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親口對我說:「別嫁給別人,嫁給我好不好!」
如今不過是過去六年。
李寒月來我家也不過六年。
一切都變了,他們都喜țū́₌歡她。
回到院裡,還未躺下休息。
母親身邊的紅葉端著一碗燕窩過來。
她小心翼翼道:「夫人也是打心底關心姑娘,母女哪有隔夜仇,還請姑娘不要置氣了,這幾日夫人心裡一直不太好受。」
我盯著看了許久。
每次ƭû₍都是如此,沒有任何的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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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覺得愧疚的時候。
她就會讓人送來一碗吃的。
我端起來,手一松,碗跌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滿屋寂靜,紅葉慌忙跪在地上:「是奴婢沒有抓穩,可有傷到姑娘?」
「你可以回去了。」我讓人帶她下去,對平安囑咐道:「不相幹的人,就不要放進來了。」
可我忘了,平安也是家裡的下人。
她更聽我爹娘的話,而不是我。
房門被推開的瞬間。
母親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眉頭緊皺:「聽人說你進宮了,我跟你說過Ṱű₊多少次了,不要總盯著月兒,她與你不一樣,那些都是你大伯掙來的功勞,不是你能想的!」
我眉間難掩疲憊。
換做李寒月,母親早就滿口關心了。
她對我,隻有一些無端的指責。
不等她繼續質問。
屋外傳來下人通稟。
「夫人,宮裡來人了。」
7
宮裡來客,母親作為當家主母,定然要出去相迎。
她撂下一句:「晚些再來與你分說。」
等她一走。
我就拿出賣身契遞給平安。
嚇得她跪在地上:「姑娘,奴婢錯了!求姑娘別趕奴婢走!」
為奴為婢。
比為人兒女更不容易。
萬事皆不由己。
我扶起她:「別害怕,以後我身邊用不著人伺候了,遲早會有分別的一天,隻是這一天來得早了一點。」
「還記得以前我說過麼,一定會為你攢一份嫁妝。」
我打開櫃子,搬出一個小箱子。
從中拿起一對明月耳珰在她耳邊比劃。
「手裡有點積蓄,往後你想做什麼都能方便不少,隻是切勿感情用事,被人哄騙了去。」
平安紅著眼,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她與我一起長大。
我說得輕松,實則也是不舍。
可我沒辦法把她帶走。
倒不如早早放她自由。
這樣她打算留在府裡也好,離府生活也罷,都能自己做主,不會受制於人。
平安一走,院裡像是少了點什麼。
外面不知道出了什麼好事,格外熱鬧。
襯得蘭院過分安靜,像是被世俗遺忘了。
隔天,紅葉又來了,眉飛色舞地說起昨天的事:「姑娘,昨日宮裡賜藥,夫人服用後容光煥發,大夫說舊疾已盡數痊愈,老爺用了後,白發也都變黑了,真是太奇妙了。」
我知道她不會平白無故過來,直接問她:「既然如此,你來我這做什麼?」
紅葉幹笑兩聲:「夫人想問,這藥還有沒有?想為大姑娘求一枚,大姑娘體弱……」
在我平靜的注視下,她話音漸漸弱了下去。
我沒有為難她:「這藥可不是糖豆,不止那點功效,既能強身健體也能百毒不侵,母親生我損傷了身體,如今能恢復,也算是報答她的生養之恩。」
父親勞心勞力,為我提供優渥的生活。
亦是對我有恩。
得知他們吃下藥丸起了效果。
我心裡寬慰不少。
即便紅葉來問一些不愉快的問題。
我也不覺得生氣。
望著窗外的臘梅,我隻覺得……心裡的枷鎖,好似又松動了不少。
8
之前不曾吩咐金鱗衛注意府裡的動向。
以至於一些事安排妥當,我才知道消息。
江聞州的母親來李家商議婚事。
說是江老夫人身體不大好,想看孫子成親,希望我能早點嫁過去。
母親想拉我的手,我躲了一下。
她似覺得膈應,不再強求:「為娘已經替你答應了,往後嫁了人,多孝順長輩,萬不可這麼大的脾氣。」
江聞州還真是執著於為李寒月犧牲。
「我不可能嫁給他。」我沒有再為他們遮掩的意思,「他親口說,為了李寒月的幸福什麼都能做,包括娶我!」
我以為說清楚,她至少會罵江聞州兩句。
沒料到她深吸口氣,語氣反倒強硬起來:「說這個有什麼用?早不說晚不說,現在什麼都遲了,你們定親一事外面所有人都知道,現在悔婚,你是想讓李氏一族的女子都嫁不出去嗎?」
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
我倒是成了李家的罪人了!
一直都是這樣,她竭盡全力地挑剔我身上的瑕疵,試圖驗證什麼。
好像隻有我特別聽話,才值得她努力生下我一樣,我以為自己應該學會習慣,沒想到心裡還是一鈍一鈍的疼痛。
「況且,他喜歡旁人又如何?」
「相處幾年,你難道還籠絡不住他嗎?」
她喋喋不休地找理由。
仿佛隻要說得漂亮,事情就沒有那麼ťŭ̀ₔ嚴重。
她尖銳的話語不斷鑽進我的耳中。
巨大的情緒碾壓過來。
我渾身發麻,僵如雕塑,怔怔道:「如果你不是我的母親就好了。」
聒噪的斥責戛然而止,她錯愕地僵在原地。
不等她回過神來指責我。
紅葉慌裡慌張地闖進來:「夫人,大姑娘暈倒了!」
頭一回,她聽到李寒月的消息,沒有立即離去,望著我幾次張口,可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李寒月暈倒的理由很簡單。
太子妃人選定下來了。
正是我三叔家的女兒李文卓。
一個出乎意料的人選。
刺激得李寒月一病不起。
我看她是沒臉見人,不想面對事實才稱病。
以往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所以不曾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管外面如何議論紛紛。
與我都沒有太大的關系。
算算日子,太子還挺會挑時間。
再有十天就是界門開啟的日子了。
屆時太子與太子妃一同得到仙長賜福,絕對是一件能安定人心的好事。
可惜就算是最後一些時日。
依舊會有麻煩找上我。
李寒月氣急攻心,病得不輕。
他們居然都來向我求藥。
9
我實在是有些看不懂。
這把火居然還會燒到我身上來。
到底我是他們女兒,還是李寒月是他們女兒?
如果不是確定李寒月和他們長得都不像,我都要以為是我們小時候弄混了。
聽到父親說隻要一顆的時候。
我實在沒忍住與他分辨:「我算什麼東西,這藥想求就能求得來嗎?你們為什麼不進宮去求,是覺得我膝蓋比較軟,合該跪著嗎?」
父親這人,一向是說服不了我就講情面。
「月兒一向心高氣傲,這次受了那麼大的挫折,沒有藥怕是會撐不下去,你大伯隻有她這麼一個孩子,就當是可憐可憐她,皇後對你分外親和,想必是覺得合眼緣,你去求藥,機會更大一些。」
我氣極反笑:「你們也不想想皇後為何忽然對我關愛有加?原來你們也知道李寒月心高氣傲!妄想成為太子妃,是她想成就能成的嗎?即便她想方設法讓我與江聞州定親,這不該是她的位置,她也坐不上去。」
「既然病了,那就待在家裡好好修身養性,免得出去看到什麼都想要,她要得起,你們給得起嗎?」
「況且有事沒事就生病,別說皇後瞧不上,其他人家也要瞧不上她。」
父親沉默良久:「不是她想成為太子妃,是我們不希望你成為太子妃。」
我愣住,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逮住機會,父親聲音拔高不少:「你自小性子軟弱,偏偏還愛較真,宮裡爾虞我詐,你怕是應付不來,可皇後在那麼多人面前把你叫到近前說話,為父擔心你會被選中,為你定親一事雖有些不合心意,但到底比入宮安穩實在。」
「江聞州讓你不開心,為父還能幫你教訓他,換做太子,為父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他長嘆一聲:「月兒主動說她可以進宮,沒想到宮裡會挑中文卓,月兒固然有自己的心思,但她隻是失去父母之後心無所依,才會想要旁人的偏愛。」
10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
但根本經不起推敲。
我隻問他:「為何不同我商量?」
他們商量事的時候,李寒月在場。
我呢?我算什麼?
我不是他們的女兒嗎?
父親面露為難:「月兒說怕你不同意……」
看來他也知道說服不了我。
「你們總是這樣,願意聽她的勸說,卻沒想過私下來找我打探一下消息,皇後怎麼會無緣無故對我好,這一點你們不是應該來問我嗎?」
有商有量的才是一家人。
而我始終被排斥在外。
「你們怎麼知道我性格懦弱呢?」
「如果我較真的話,家裡早該天天吵翻天了。」
「你們總是這樣,打著為我好的旗號,做出一些讓我為難的事。」
「你真的是我爹嗎?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想告訴他,界門一開我就要走了。
他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刺痛人的話讓他掛不住臉面:「誰教你這麼與父親說話的!」
我難過不已:「沒人教,我的爹娘都不喜歡我。」
他臉色瞬間蒼白,正想說些什麼。
外面突然傳來女子與金鱗衛的爭執。
「你們攔著我做什麼!」李寒月虛弱地呼喚,「叔父!叔父!」
上一刻還在生氣的父親,一聽到李寒月的聲音,轉身就往外走去。
我站在原地,隔著門牆聽到她對我父親說:「叔父,我沒事的,別為我和妹妹吵架,莫要氣壞了身體,你看,我一點事也沒有。」
她三言兩語哄得我父親寬慰地笑出聲。
也能在瞬間倒地,讓我父親的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她的身上。
金鱗衛進來稟報:「江小侯爺求見。」
江聞州不顧一切地闖進來。
金鱗衛迅速攔住他,沒讓他繼續越線。
他臉色沉沉,衝著我喊道:「李燕婉,你有什麼怨氣直接衝我來,是我對不起你,全是我一人的意願,與她沒有任何幹系。我已經進宮詢問過,殿下說需請示你的意思,隻要你進宮求來一顆丹藥,我江聞州願意給你當牛做馬!」
我與他遙遙相對,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再不問以後就無法獲得答案。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說要娶我的不是你嗎?」
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我的心意?
江聞州掙扎得眼眶通紅:「因為你不快樂,每次對著你,都感覺你在強顏歡笑,她不一樣,明明身世悽苦,卻不會像你一樣自怨自艾,懂得想要什麼就去爭取什麼。」
別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李寒月嗎!
她每次討好別人,都是要從別人那裡獲得什麼。
我愣住:「所以,你是嫌棄我,不曾像她一樣討好你嗎?」
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麼清楚。
年少時的江聞州和現在的江聞州是兩個人,他們之間早就不相關了。
他話裡話外,還是有太多矛盾的細節。
我問他:「既然你不喜歡我了,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這樣我說不定早就和別人定親了,也不用你親自出馬犧牲色相。」
這個問題問住了他。
他望向我的眼神輕顫:「我不知道。」
我逐漸看不清他的神情,抹去眼角的淚珠,悵然地嘆息:「因為你貪圖她帶給你的片刻歡愉,卻依舊想要娶我,不是嗎?」
以前不明白李寒月給他們灌了什麼迷魂湯。
現在發現,不是我對他們不好。
而是我從來不會向他們索求任何東西,隻一味地付出,導致他們對我所擁有的一切,都習以為常地支使。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就不值得珍惜了。
比起和我從小的情分,對李寒月的求而不得,反而成了懸在江聞州面前的月光。
他對這種釣魚遊戲上癮了。
以至於忘了和我的約定。
每次我說要退親,他都下意識拒絕。
或許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喜歡誰。
可我要的,從來都是堅定不移的偏愛。
我走出院門,路過掙扎不休的江聞州,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既然你做不了決定,不如我來成全你們!」
11
途徑金鱗衛身旁,我順手抽出他的佩刀,一步步走向倒地不起的李寒月。
父親連忙擋在前面:「你這是做什麼!」
我冷聲下令:「拿下他們!」
金鱗衛不再留情面,湧上前來的主僕一個不落,全被抓著退出一條路來。
父親滿臉不敢置信:「你真是反了天了!」
我毫不費力地拎起長刀,指向地上的李寒月:「你們讓我處處不順心,那我就拿她開刀,你們說我是劃破她的臉呢?還是砍掉她的手?」
話音未落。
舉起的刀就毫不猶豫朝李寒月砍下。
刺啦一聲插進地面,陷入兩寸。
李寒月尖叫著滾到一旁。
她臉色煞白,看我的眼神像是見到鬼。
滿場寂靜,父親和江聞州同時失去聲音。
她反應過來,眼裡蓄起淚,委屈的哭訴道:「我隻是不想三天兩頭生病,我太想要一副健康的身體了!」
我抬手拔出長刀,繼續追上去。
李寒月嚇了一跳,徑直往我父親的方向跑去,可憐地哭喊著:「叔父,救我!」
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我把刀遞給金鱗衛:「去宮裡請個太醫過來,為我堂姐好好診治一下,看看她到底有沒有病!真病了的話,怎麼還這麼能跑?」
父親連忙喝止:「沒病是好事,切勿把臉丟到宮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