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很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比如,段楓跟我說過,他早年一直在國外跟父母居住。
他的基因排比卻能跟秦自牧那麼像。
「不開心嗎?」
他揚了下眉,從鏡子裡看我。
我沒有不開心,結婚的日子,為什麼要傷心呢。
他拍了拍我的腦袋,遞給我一份文件。
是……一張研究所的收購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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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和濫用職權、違規使用實驗器材的事情暴露了。」
「他被撤掉了所有職務,並且難免要遭受牢獄之災。」
王和……就是那個當初誤操作,導致實驗室差點核泄漏的研究員。
估計段楓動用了點關系,曝光了他的所作所為。
以王和的背景,想要動他,其實有些難。
段楓從不是個不計回報的人,所以我有些意外,他會為我做到這種程度。
——在我倆攤牌了之後。
男人理了理鬢角的發絲,就跟我說,他要去準備了。
婚禮的流程走的是偏西式的,新郎和新娘先不在同一個房間。
應該是由我父親牽著我的手,把我交給新郎。
可我沒等來我的父親,卻等來了他的私生女。
女孩今天穿得很明豔,似乎是使勁往自己身上打扮了一番。
她舉了杯酒,跌跌撞撞地闖入我的房間。
「新婚快樂,我親愛的姐姐。」
她高舉酒杯,澄黃的酒液於光照之下熠熠生輝。
謝薇安。
是的,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巧的事情。
段楓的青梅,是我爸找回來的私生女。
這就是我討厭謝薇安的原因。
她倆是同一個人,話術都如出一轍的綠茶。
「姐姐,你不想來一口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今天有些瘋瘋癲癲的。
把酒推到了我眼前。
我看著她,她又將酒杯在我面前揚了揚。
我皺了皺眉,跟她說我不要。
她朝我嘿嘿地笑了聲,也沒什麼其他反應。
然後又一蹦一跳地出了房門。
我皺著眉,懷疑該看心理醫生的是她。
房間裡又隻剩下我一個人,我拿起眉筆,對著鏡子補了會兒妝。
忽然,眉筆自我的指尖落下。
身後,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個影子。
隨後,巨大的鈍痛感衝擊上我的脖頸。
我的腦袋,重重地磕在桌子上。
……
最後一次有意識,是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一雙精致的圓頭皮鞋。
謝薇安的。
12
我是被很難聞的氣味燻醒的。
燒焦的,熾熱的,糊糊的。
我猛地睜開眼睛,卻被漫天的煙霧憋得不得不再次閉上。
好半晌才緩過來,不住的咳嗽。
滿眼街市猩紅,漫天的火舌幾乎要撩到我的肌膚。
火災?發生了什麼?
我抬了抬手臂,發現抬不起來。
我的手腕,和另一個人拷在了一起。
段楓雙眸緊閉著,一隻手腕就這麼和我拷在一起,我怎麼推他他都沒有反應。
「別費勁了,他是注射的,劑量比你的要大。」
沙啞的聲線,從我們身後傳來。
也對,任誰在這麼大的煙霧中說話,嗓子都不能好。
謝薇安一邊咳嗽,一邊笑著看我們。
「我跟他說你在我手裡,他就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了。」
「你知道嗎,我就沒見過段楓有這麼慌亂的時候。」
謝薇安邊咳,還要邊不住地跟我說話。
「我他媽就沒見過段楓他慌成這樣!你知道嗎!就因為我跟他說你在我手上!」
「我在他身邊那麼久,憑什麼!!」
說著說著,她自己好像先激動了起來。
「憑什麼他喜歡的是你!我難道不好嗎!我沒你漂亮嗎,我沒你有才華嗎,我愛他!但你卻不愛!」
女人說著說著,卻又染上哭腔。
「為什麼他喜歡的是你……」
我的視線在四處晃動的焰舌間漂浮,我真的沒空管發瘋的女人,開始推斷自己在什麼樓層。
以火焰的彌漫程度來看,她縱火有一會了。
我身上的東西好像全被她拿走了。
當務之急,是確定自己在什麼樓層。
十層以下的雲梯比較好架設,如果再往上,每上一層的救援難度都會成幾何式增加。
「我恨你。」
一把銀刀忽然出現在我臉前,剝奪過我的視線。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我從小就在國外長大,你有爸爸媽媽的陪伴,而我隻是保姆的孩子!」
「憑什麼?明明我們的爸爸是同一個人。」
「我們長得那麼像,從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嫉妒你了。我嫉妒你,嫉妒得要S你知道嗎?你憑什麼功成名就?你憑什麼能輕而易舉地奪得段楓的愛?」
「段楓看見你後就再也不理我了!說是要跟我劃清界限!」
「我怎麼能忍受這樣的事情發生?更可惡的是,你愛的不是段楓,你愛的是另一個跟他像的人!」
謝薇安的聲線因為吸食了過多的顆粒而已然面目全非,她沙啞的聲線如同來自於地獄的亡魂。
「於是,我就把你把他當成替身的事告訴段楓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段楓居然沒想著跟你分手!他氣成那樣,都沒想著跟你分!」
烈火的噼裡啪啦聲之中,她突然病態地笑了起來,然後猛地捂住喉嚨咳嗽。
「唔,咳咳咳,但……我也有了接近段楓的機會。」
「我太了解段楓了,他多驕傲啊。」
「段楓為了惹你生氣,為了證明你是在意他的,才在我貼上來時,沒有拒絕我。」
「你知道段楓多想讓你看看他嗎?!!」
「你知道看著心上的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天天借酒消愁,我有多心痛嗎?」
「你以為你生病時那些感冒藥都是誰給你泡的?你以為你毫無工作經驗,事業上是怎麼平步青雲的?」
「你永遠都不知道段楓曾為你做過什麼!」
「而你呢?」
「你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停留在他身上過!」
「你才是最絕情的人!」
女人猛地把刀尖,拋向了我。
潔白的銀刃落在地上,激起脆裂的響。
她蹲在我身前,輕撫我的臉頰。
「你會用到這個的。」
如果不是段楓到現在還在沉睡。
如果不是手腕跟他拷在一起,我沒辦法自由地行動。
我一定會先站起來讓這個瘋子閉嘴。
她得意地笑了聲,我早該在她找我喝酒時就發現她已經不正常了的。
然後我怎麼也沒想到,這隻是她開胃前菜的瘋狂。
女人轉過身,猛地衝向火海,她張開雙臂,邊笑邊往前跑。
轟然巨大的聲音響起,因為火燒的時間過於長,樓板出現斷裂,電梯猛地下墜。
正好將奔跑途中的女人壓扁。
……
我因為巨大的響聲而耳鳴了一瞬,樓板搖搖晃晃。
躺在我身旁的男人,依舊沒有醒來。
我懷疑謝薇安給他注射了過量的麻醉劑。
「段楓。」
我喊了喊他的名字,因為細入的煙塵而不住咳嗽。
我隻能撿起地上的小刀,拖著他,往前走。
火舌燎原,煙塵滾滾,好似一派末日的景象。
我跌跌撞撞地拖著他走,直到碰到一處卡口。
因為熱量而變形的樓道,隻能融一人通過。
我垂眼,看著昏睡不醒的人。
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刀。
腦海中剎那間閃過謝薇安那個瘋子對我說的話。
「你會用到這個的。」
「……」
我舉了舉刀。
隻要把他的手腕切下來,我就能逃出去。
他現在被麻醉了,什麼都感受不到。
疼痛感受不到,被我拋棄了也感受不到。
隻要切下去——
我怔愣了,一秒,兩秒。
火還在燃燒著,噼裡啪啦的響動提醒著我不能猶豫。
我的手揚起,狠狠地刺了下去——
朝著自己。
鮮血如柱。
是啊,那地方是動脈,對吧,這麼多血,是正常的。
我晃了晃,真疼,真的好疼。
我跪在地上,晃動的視線中,男人還在沉睡。
我笑了笑,摸摸他頭發。
仰著頭,看跳動的火舌。
地獄到底是什麼景象呢,段楓。
原來我的嗓子,也啞到不行了。
「其實,我挺迷茫的,段楓。」
「我總是覺得我的人生沒有意義了。」
男人真的好重,我吃力地扛起他,將他往那個出口裡推。
「我總覺得我的世界沒有光了。」
「我一直覺得秦自牧走了,他把我所有的光亮帶走了。」
好像已經感受不到那漫天的疼痛了,聽說腎上激素就是這樣,它能讓你忘記一切。
我側身,看著他的臉。
「隻是現在,我突然發現了件我很後悔的事。」
……
「其實我本來能抓住光的。」
……
火舌竄動,無邊的銀花濺開。
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見段楓。
吸引我的,不是他的臉。
是眼尾的那顆痣。
獨屬於他的痣。
……
13
轟然噴薄的火焰終於將男人給吵醒,他睜開眼,望著眼前的那一幕。
蜿蜒纏繞的火舌,相纏的腕鎖,血跡斑斑的女孩。
似乎在臨S前,要將他推出去。
他嘆了口氣。
慢慢地爬回了她的身邊。
抱住她,摟在懷裡。
於是轟然倒塌的樓房鋪天蓋地地衝來。
璀璨的溫暖席卷進身體。
聽不見的焰火在叫囂。
沒完沒了。
秦自牧番外(1v1 純甜版)
婷其實今天休假。
整個下午她都在研究所裡等秦自牧,可某人的實驗好像做得太過投入。
有好幾次她拉他的袖子,他都是抬手揉了揉她的頭。
卻也沒看她。
「喂,我說,秦老板……」
你不知道你今天生日嗎。
後面那句話,她撇撇嘴,到底沒說出來。
某男人自己都不記得,她提醒他幹嘛呢。
索性回了家,然後從冰箱裡拿出面粉,黃油,淡奶油。
嗯,給他親手做個蛋糕,一定要把他感動得痛哭流涕S。
雖然她真的沒見過秦自牧哭……
面粉是早有的,淡奶油是現買的,巴斯克的做法是才搜的。
可想而知這場暫露鋒芒的廚藝,得受到多大的阻礙。
她沒怎麼做過菜。
如果是做,在家裡,也是秦自牧做。
作為一名需要做飯時外賣這種軟件早已發達得不能再發達的新世紀人,她吃外賣的日子已然佔比人生的大半。
後面是被秦自牧給中和的。
有的時候他做飯,她坐在他身旁的桌臺看他。
男人的花刀改得極其漂亮,她還要在一旁嘲諷他。
「诶,一般上了年紀的老男人都會做菜。」
他被她挑撥了,也沒在意。
隻是輕瞥她一眼,氣定神闲地嗯了聲。
她不服,湊近,盯著男人的眉峰看。
精致如刀刻般的骨相,卓越到引人嫉妒的五官。
還有……怎麼對他都沒法讓他失了分寸的好脾氣。
男人將改好刀的魚肉放入鍋中,然後到水龍頭那仔細地洗手。
她揚了揚眉。
「不開火嗎?」
他抬頭,輕看了他一眼。
「不急。」
話語是溫潤的,嗓音也是。
動作卻……很急。
為什麼不開火,怕超了時間鍋撲嗎。
為什麼在廚房裡,也能一片旖旎啊……
……
勉強從某些不堪的回憶中緩過神來。
她靠在沙發上,看了看時間。
七點半了……
巴斯克做壞了,感覺像一個手榴彈,這時候就到了她期盼他回來,又期盼他不回來的時間。
他真怕男人面不改色地咬一口,還能面不改色地誇她好吃。
其實,剛剛,她有好幾次看錯了時間。
躺在沙發上時,頭又犯暈。
腦袋有些昏沉,她勉強支起身子,從櫃子裡拿了支體溫計。
37.9,低燒。
應該是受了風寒,她一時間又有些牙痒。
都怪他昨天晚上偏要在陽臺……
她翻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一張圖片,就是她 37.9 的那張溫度計圖片。
彼時的秦自牧,還待在研究所裡。
他真的忘了時間,因為今天的成果出奇的好。
所裡的人都準備熬通宵了,這時候他收到一條短信。
他記得小姑娘先回去了,他那時候太忙,就隻叮囑了她記得吃飯。
怎麼一會兒不見,就搞發燒了。
人有的時候,總是要面臨很多選擇。
就比如現今,一邊是放不開手的實驗,一邊是發著低燒的家人。
秦自牧曾一度覺得自己是個冷血的人。
這時候當然……
當然是趕緊回去看看小姑娘有沒有事。
直覺告訴他,她根本沒吃藥。
開車回家的路程並不長,家裡的門廳很昏暗。
鞋架旁的鞋隨意散落著,他瞥了一眼,還是先在房間裡尋找那隻小小的身影。
結果在沙發上找到了。
嗯,沒蓋被子,腳露在外面,臉通紅。
他覺得自己手有些冰,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碰她。
而是蹲在她身旁。
「吃藥了沒?」
……她在哼一段毫無意義的話。
秦自牧以自身多年來的知識斷定,她必定沒吃。
去廚房燒水時,瞥見了烤箱裡那個失敗的巴斯克。
不錯。
他在所裡研究核實驗。
他的小姑娘也在廚房裡研究呢。
調了杯溫水,拿好藥,又到了她身前。
他剛剛走時給她蓋的棉被,恰巧被她踹開。
現在他的手不冰了,將她稍微扶了點起來。
她是不是真的燒迷糊了,低頭在他掌心裡啄了好久都沒吃到藥。
又軟又湿的觸感令他有些分神。
最後想塞進她手裡。
「自己吃。」
「我不要!」
……
女孩的嗓音裡,又染了些哭腔。
抬頭,眼眶紅紅地看著他。
她張開手臂,環住他的脖頸。
她身上好燙,略喘的呼吸拍打在他的耳側。
「都怪你,我要把感冒傳染給你,秦自牧。」
這是生他的氣了嗎,因為昨晚……
他將她打橫抱起,入了深秋,她卻還隻在室內穿著吊帶裙。
肌膚相貼的地方,皆是滾燙。
他將她放在室內的床上,厚厚的被子裹住。
她卻掙扎著想出來。
最後,他伸手將她按住。
男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是不是覺得我不會動你了?」
「哈?什麼?秦自牧,君子慎獨,不欺暗室,卑以自……」
她亂背的話,被他盡數吞了進去。
然後,女孩的話,漸漸變了調。
「嗯,別……」
「秦,秦自牧,我真錯了,我錯了嗚嗚嗚嗚。」
男人的嗓音散漫,這種時候,撩撥得要S。
「乖,出點汗。」
秦老師有時候還是有些歪理的。
比如,負負得正。
所以第二天早上,嗯,她真的好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