉沉，我像個等待審判的犯人，緊張又煎熬。
接著他極配合地張口：「學姐，既然喜歡過——」
我的心髒瞬間收緊，繼而瘋狂跳動。
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近在咫尺的黑眸沉靜，似漩渦，又流轉著光。
我不由屏息。
電視響起爆炸聲天崩地裂。
他說。
「又怎麼會。」
「隻喜歡一次呢。」
18.
為了趕上早高峰，我每天特地提前十分鍾設置鬧鍾，給自己一段緩衝時間。
我睜開眼，面對面的是周嘉翊的睡顏。以及我身上衣著整齊的睡衣，和幹幹淨淨的臥室。
我緩衝了一會，略失所望。周嘉翊同樣被鬧鍾吵醒，他睜眼像睡不太夠，眼皮聳拉，額發細碎亂糟糟的，比平時斂去不少鋒芒。
對視了一下，我頓時心虛：「昨晚……」
「昨晚你吃我豆腐，佔我便宜，逼良為娼。」
我：？？？最後一個算什麼說法
他看著我像在確認：「你不會忘了吧？」
他指忘了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