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做唯唯諾諾狀,不說話。
皇後卻笑了:「聽聞陛下近日總愛去你宮裡,今日一見,果然清新不俗。」
貴妃隻是咬唇不語。
她領著我們氣衝衝地走了。
夜裡,羅袖偷偷同我道:「貴妃娘娘和皇後娘娘從前是手帕交。」
「啊?」我很是驚訝。
這兩人夾槍帶棒的,不像閨蜜啊!
「噓。」羅袖悄聲道,「貴妃娘娘擅騎射,皇後娘娘擅詩文,本是一文一武,稱作京城雙璧。」
「隻是……皇後娘娘的姐姐生了太子後便薨了,聖上擔心妃子苛待太子,先皇後的母家謝家也擔心地位不再,故而讓她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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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呼一聲,捂住了嘴巴。
「那豈不是姐夫娶了小姨子!」
「可不是呢,皇後那時還與貴妃娘娘的兄長有婚約。」
羅袖是真姐妹啊,有八卦她是真說。
我蹙眉道:「那貴妃娘娘後來進宮……」
「正是,這宮裡從來沒有什麼真姐妹,便是再好的關系,進來後便也淡了,不過咱們娘娘和皇後娘娘交惡,是另有原因……」
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我再想問,羅袖卻不肯再說了。
承禧宮的主殿徹夜燭火通明,今夜是另兩個宮女值夜。
想來,也是一夜無眠。
14
自那日後,後宮又重歸平靜。
日子尋常,宮裡頭花開花謝,那些年輕的容顏或歸於蒼老,或凋謝在最燦爛的時刻,見證者亦隻有高高的宮牆與明黃的琉璃瓦。
陛下許久不來承禧宮。
不過並不是貴妃娘娘失寵了,而是後宮都是這個待遇。
前朝不安分,陛下日日夜夜要操勞,一時半會兒顧不上後宮。
他不來,貴妃娘娘也歇了想打扮的心思。
隻是有時,望著我們這些年輕的小姑娘,幽幽地嘆氣。
別的宮女都眼觀鼻鼻觀心,隻有我很不解。
「娘娘為何嘆氣?」
貴妃娘娘斜倚在美人榻上,水蔥般的纖指捻起一顆葡萄。
「本宮在想,這深宮寂寞,若有個孩子傍身也是好的。」
關於貴妃娘娘的子嗣,我也曾聽羅袖說過。
那是個小公主,生下來不過兩周就薨了。
貴妃娘娘也是傷心過一陣子,不過幸而不是個皇子,倒也還好。
隻是那次生養,傷了她的根基。
以後再想要孩子,便不能了。
眼前,我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笨嘴拙舌。
最後還是張嬤嬤開口搭腔:「娘娘想養孩子,去抱一個便是,隻是什麼樣的孩子,都比不上咱們小公主。」
貴妃的眼裡閃過一絲黯然。
「是啊,我的觀音奴那樣可愛,便是全天下的孩子都比不過,隻可惜……」
貴妃傷心,我們這些宮女也不敢多說話。
倒是她自說自話調解好了。
「罷了,到底不是個皇兒,本宮再傷心也得有個限度。」
她隨口點了個名字。
「桑雅,你去御苑抱隻貓兒來。」
最近萬國來朝,小國進貢了不少貢品,其中便有御貓。
被指到的桑雅柔婉應了一聲,退了下來。
待到了外間,桑雅捂著肚子,臉色發白朝我道:「好鳶兒,姐姐求你個事。」
我下意識想求羅袖,可不巧,她被張嬤嬤叫走了。
無奈,我隻好看向桑雅。
「桑雅姐姐,怎麼了?」
按資歷,我的確得叫她一聲姐姐。
「我、我肚子好痛……娘娘辦的事一時半會推不了,你辦事穩妥,我求求你,你替我走一遭吧。」
我仔細打量了下她的臉色。
她的確是很疼,小臉煞白,臉上掛著冷汗。
「好吧,桑雅姐姐,你好生休息著。」
我領了辦事的令牌,朝御苑走去。
除了剛穿越的那一回,這還是我第一次走這麼遠呢!
承禧宮離御花園近,上次出門根本沒走一會兒。
我小心翼翼地在宮城裡摸索。
好在周圍都是啞巴一樣悄無聲息的宮女太監。
我用餘光打量著宮裡的亭臺樓閣。
其實和現代所見的並無兩樣,但比起簇新的古城建築和綁著燈飾的商業街,這裡更有古色古香的韻味。
名為「歲月」的歷史風沙,在這些建築上打磨出別樣的韻味。
我開始後悔自己對建築一無所知。
如果是後世的那些專家看到這些未被損毀的建築,一定樂開花了!
可作為門外漢的我隻能隔水看花,震撼於它們的恢宏美麗,而不懂其中的奇異奧妙。
這麼走著,便到了御苑。
這裡是豢養奇花異草的宮苑場所,除卻異國貢品,更有地方進貢的珍品。
我找到掌事太監,講明來意。
他賠笑道:「貴妃娘娘要隻狸奴?這麼小的事情,怎麼勞姑娘走一趟呢,使人說一聲,咱家送到承禧宮去便是。」
我搖搖頭:「娘娘親口囑咐的,應當是想挑一挑吧。」
「好,這邊都是新貢的狸奴,姑娘隨我來。」
跟著掌事太監移步,御苑開闊,後頭裝著一個大籠子。
裡頭都是各色的狸奴。
這些貓兒平日裡不見人,一見到我,湊了上來喵喵叫。
掌事太監笑眯眯的:「貓都在這裡,姑娘挑一個吧。」
我看著眼前各色貓咪,嘴角抽了抽。
這……這要怎麼挑?
挑了這個美貌的,旁邊那個性情好的好像被辜負了。
挑了那個性情好的,這個主動的好像也被辜負了。
對著一眾貓咪水潤的眼睛,我幹脆閉起眼睛隨便指。
「後面那個……那個最懶的。」
掌事太監有些為難:「姑娘,旁的都好,隻是後面那個性情兇悍,怕是會傷到娘娘。」
我看了看那癱成一團的長毛獅子貓,有些不信。
「這麼懶……還性情兇悍?」
正說著,那貓忽然站起來,抖擻了一身長毛,邁著妖娆的貓步朝我走來。
旁邊的貓就像觸電一樣往旁邊奔跑。
獅子貓蹲在我面前,朝我喵了一聲。
一點兒也看不出性情兇悍。
我滿意道:「就這隻吧,又美貌又性情好,還主動。」
就這樣,我頂著掌事太監心虛的目光走出了御苑。
懷裡的貓很乖,好端端地待在我的懷裡,甚至都不用籠子。
我很滿意。
這貓根本一點兒不「性情兇悍」嘛!
……
來時好找,回去的路卻是九曲回廊。
我有些迷糊,走錯了好幾次。
好不容易腦袋靈光了,終於想起了來時路。
後頭突然傳出一聲淫笑。
「嘿嘿,小美人,在這裡等著你梁大人呢?」
15
我靠。
陰魂不散的梁秋實!
又老又瘸的太監頂著一頭稀疏的頭發,臉上的皮松松垮垮,就像是恐怖片裡的經典 NPC。
我下意識拔腿就跑。
這具身體很年輕,梁秋實沒追上。
可當我轉了兩個彎兒,一眼看見眼前的S胡同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不熟悉地形的鍋!
身後,梁秋實已然逼近。
他大喘氣,涎水滴落,眼裡閃著兇光。
「臭娘希匹,你這小婊子,讓你跟梁大人還不願意,果然和桑雅那個賤人一個模樣!」
桑雅?
腦海裡關於穿越之前的記憶猛然被喚醒。
原來……鳶兒被梁秋實盯上不是沒有原因的。
是桑雅抱怨說自己不舒服,才誘哄著這小姑娘去御花園摘花,被梁秋實盯上。
若不是我撞見了貴妃娘娘,恐怕那回已「生米煮成熟飯」了。
禮教害人啊,更何況還是鳶兒這麼小的姑娘。
若被梁秋實這老東西得手,恐怕最後也隻有「S」這一條路。
我咬著後槽牙。
生平第一次這麼想S人。
挨千刀的老太監,竟敢肖想人家清白的姑娘?!
桑雅也不是個好的,我就猜她肚子疼是裝的,卻不料她這樣陰毒。
——分明是梁秋實看上了她,她又做局轉嫁給了鳶兒!
想著這些天居然和這樣的人共處一室,我怒火中燒。
身前的梁秋實緩緩逼近。
我正欲捋起袖子跟他搏一搏。
懷裡的狸奴卻突然如閃電般竄出,不過輕巧兩個來回,老太監的慘叫聲已響徹雲霄。
血一滴滴落在青石板上。
我驚呆了。
梁秋實捂著眼睛,彎著腰嚎得不成樣。
懷裡的狸奴還在慢條斯理地舔著爪子。
我迅速反應過來,趁梁秋實沒動靜,連忙抓著貓跑得飛快。
臨近他身邊時,腿還高高揚起。
照著他的襠下就是一記掃腿。
「啊啊啊啊!」
他叫得更加悽厲了。
我假裝沒看到,飛一般地竄走了。
等回了承禧宮,羅袖正在潑水,見到我有些驚訝。
「這麼快。」
我因飛奔而喘氣,沒來得及說話,朝她擺手。
羅袖說:「正好,貴妃娘娘剛尋你來著,叫你即刻去見她。」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這樣也好,我還有話同貴妃說哩!
16
貴妃斜倚在榻上,橫了我一眼:「你倒是個大忙人,本宮想見你都不成。」
我抱著貓訕笑:「這不是替貴妃娘娘尋貓去了。」
「本宮叫的是桑雅,怎麼是你去?」
「這……」
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一五一十全說了。
貴妃娘娘聽完了,嗤笑一聲。
「原來竟是這點小事。」
我正欲說話,卻見她輕輕抬手。
「周大福,去將那梁秋實弄S。」
我瞠目結舌。
卻見周大福輕喏一聲,退下去了。
「娘、娘娘……」
我感覺自己舌頭有點打結。
難道究竟是封建王朝等級森嚴,貴妃隨便一句話,竟可以叫一個太監去S。
更何況,這還是地位不低的梁秋實。
貴妃娘娘輕哼了一聲。
「本宮向來護短,這腌臜物三番五次犯到我跟前,早瞧他不順眼了。」
「更何況……」她豔麗的眉眼掠過一絲煞氣,「他還是謝知秋的人。」
謝知秋,是皇後娘娘的閨名。
我又明白了。
原來竟是又卷到二位娘娘的私事中去了。
腦內逐漸放空,浮現出皇後娘娘溫婉秀美的模樣來。
梁秋實居然是皇後娘娘的人?
看容貌,不像啊!
有這番事,貴妃也懶得梳頭了,隻是叫我有一搭沒一搭在跟前伺候著。
那獅子貓是個會看人臉色的,見了貴妃,將我也忘了。
此刻躺在貴妃的懷裡又是踩奶又是呼嚕的。
一番操作讓我瞠目結舌。
……這位也是「貓中貴妃」啊。
貴妃娘娘叫它哄得一展歡顏,臉色也好了許多。
她取下頭上步搖逗弄著獅子貓,像是自說自話般道:
「你倒是個有良心的。」
「既如此,也叫你秋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