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 本科,從小縣城一路考出來,校招上岸首都私企。
她去天安門用了 20 分鍾。
而我用了整整 20 年。
此刻,原本竊取我的方案給他們女兒鋪路的陌生夫婦突然抱住我。
「宣宣,我們可憐的孩子。」
可這不是真假千金之間的差異。
是我與他們之間巨大的階級鴻溝。
從前我靠自己一步一步跨越這鴻溝,如今也不會接受他們虛偽的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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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劉以宣,小縣城裡的一個孤兒。
如今卻考上 985,校招上岸首都私企。
這是我飢寒交迫,刻苦學習了將近二十年該有的回報。
我無比感謝在這條路上所遇見的每一個好心人。
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無望無助的恐懼感,真是太嚇人了。
是他們救了我。
可我沒想到,自己竟然是狗血劇裡被抱錯的真千金。
原來這一切的苦難,我本不該承受。
發現這一切的契機,是公司裡來了個漂亮的富二代。
她是公司董事長的女兒,所有人都對她恭恭敬敬。
我很羨慕她。
她肆意張揚,什麼都敢說,也什麼都敢做。
面對惹人煩的刻薄上司,她直接號召大家起義反抗。
遇到鉤心鬥角的同事,哪怕惹的不是她,她也會仗義執言。
甚至連公司對接的甲方,反復無常地讓我們改方案,她也敢拍桌而起。
說:
「你們是不是刻意折磨人?這個合作我們不要了。」
我那時,是真喜歡她這個豪爽又善良的女孩。
能夠和她這樣不驕不躁的富二代當同事,真是一種幸運。
甚至每天看見她風風火火地帶著笑容來上班,我的臉上也會洋溢出笑容。
她就像一顆小太陽,能夠照亮人心。
直到我刻苦設計了三個月的方案,在提交前臨時加上了她的名字。
部門主管將我叫進辦公室時,我無比緊張。
那個方案我拜訪了無數次甲方,搜尋了無數篇資料,耗費了無數個夜晚。
我相信它不會出錯。
會是升職嗎?哪怕這不該是我一個本科畢業剛進來不久的新人該奢望的。
可我就是覺得,我付出的努力應該得到回報,它值得被尊重。
部門主管隻是用很平靜的語氣通知我:
「這個方案,加上吳露的名字。」
我不可置信。
「為什麼?」
他用極其輕蔑又高高在上的語氣,教導我這個職場新人:
「你還不了解職場。她是公司老總的女兒,你怎麼能壓她的風頭?加上她的名字,賣給董事長一個人情,上升自然就快了。
「我這是為你好。你確實是個好苗子,別人我都不說這些。」
我知道職場的人情世故。
從小到大,我見盡了人情冷暖。
又怎麼會不了解人心險惡?
部門主管的小心思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怎麼會是為我著想,董事長又怎麼會認識我這樣一個底層員工?
他隻想讓董事長欠他一個人情,用我的勞動成果。
隻是我沒有想到,剝削我的人會是我最欣賞的吳露。
她甚至可能連發生了這件事都不知道。
沒有張一次嘴,動一根手指頭。
就自然而然地有無數人理所當然地將成果為她奉上。
而我拼盡全力,眾人依舊虎視眈眈,要扒掉我一層皮。
從出生被父母拋棄,到上學時因窮酸被同學霸凌,直到出了社會在職場上摸爬滾打。
這個社會也從來都沒有放過我一次。
而吳露無須做什麼,隻需站在那裡。
便早已經有無數諂媚者為之鋪路,又有無數可憐人為之揮灑汗水。
原來她的光芒竟是刺瞎無數人雙眼的利刃。
而她依舊純潔無瑕,美好如初。
這世道,是如此不公啊。
那夜回去,我哭了一宿。
第二天雙眼通紅。
喝了一包速溶咖啡,又按時打卡上班。
一切如常。
02
但我沒有想到,那個方案一經應用,反響就極其熱烈。
做出的廣告熱度飆升,甲方產品的銷量也一夜之間暴增。
看見這麼火熱的情況,我真的很高興。
作為這個方案的設計人,我肯定會受到廣泛關注。
首先公司會表彰,就可以升職加薪。
其次甲方也會因此而青睞我,我就能夠在行業裡打響名氣。
或許我真能因為這個廣告設計方案,而趕上互聯網的信息潮流,怒賺一波大錢。
等有了錢。
我就一定要回去將破爛的孤兒院修得整潔漂亮。
一定要捐很多很多的錢,幫孤兒院裡的弟弟妹妹們上學。
也一定要找到捐助過我的好心人,將他們的善意一筆一筆地還回去。
我要衣錦還鄉,我要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哪怕是從泥潭裡爬起。
等表彰會真正來臨的那天,我卻並沒有意料之中的歡欣雀躍。
我看見了那份設計方案的設計人名字。
排在最前面的是部門主管,其次是吳露,最後才是我。
我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吳露站在講臺上有些懵懂地笑。
部門主管在旁邊拿著話筒大聲吆喝:
「董事長的千金果然不同凡響啊!第一次參與設計的方案就如此精彩絕倫。」
我領過公司發的五千塊錢獎金,虛浮著腳步走了下去。
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了。
怯懦慣了的我根本就不敢維護本該屬於我的榮譽。
從小到大,本來就沒有什麼好東西,會完完全全地屬於我。
不論是小時候被搶走的破爛小熊,還是上學時被撕爛的試卷。
我從來都不敢反抗一次。
因為我這樣的孤兒,本來就是無依無靠的。
一旦哭泣吵鬧,欺壓者可以帶著他們的父母親人將我團團圍堵。
而我身後卻空無一人。
隻能害怕得顫抖個不停地說抱歉。
03
吳露在廣告設計行業火了。
無數甲方蜂擁而至,捧著她、求她為他們寫方案。
而她爸爸則一再贊揚她女兒的能幹,讓公司裡的人都向她學習。
起先,她還會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我。
可後來,懵懂又心虛的吳露在吹捧中漸漸地好像就迷失了自我。
她竟然在明知是我設計了方案的情況下,信誓旦旦地在外人面前談論起自己寫廣告文案的心得。
那神採飛揚的模樣,仿佛我的心血確實是她一筆一畫締造的。
我不敢相信,這竟然是我暗地裡豔羨了半年多的小太陽。
起初,我還騙自己,吳露隻是不知情的受益者。
可現在,我徹徹底底地明白了。
一個嬌生慣養的公主,眼裡根本就沒有任何人。
起初的那些仗義豪言也不過因為她享受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容忍不了有人在她眼前以下犯上。
可其實她,從來都隻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隻是我用自己的一廂情願,給她鍍上了萬丈光芒。
又或許,她根本就不覺得這樣做有錯。
因為從小到大,她都這樣隨意拿取慣了。
不管那東西屬不屬於她。
可隻要有利於她,那她就拿。
我捂著胸口吐了一口又一口氣。
這次心底的憤懑卻怎麼也壓制不下來。
我發了狂般跑到接受採訪的吳露面前。
用盡平生最大的勇氣怒吼:
「那方案是我設計的!小偷真惡心。」
電視的鏡頭一下子被切開。
旁邊的同事們全都扯著我往外走。
吳露什麼都沒做,就化解了我最大程度的反抗。
記者眼睛裡閃起抓捕八卦爆點的光。
「導播,切回來!」
他將話筒遞到吳露面前。
「吳露女士,方才那位女士說您是小偷。請問情況是否屬實呢?」
吳露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無情地質問。
她怒紅了臉。
「方案本來就是我設計的,別聽那瘋子瞎說!」
說著她又威脅記者:
「而且你最好別放出去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我爹是天悅集團的總裁。有的是辦法治你。」
記者笑了。
「我倒是不怕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看來是確有其事了。」
記者被她當著鏡頭威脅的無腦操作逗樂了。他敏銳地嗅到了頭條熱度的味道,愈加咄咄逼人。
「天悅集團的千金小姐竟然剽竊一個員工的創意。現在還當著鏡頭的面威脅記者別說出去,還真是稀奇古怪啊。」
記者一下就定下了她抄襲的罪名,壓根兒不給她反駁的餘地。
而吳露嬌生慣養慣了,見到的人不是唯命是從就是被迫屈從。
根本聽不出記者下套的話,也不知道該怎樣應對。
她拍下桌子大罵:
「你講什麼呢?一個記者做成你這樣也是夠爛的了。我不拍你們這個破爛東西了,滾出我家的公司!」
原本隻是得罪記者一個人,現在卻連記者背後的節目組和資本一起得罪了。
天悅集團體量雖然龐大,卻也不是什麼一手遮天的大企業。
若有心人要利用她這一段口無遮攔的話,公司也必然會受到衝擊。
採訪的記者和節目組全被她趕出去了。
第二天,天悅集團千金剽竊事件就鬧得沸沸揚揚。
04
尤其吳露得罪的是全國最大的自媒體公司。
播報的頭條上面都罵得很難聽,講話也很刻薄。
【震驚!堂堂千金小姐竟做賊?】
【一代梟雄後代,竟如此沒頭沒腦?】
【道德淪喪!剽竊抄襲竟理直氣壯。】
……
樓下評論也都是各種吃瓜網友的打趣取笑。
深扒出來發現所謂多倫布大學畢業,也不過是砸錢進去的水貨。
一下子鋪天蓋地都是衝擊吳露的黑料。
卻依舊沒有人在意我的勞動成果。
沒人在意那個被剽竊的對象。
大家隻是想在這場鬧劇中找點樂子。
但吳露爸媽卻找上了我。
他們掏出一張銀行卡。
「這裡面是五十萬,就當買你的設計方案。」
買了我的設計方案,那吳露就不算剽竊了。
而我才是那個該被辱罵的人。
都已經把方案賣出去了,見到它火了卻咄咄逼人想把方案搶回去。
多符合對我這種一步步小心翼翼爬上來,不擇手段想得到一切寒酸學子的刻板印象啊。
再加工一下,這熱點絕對不比吳露那個小。
尤其我還是首都有名的 985 畢業。
到時候所有人就都會調轉矛頭對準我。
攻擊華夏的教育,又說讀書無意義了。
可我知道,正是因為有這個讀書的機會,我的人生才真正從黑暗中撕開了一條縫隙。
想起孤兒院裡的弟弟妹妹會看見,曾經欺壓過我的同學會看見,幫助過我的好心人也會看見。
我疑惑抬頭。
心底堵的那口氣早已經壓垮了我的理智。
「買?你想買什麼?」
他們看見我全身上下穿的都是 pxx 買來的地攤貨,語氣好像在施舍一個叫花子:
「年輕人火氣別太大。像你這樣的人,掙到五十萬要用多少年?我問過你們部門了,你一個月的工資才一萬多。在首都這樣的地方,一年都存不下來十萬。」
我盯著那張銀行卡,滿眼是淚。
他們說的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