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回家,因為疫情被送去酒店隔離,推開門發現是情趣大床房。
發了個朋友圈,被兒時暗戀對象點贊後,發現他就住在我隔壁。
1
人生第一次,我發現床是會震的,壁燈可以是曖昧的粉紫色。
帶著興奮與見了世面的快感,我屏蔽家人發了條炫耀的帶定位的朋友圈——人生成就:22 歲住進情趣大床房 get(✓)。
直到梁敘給我點贊,且發來信息問道:「天盛酒店?你在 317 嗎?」
像被潑了盆冷水,從飄飄然的雲端跌回地面。
糟了,忘了屏蔽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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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怎麼知道我的房號?
「我在 317。」我遲疑半晌後回道,「你在?」
「你隔壁,316。我今年回這邊過年,也被分到這間酒店隔離了。聽說我隔壁 317 是那種房間,沒想到,是你在住。」
看著他發來的一行字,我的大腦開始變得空白。
粉紫色的壁燈變換成晃眼的紅色。
莫名其妙地,我對他說:「我房間的燈還會變色,你房間的呢?」
……
忙亂與窘迫像個張牙舞爪的妖怪攫取我往常的機敏活潑。
真糟糕,這可是三年來的第一次「碰面」。
2
從我有記憶起,梁敘就在我家隔壁住著。
我喜歡看美少女戰士,他喜歡看科普節目。
我喜歡玩過家家角色扮演,他喜歡拼積木研究飛機模型。
可我最喜歡的是賴在他身邊,即使要看索然無味的科普節目,聽他講無聊的飛機模型。
直到 12 歲那年他們一家搬去另一個城市,隻留下戀舊的梁奶奶還在我家隔壁住著,我一直以為我會黏在他身邊永遠不分開。
13 歲往後的每一年,他們都隻在過年時回來陪一陪梁奶奶。
這時候梁敘總會在某個晚上偷偷把我喊下樓,用他的零用錢買很多仙女棒。
身量颀長挺拔的少年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眼睛裡映著仙女棒星星點點的光,細碎又溫柔。
情竇初開的少女,就在一年又一年揮舞著仙女棒時悄悄把心交了出去。
19 歲那年過年,小學同學聚會,梁敘也去了。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學生,仗著剛剛成年,生疏而又興奮地互相灌酒。
回家的路上,我裝作喝醉了,跌跌撞撞地撲進他的懷裡。
我抬頭看他,他低頭望向我。
然後嘴上就傳來涼涼的柔軟觸感,我不自覺閉上了眼睛。
他傻乎乎的,我也不敢動,隻覺得心跳得飛快。
第二天醒來,我興奮地摸出手機,打算聯系梁敘。
就看見同為小學同學的施然發來截圖。
截圖中梁敘在朋友圈發了張被一個陌生的漂亮女孩挽著手臂的圖片,女孩兒笑容燦爛,明媚又刺眼。
截圖裡梁敘配文:你好,我的女朋友。
我慌張地刷新朋友圈,卻怎麼也刷不到梁敘的這條微信動態。
施然還在興奮地表示自己剛看見就截了圖,沒想到再刷新,梁敘就刪了。
她又țŭⁿ發道:「哎呀,也有可能沒刪,萬一人家不好意思讓咱們知道,就屏蔽了呢。你和梁敘熟,知道什麼內幕嗎?」
明明昨晚臨別前梁敘還緊張地攥著我的手,他說今天有話要說給我聽。
說什麼?
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一時失態,你別放在心上?
我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回施然道:「可能有女朋友了吧,我不清楚。」
全心全意的喜歡與信任,自以為是的雙向奔赴。
梁敘眼中主動撲進他懷裡的我,是不是像個跳梁小醜?
梁敘恰好發來消息:「昨天喝了酒,你怎麼樣?頭疼嗎?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他怎麼好意思?他怎麼能這樣?
委屈與難過一齊湧上來。
我冷巴巴地回他:「頭疼,在睡覺。沒事別煩我。」
這一躲一直躲到了梁敘一家來我家串門拜年。
媽媽讓我端了茶水遞給坐在客廳的梁敘一家。
梁敘正松垮地斜倚在沙發上用手機和人聊天,細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跳躍,臉上泛起笑意。
看我走來,他把手機平放在茶幾上,熄屏的一瞬,剛剛被梁敘放大的照片清清楚楚地撞進我的眼中。
是施然截圖中梁敘官宣發的圖片。
女孩子明媚的笑中好像又帶了點嘲諷味道。
他是故意讓我看見的吧。
梁敘的那杯水被我砸在桌子上,水滴四濺。
從那之後,我對梁敘越發疏遠,那晚的事情也再沒人提起。
隻有梁敘三五不時地發些消息,我都客套地主動結束了話題。
因為那晚誰都沒有說喜歡,更何況他好像以為我什麼都忘了。
我也沒有撕破臉,隻想為自己可笑的暗戀留下最後的尊嚴。
3
梁敘留學結束了,今年他要回來過年。
哪知道就這麼巧,偏偏把我分在了他隔壁。
我怏怏地結束了和他的對話,住進情趣大床房的興奮也一掃而空。
唉,洗洗睡吧。
睡吧——這個念頭就這樣在我腦海裡從晚上八點呆到了凌晨一點。
我無比清醒,過去的回憶也無比清晰。
梁敘這個渣男,騙了我的初吻,做了虧心事,還天天在我微信裡蹦跶。
現在我許·鈕祜祿·和宜與他勢不兩立,水火不容!
正激動時,門外傳來微弱又有規律的撞擊聲。
灑進房間的銀白月光一瞬也變得黏膩陰冷起來。
「噠,噠,噠。」在寂靜的凌晨一點格外恐怖。
「妙齡少女酒店深夜被害」「今日說法《酒店迷蹤》」「酒店的房間不幹淨」,一時間社會新聞上血淋淋的例子浮上心頭。
我的背後冒出冷汗,憤怒變成害怕,甚至佔據了我的每一根頭發絲。
打臉來得又急又猛,這種時候我能想到唯一可以幫我的人隻有梁敘。
不敢開燈,拖鞋也不知道被我踢在了哪裡。
我光著腳輕輕走到離門最遠的角落蹲下,又將手機關了靜音,給梁敘打微信電話。
腦海裡蹦出亂哄哄的許多念頭:他手機關不關靜音?他會接嗎?門外是誰?
接通的瞬間,都變成了止不住慌張的一句話:「梁敘,我門外好像有人在敲門。」
「別緊張。
「你先打酒店前臺的電話。
「不要開門。
「我去看看Ṫṻ₇。」
明確又篤定的短句讓我稍稍冷靜了。
雖然梁敘是個感情上的渣男,但是在那之前他一直是個可靠的別人家小孩。
尤其是在這種六神無主的狀態下,我沒有片刻遲疑就摸著黑挪去酒店的床頭櫃處找前臺電話。
又擔心梁敘現在就開門,我急忙回他:「你去門口別開門啊,我正在打電話。」
電話撥出,響了許久才有人接。
「喂,您好——」
那邊的聲音被我小聲打斷:「我是 317 的,外面有人在敲門。」
慵懶的聲音瞬間變得清醒:「您不要掛斷電話,我們現在就去。」
就在這時,隔壁的房門打開了,帶著酒店房門打開時獨有的「滴——」的一聲。
這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我慌了神,梁敘怎麼開門了啊,萬一門外的人帶著刀呢?
我衝門口跑去,那一瞬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對梁敘的擔心已經遠遠超過了我的害怕。
推開門——
哇,真好。
走廊裡有隻鳥正因受了驚嚇飛得橫衝直撞,地面上還黏著幾粒白白的大米。
「是東北大米嘞!」我還記得中午送飯時志願者笑得眼睛眯起來的熱情樣子。
巨大的海浪打過來,我手足無措地屏住呼吸,甚至要把自己憋S。
結果——都是假的?
看了眼小鳥,我又盯了會兒粘在地上的大米。
最後不得不看向梁敘——仰著頭看。
真奇怪,過了青春期,男生還會長高嗎?
他的頭發亂蓬蓬的,有幾根不聽話的頭發沒精打採地耷拉在他的眼皮前。明明是剛醒,眼睛裡卻滿是焦急,不見一絲瞌睡迷糊。
梁敘抿了抿唇,有些緊張:「你沒嚇著吧?」
頭仰得有點酸,我低下頭來,避開他的視線:「沒事,現在緩過來了。」
目光所及之處,薄薄的白色棉質 T 恤勾勒著緊致的肌肉線條。
啊,我還是抬著頭吧!
4
「所以根本沒有人在你門口敲門,是發飯時米飯粘在門上,小鳥飛進走廊在啄你的門?」保安一號問我。
保安二號滿臉不忿,還想說什麼,被保安一號拍了拍背制止了。
看著兩個身強力壯的保安小伙子,我不住道歉:「不好意思啊,耽誤你們休息了。」
保安一號說:「沒事,這本來就是我們的本職工作,應該做的。」
保安二號目光在我和梁敘之間轉了轉,「認識?注意遵守隔離要求啊!」
我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保安走遠後,我這才看向梁敘:「今天晚上也打擾你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快回去休息吧。」
梁敘伸出手想拍拍我的肩,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他的手撲空後,手指不好意思地縮了回去。
他嘗試咧了咧嘴角,笑得有些僵硬:「我就是想說,許和宜你別這麼見外。」
我不自在地回他:「朋友之間不見外,我們一直都是朋友啊。」
原本是想陰陽怪氣地諷刺他,可是關上門躺在床上後,我總是想起梁敘剛才被拂了好意委委屈屈的樣子,眼睛和頭發一起耷拉著,像隻沒精打採的小狗。
微信還停在和梁敘聊天的界面,我不由盯著「語音通話已結束」這幾個字發呆。
他又是這樣,全心全意地看著你、為你著急的時候,我好像就要溺在他深情的眸子裡了。
我搖了搖頭,想要把這種心悸的感覺趕出去。
許和宜你不能再上一次當了!
害怕真的能耗費人的好多心力,這回我很快就睡著了。
「要吃水果嗎?你最喜歡的草莓。」梁敘一大早就發來消息。
我被迫腦內重溫了一遍他表白的朋友圈,疏離地回他:「走廊裡都有監控,我們還是配合隔離,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了。」
「那你吃嗎?」梁敘執著地問我。
「不吃。」
可是十四天的隔離生活真的很無聊,總是避開梁敘挑起的各種話題也真的很生硬。
在梁敘第 10086 次主動給我發來消息後,我沒忍住問道:「你怎麼認識你女朋友的啊?」
給我一個解釋吧,讓我的初吻與暗戀明明白白地結束。
「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