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東把房子租給了個酒鬼。
我鼓足勇氣敲開門:
「你能養我嗎?就像養一隻貓一隻狗那樣,我很乖的。」
酒鬼打了個酒嗝:「神經病!」
然後砰的一聲將門甩上。
半夜醒來。
我發現自己躺在了沙發上。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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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大嬸帶人來看房了。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我忙起身。
將書塞進書包,把鋪在地上的紙箱收攏起來,低頭將自己縮在樓道角落裡。
大嬸有點胖,爬了五樓,氣喘籲籲的。
瞧見我時,她嫌棄地翻白眼:
「還等呢?都說你媽跑了,扔下你了,不會回來了,聽不懂啊?」
隨後朝她身後的男人笑著解釋:
「小姑娘在這兒等她媽媽呢,怕離開了她媽找不到她。」
男人經過時,我聞到了一股很重的酒味。
我悄悄抬頭。
他好高,有點胖,挺著啤酒肚,眉毛好粗,三角眼,看起來好兇。
我嚇得縮了脖子。
他似乎對房子沒太大要求,大嬸帶他看了眼就交了錢。
房子租出去了,房東大嬸眉開眼笑。
離開時,惡狠狠瞪了我一眼。
她腰間飄下了什麼東西。
等她走遠,我上去看了下,是一張 50 塊錢的鈔票。
這麼多!
我忙撿起追了上去:
「大嬸,大嬸,你錢掉了!」
房東大嬸嫌棄地躲開:
「放屁,我哪有掉錢?那錢不是我的!」
「真是你的,我都看到從你兜裡掉下來了。」
大嬸梗起了脖子:「我說不是就不是,小姑娘你傻啊?聽不懂人話啊?神經病!」
她像是躲瘟疫一般跑開了。
大嬸對我真好。
每回她帶人來看房,都會掉錢。
第一次是 5 塊,後來是 10 塊。
今天應該是真的高興吧,居然是 50 塊。
我寶貝地將五十塊錢平鋪在書頁裡。
仔細數了數,總共 183 塊錢。
除了大嬸的 65 塊錢,剩餘的都是我撿瓶子攢的。
將書放進書包裡,我看了看出租屋的房門。
那裡,原先是媽媽跟我租住的地方。
兩個月前,媽媽拿了 20 塊錢讓我出去買煙。
我歡歡喜喜下樓,回來就看到一片狼藉的屋子。
她扔下我跑了!
原先她的男朋友說要娶她。
知道她有個女兒,婚事就吹了。
這次她又交了個男朋友,也說要結婚,我就開始擔心。
她果然不要我了。
還抱走了存錢罐!
我去她工作的洗腳店找她,她沒再去了。
我不知道還能去哪兒找她,隻能乖乖回了家。
可是,沒人交房租,家也沒了。
房東大嬸將我趕了出來。
等她離開,我撿了東西拖回樓道。
大嬸趕了我好幾次,後來累了,惡狠狠留下一句:「收拾幹淨點,要是趕走租戶,我打S你!」
她從沒打過我,自己反而好幾次鼻青臉腫的。
聽包子店的老板說,大嬸的老公是個酒鬼,喝醉了就喜歡打人。
我不想鼻青臉腫。
所以聽到腳步聲,我都蜷縮在角落,祈求他別盯上我。
我還小,不禁打的。
他不知道做什麼工作,跟媽媽差不多,每天傍晚出去,早上醉醺醺地回來。
就這樣,我們相安無事過了一個月。
天氣轉涼了。
我的紙箱小窩擋不住寒風,我感冒了。
昏昏沉沉了好幾天,再度聽到腳步聲,我躲不及,直直對上那張臉。
粗眉三角眼,滿眼血紅,滿臉橫肉。
我嚇得將腦袋埋在了膝蓋裡,卻沒忍住咳嗽了好幾聲。
「砰!」
他進門了,沒趕我,也沒打我。
我愣愣地看著那門好久,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突然站起身走了過去。
我敲開了門,不敢抬頭,急切說著:
「你能養我嗎?就像養一隻貓一隻狗那樣,我很乖的。」
02
我很乖的。
我會做飯會掃地會洗衣服,還會撿瓶子賣。
隻要給我一個小小的能擋風的地方就好。
真的!
我想活著。
至少,活過這個冬天。
許久,頭頂傳來了一聲酒嗝,還有三個字:
「神經病!」
門砰地關上了。
到底沒忍住,我哭了出來。
沒敢出聲,我捂著嘴昏沉地回了我的小窩。
迷迷糊糊間,我摸了摸額頭。
好燙。
媽媽,我好像真的等不到你了。
迷迷糊糊間,我好像看到了媽媽的背影,立馬跑上去。
就在我要抓住她的衣服時,被石頭絆倒了。
「媽媽!」
我驚醒,發現天已經黑了。
摸了摸額頭,不燙了。
坐起身,發現身下一片柔軟。
是沙發!
「啪!」
燈亮了起來。
我驚訝轉頭,看到他提著酒瓶從房間走了出來。
不會醉了要打我吧?
我下意識抱頭,卻聽到腳步聲去了小廚房。
沒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面摔在了我面前。
「小乞丐,趕緊吃!」
我想反駁。
我不是小乞丐。
我有媽媽的!
抬頭的那一刻,我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他好兇!
瞪著我的時候更兇了。
吃泡面的時候,我聽到房間裡傳來他的說話聲。
「嗯?吃了退燒藥退燒了,應該沒事了!」
「去派出所問了,她媽媽之前留的身份證是假的,電話號碼停機了…」
「小屁孩是不是都喜歡哭鼻子?煩人。」
我立馬擦了擦眼睛,扯起嘴角。
他不喜歡哭,我就不哭了,我要笑。
吃了泡面,我乖乖將碗洗了,悄悄看了眼房間,裡面一片漆黑,他應該已經睡了。
我開了屋門,把我的紙箱書包衣服小心翼翼搬了進來。
媽媽說,做人有時候就要S皮賴臉一點,得寸進尺一點。
樓下的阿姨我怎麼懇求都拒絕我,這兩天離開後就沒回來了。
他能把我抱進家裡來,應該不會趕我走的吧?
真要趕我,我就哭,不對,我就笑。
可能是搬了東西很累,我很快又在沙發上睡著了。
這是我跟媽媽住了一年多的房子。
沙發上的每一個孔我都認識。
躺在這裡,好像媽媽也回來了。
再醒來,天已經大亮了。
我偷偷瞄了眼房間,他不在,疑惑間,我聽到了腳步聲,立馬爬上沙發,將腦袋埋在沙發縫裡。
屋門打開,一股寒風吹了進來。
我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沒等抬頭,就感覺自己被柔軟的東西砸了。
扒下一看,是被子,新的。
樓道間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房東大嬸笑得合不攏嘴:
「小陳啊,你看小床放在哪兒好呢?你真是大好人啊,這小姑娘窩在這裡一兩個月了,也就你想收留她!」
說著她又惡狠狠瞪了我一眼:「愣著幹嗎?沒瞧著屋裡亂的嗎?幫忙打掃一下。」
哦哦!
我忙跳下沙發,拿起掃把。
他們把沙發搬走了,那裡放了小床。
大嬸要拿走邊上的紙箱,被攔了下來。
「讓她自個兒處理吧。」
大嬸嘿嘿笑:「诶,好,這孩子之前成天撿瓶子賣錢,紙箱也值錢的。」
她笑著離開了,我也笑著看向他。
他淡淡掃了我一眼。
「真醜!」
我不醜!
我去媽媽工作的洗腳店,叔叔們都說我是小美人的。
難道是感冒發燒變醜了?
我跑去洗手間照鏡子,卻聽到他的厲喝聲:「穿鞋子!」
「哦哦哦,好。」
我從我的衣服堆裡翻出了媽媽買的卡通粉色小棉拖穿上,開心跑去照了鏡子。
嗯,是醜了點。
頭發亂糟糟的,臉也很髒。
我洗了臉,又摸出我的牙刷刷牙。
等整理幹淨再出來,小床上多了個小枕頭,被子也套上了被套,是叮當貓的。
他看到我,瞪眼:「洗澡,臭S了!」
03
我開心地在衛生間裡搓著衣服。
衣領突然被拎了起來,嚇了一跳。
他不會就等這會兒打我吧?
我忙掙扎了起來。
我被扔在衛生間外頭,他走了進去,惡狠狠開口:
「感冒了還碰水,你腦殘嗎?」
「滾,要讓我看到你碰涼水,我揍S你!」
他果然會打人!
我嚇得縮回了小床。
他把我的髒衣服洗幹淨晾了起來。
進來後仔細看了看我的紙箱小窩。
「收拾幹淨點!」
「哦哦,好。」
我把紙箱折疊起來,用鞋帶捆住,衣服和書包放在我的小床上,角落立馬就幹淨了。
想去跟他說一聲,房間裡燈已經暗了,他又睡了。
我摸出一本書看起來。
客廳燈好亮,字好清楚呀。
時間過得很快,書翻到了最後一頁,我看了看外面,天快黑了。
房間裡還是沒聲音,他還沒起來。
媽媽說,寄人籬下要勤快點。
他不讓碰冷水,我能碰熱水吧?
我跑小廚房看了看,不舍地拿了 50 塊錢下樓買了面青菜鹽和油,去小廚房煮了。
聽到動靜時,我下意識關了火。
他過來了!
我低頭不敢看他。
他往熱氣騰騰的鍋裡瞅了一眼:「這也能吃?」
「能吃的,」我連連點頭,小聲解釋,「我煮的面媽媽都說很好吃的!」
他摔門離開。
還是……很嫌棄吧?
我默默地回了我的小床,包在被子裡。
要是媽媽在就好了。
媽媽會誇我,還會把面全部吃光光。
門又打開了。
我悄悄探出一個頭來。
他手裡拎著個袋子,袋子裡裝著兩個不鏽鋼碗,一盒筷子。
「又燒了?不舒服?」
他見我貓在被子裡,過來探了探我的額頭。
「沒燒?」
我搖搖頭。
「燒沒燒你能知道啊?」他瞪了我一眼,翻出體溫計扔給我,「會測吧?」
我點頭,將體溫計甩了甩塞胳肢窩裡。
他進了小廚房,很快捧著兩碗面出來。
「測好了吃,吃完自個兒吃藥,體溫上 38 度,這個退燒藥也吃一粒。」他指了指邊上的一個藥盒,我連連點頭。
他吃面呼嚕呼嚕的,沒一會兒就將那碗面幹掉了,還進小廚房把剩下的全倒碗裡,幾口又全吃完了。
抹了把嘴,他血紅的眼睛瞪著我。
我縮了縮脖子。
「晚上我不回來,別人敲門不許開門知道不?」
我忙點頭。
他出門了,我想起什麼,立馬穿上小拖鞋,噠噠噠跑到陽臺。
狹窄的小街上,他在快步走遠。
好冷啊,我又縮了回來。
看著體溫計,沒發燒,開心地抱著面吃了起來。
好久沒吃面了,我煮的真好吃。
洗完碗,我又看了一本書才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