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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芙開

第9章

發佈時間:2025-08-08 15: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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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離郡王府不過兩條街,步行便能到達。


 


第二日一早,重華公子登門。


 


風大雪大,他匆匆而來,頭頂還有薄薄雪花。


 


阿爹和懷瑾哥被抓走已經七日,我們總算知曉他們此刻被關在了大理寺。


33


 


是因為周尚書受的牽連。


 


誰能想到為官清廉、禮賢下士的周尚書,竟暗地裡與趙國勾結,行賣國之事。


 


那一日去周府赴宴的官員中,其中有幾個便是他的同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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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其他人,則要一一調查。


 


阿娘滿目淚水和憤怒:「我夫君和兒子我最清楚,就算要了他們的命,也絕做不出賣國的事。」


 


「他們是本本分分的讀書人,這不是冤枉人嗎?」


 


可那又如何呢。


 


攪入了這攤巨大的泥濘之中,誰會在乎我們蝼蟻的S活。


 


可教人如何S心。


 


我們三人跪下哀求:「我們並非挾恩圖報,但他們屬實蒙冤,還請公子相助。」


 


重華公子忙將我們扶起,滿面愧色:「實不相瞞,昨日夜裡我已求過父親母親,可賣國之罪形同謀逆,我們郡王府是皇家血脈,此事上實在不好插手。」


 


「眼下大理寺的目光還在朝廷官員身上,一時還查不到令尊和令兄。」他緩口氣,「母親的意思,可以為三位安排一個新身份,盡快離開京都,以免被牽連。」


 


我心內一涼,膝蓋發軟幾乎站不穩。


 


阿娘狠狠擦了一把淚水:「多謝夫人和公子的好意。」


 


「他是我夫君,要S便一起S,我也不是個怕S的。」


 


說罷她將我和握瑜哥往前一推:「你們還小,你們隨公子去!」


 


我和握瑜哥一左一右挽住阿娘的胳膊:「我們是一家人,當然要共進退。」


 


重華公子勸了又勸,最後無奈嘆氣。


 


我送他出府,他低聲說:「剛才我不曾說,大理寺的人收繳了周家的禮冊賬冊,上面記著令尊和令兄送過禮。」


 


「縱使是不值錢的小禮物,那也坐實了有勾連,此事怕是難以回圜,清芙姑娘你還那麼小,真的不為自己多想想……」


 


那禮物不過是阿娘覺得年節裡上門絕不能空手,是以準備的一些不值錢的特產。


 


不過重華公子心細,沒有當著阿娘的面說,不然她還不知該自責成何模樣。


 


我打斷他,仰著臉朝他笑了笑:「公子,我若是那等貪生怕S、愛惜自身之人,當初便不會跳河去救昭華小姐。」


 


「我能為素昧平生的人不顧生S,又怎會在此時舍棄家人?」


 


「若公子垂憐,能否安排我們見一見阿爹和大哥?」


 


34


 


重華公子沒有允諾,隻說盡力一試。


 


三日後他再度登門,表示明日可以帶我們喬裝打扮去大理寺監牢。


 


他看上去很是憔悴,唇色蒼白。


 


隻說明日定準時來接我們。


 


我再三謝過,目送他上馬車,見他扶著小廝的手,提腿時格外緩慢。


 


一夜不曾睡穩,第二日我們總算跟著重華公子,見到了阿爹和懷瑾哥。


 


出門之前,阿娘將我們三個都收拾的很利索,又連夜將白發染黑。


 


叮囑我們一定要精神點,不能哭。


 


然懷瑾哥一開口,我便忍不住淚如雨下。


 


他說:「對不起,清芙。」


 


「答應陪你元宵賞燈,我失約了,恐怕往後也不會再有機會。」


 


他跟阿爹都瘦了一大圈,囚衣空蕩蕩地掛在身上。


 


阿爹笑著遞給阿娘一塊以血書就的碎布。


 


「桃娘,你才三十多,正是好年歲。」


 


「拿著這和離書,帶著兩個孩子再尋個好男人,我怕是……不能與你白頭偕老了。」


 


阿娘一把將和離書撕碎:「你生是我的人,S是我的鬼。」


 


「我桃娘這輩子隻有寡居,沒有和離!」


 


懷瑾哥從前眼裡有光,如今那光消失了。


 


我拿出給他準備的書,一股腦塞給他:「大哥,你最喜歡看書,我給你帶了許多,重華公子打點過了,往後你可以看的。」


 


他瞧著我,苦笑道:「清芙,讀書真的有用嗎?」


 


「這世道,從來不給我們尋常人活路。」


 


我握緊他的手:「大哥,就是因為我們尋常人難有活路,你才要做不尋常的人。你和阿爹明明是清白的,難道你心甘嗎?」


 


「不到上斷頭臺那一日,都不能輕言放棄。」


 


「大哥,不管是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我都等你陪我去看元宵燈會。」


 


獄卒一再催促,我們不得不離開。


 


臨走時,阿爹叫住一直沒說幾句話的握瑜哥:「握瑜,往後你阿娘和妹妹……」


 


握瑜哥重重點頭,像是一夜之間便長大了:「爹放心,以後我來撐起這個家。」


 


我極力忍著眼淚一步三回頭,剛從監牢裡走出,一直默不作聲陪著我們的重華公子突然腳下一軟,暈了過去。


 


35


 


幸好他的隨身侍從和握瑜哥眼疾手快,他才沒有摔倒在地。


 


握瑜哥力氣大,想將他先背上馬上。


 


侍從帶著哭腔:「還請小心,我家公子身上有新傷。」


 


在我的追問之下,小廝吐露:因著郡王府身份特殊,郡王不允重華公子和昭華小姐參與這件事。


 


可兩人感念我的救命之恩,苦苦哀求。


 


最後重華公子挨了三十板子家法,昭華小姐被罰跪三日祠堂,加之夫人說情,郡王爺才松了口。


 


若無郡王爺打點,這樣的大案要案,以重華公子的身份,也入不來大理寺監牢。


 


侍從眼眶通紅:「現在陛下為了周家的事動了大肝火,公子幫你們是冒著性命危險的,他還不許我說……」


 


我不由深深自責。


 


昨日我便瞧出他有些不對勁,不過當時一心想著能見阿爹和懷瑾哥,沒有多思。


 


回郡王府的馬車上,重華公子便已經醒轉。


 


他看我們三人一臉愧疚,便盯了侍從一臉。


 


見侍從心虛避開眼神,他當即了然,輕聲開口:「不過小傷,比起二位救下舍妹的恩情不值一提。」


 


「可惜我終究是能力有限,縱使知道王叔和瑾瑜兄是清白的,眼下也無能為力。」


 


「但清芙姑娘說的對,如今遠不是山窮水盡的時候……」


 


見過阿爹和懷瑾哥,阿娘一反此前的惴惴,反而打起精神來了。


 


「你阿爹和大哥一天不判決,我們便得好好活一天。」


 


「成日地哭和憂心頂什麼用?」


 


「咱們得想法子在京都安定下來,扎穩腳跟。」


 


……


 


我也是如此想。


 


如今我們已經知道阿爹他們被關在何處,唯有多賺銀錢,多多打點。


 


才能找機會去瞧瞧他們,才能讓他們過得舒坦些。


 


阿娘找到了合適的攤位,要繼續她的賣豬生意。


 


這幾年我們與趙國的關系越發緊張,戰爭一觸即發。


 


握瑜哥決定去前方賺一份軍功。


 


他素來不愛讀書,最喜舞刀弄槍,天生又力氣大,反應快。


 


阿娘很是不舍,可握瑜哥說:「若我能賺得軍功,說不定就有機會救出阿爹和大哥。」


 


「阿娘,我不能一輩子活在你的保護之下。」


 


我也得走,去海裡採珍珠。


 


這行當雖危險但暴利,皇後妃子們喜好珍珠,民間紛紛效仿。


 


如今大楚的市面上,一珠難求。


 


若是能尋到最好的珍珠,說不定還有機會見一見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走的那日,重華公子來送我:「清芙,郡王府可以庇護你一輩子的。」


 


36


 


我搖搖頭:「可是我想自己長大,我不想一直被庇護,我希望我也能庇護家人。」


 


朝霞落在我們臉上,他深深凝著我,良久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頭:「那你定要注意安全。」


 


「我在京都等你回來。」


 


船長受過郡王府的恩,重華公子一再叮囑船長要多關照我。


 


海上漂泊,日曬雨淋,茫茫無際。


 


我一次次扎入海底,帶回了一堆堆貝類。


 


有時候一無所獲,有時候又能開到圓潤飽滿的珍珠。


 


我有一個盒子,漸漸集滿了大大小小的珍珠。


 


每一顆珍珠,都是我對阿娘阿爹和兩個哥哥深深的思念。


 


船有時會靠岸,我看到朝廷的紅榜。


 


原來今年的科考早已結束,新一任的進士名單都傳到了這座海邊小城。


 


阿娘給我寫的家書,在驛站堆了厚厚的一疊。


 


我將採來的部分珍珠就地賣掉,賣來的銀錢和信一起寄給阿娘。


 


重華和昭華也給我寫信。


 


重華說京都的柳絮在飛,他鼻子總是不適。


 


重華說京都的荷花開了,香味撲鼻,可他不能多聞。


 


重華又說他去皇家別苑賞了秋菊。


 


重華還說,京都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他還記得我跳水救昭華的那個晚上,後來也下了雪。


 


那一晚下雪了嗎?


 


後半夜我睡得很熟,茫然不知。


 


我漸漸習慣了在船上的生活。


 


我識字,還學過珠算,心算很快。


 


有次船長與人做生意,對方在契書裡做手腳,幸好被我發現。


 


不然恐怕至少要損失一年的利潤。


 


除此之外,海邊商人多,語言多種多樣,我漸漸能聽懂紅毛夷語,也是巧,其後船長在海上救下了幾個遭遇海難的紅毛夷,幾個月的相處後,我不僅能聽懂,也會說了。


 


與趙國的戰事最終還是不可避免。


 


周家男丁全部被判S刑,女眷都沒入了教坊司。


 


至於阿爹他們這些當日上門的舉子們,則一直關著。


 


沒定罪也沒說什麼時候放人。


 


鬥轉星移,兩年多時光疏忽而過。


 


我如今已經年滿十四。


 


這些年採的品相差的珍珠,我已在沿海賣給了外商。


 


剩下圓潤飽滿的,則小心收著,等著來日回京都作大用。


 


可是不夠。


 


還是不夠!


 


我想挖到這世間最好的珍珠。


 


可沒有時間,船長說天氣越發寒冷,如今已經不適合下海採珠。


 


我們在外漂泊太久,過兩日便要返航。


 


返航的前一日,我堅持下海採珠。


 


結果腿被卡在巖石縫隙中,如何也拔不出來。


 


我一度以為自己會S。


 


可真的不甘心,我尚未見到阿爹阿娘他們。


 


絕望之中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我用力狠狠一蹬。


 


踹下一塊我半個身子那麼大的貝。


 


原來卡住我的不是石頭,是一個長在海底礁石上的巨貝。


 


我將巨貝帶上岸,關好房門。


 


用工具撬開了它!


 


37


 


裡面有珠。


 


且是一對!


 


一對貓眼大,日光下會泛出孔雀綠光芒,瑩潤無比的黑珍珠。


 


是它!


 


我一直在找的就是它!


 


我激動地涕淚直流,將這雙珍珠縫在貼身衣物裡,去哪都帶著,不敢有絲毫懈怠。


 


日夜行船,我們趕在臘月時回到了京都。


 


下船時已是黃昏時分。


 


天光昏沉,我看到一抹人影站在岸邊,伸長脖子往我這邊看。


 


是阿娘!


 


她還穿著三年前那件舊衣裳。


 


頭上的白發又增加了不少。


 


或許是近鄉情怯,我此刻倒有些邁不動腳。


 


遮擋我們的人流很快散去。


 


阿娘也看到了我。


 


她先是楞了楞,然後上下打量了一番,迅速往前幾步,試探性地開口叫:「芙兒……」


 


我重重點頭:「是我,阿娘,是我!」


 


她趔趄著朝我跑來,我快步迎上去,緊緊跟她抱在一起。


 


久別重逢,眼淚洶湧。


 


她不住罵我:「你這孩子,一走就是三年。」


 


「你怎麼不幹脆S在外面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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