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在樓下推杯換盞,他在樓上望酒止渴的道理。
一輪打下來,桌上的酒空了一半。
喬斯塵買的都是些不醉人的低度數酒,混著雪碧一起,喝得人除了想上廁所,沒有別的感覺。
明鏡和陸謹年倒是上頭了,臉上有紅意。
「西荷!你手機響了!」明鏡突然吆喝道。
我迅速從衛生間出來,接過手機。
是沈明宇的電話。
「怎麼了?」我按下接聽,想不出他能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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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沒說話。
我又重復一遍,終於聽到電話那頭緩緩開口:
「326,我沒記錯吧?」
我突然有種預感,從床上跳下來,幾步走到門前,從貓眼往外看。
沈明宇果然在門口。
顧不上掛斷電話,我立刻打開門。
「你怎麼……」沒等我說完,沈明宇徑直往我身上倒,我這才看清他從額頭紅到脖子。
「不是,你兩瓶都喝完了?」我詫異道。
「……嗯。」
我:……
一斤的白酒,沈明宇的酒量還沒這麼好。
屋內的三人聽到動靜,起身看過來,隻看到我身上壓著一個人,快把我整個人都環了進去。
明鏡暈得腦子轉不動,還是喬斯塵率先反應過來:
「你男朋友咋了?」
我艱難道:「喝多了。」
「那……怎麼整?」
「你們休息吧,我把他扶回去,今天就玩到這吧。」我想了想,隻能這樣了。
喬斯塵點點頭:「也行。」
我回頭看了一眼,喬斯塵扶著明鏡,陸謹年站在一旁,目光直直地看過來。
他是典型的狗狗眼,被醉意燻得眼周有些紅,看著更惹人覺得可憐那種,如果不認識陸謹年的人真的會被這個外貌騙到。
但我不會了。
所以他開口問需要幫忙麼的時候,我撐著沈明宇,一邊低頭趿拉上拖鞋:
「不用。」
然後扶著沈明宇,關上門。
有時候人生挺玄妙的,不知道自己的哪個決定就會影響未來的走向。
當初如果陸謹年誠實地告訴我自己移情別戀了,我二話不說就會提分手,誰不分誰孫子。
但他沒有。
他也不敢公然承認自己的卑劣和濫情,嘗試隱藏那個會被人詬病的愛情轉移,以為隻要瞞過所有人就能將卑劣掩飾得很好。
但凡他坦誠些,我還敬他有勇氣,大不了分手後陌路,如果我胸懷寬闊些,我甚至可以不在意這些,繼續保持表面的友情和諧。
畢竟共同好友還是有的。
但他沒有。
任由我沉浸在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和自己談起戀愛來到底有多差勁之間糾結。
所以我最討厭的就是欺騙。
陸謹年偏偏犯了這一樣。
所以從那之後,所有人提起陸謹年也好,這次遇到他也好,我都要啐上一口。
如果陸謹年的目標是給我的記憶長河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那我不得不承認他做到了。
甚至給我以後的感情路籠罩上一層陰影。
再次遇到心動的,我會下意識犯怵到往後退一步,不要輕信人會是真誠的、坦然地對待一段感情。
有的人就是會隨便。
沈明宇是不是如此我不敢確定,但一個有錢的富二代留子會不會隨便,我想大多數人的答案都是肯定。
我也是如此。
4
沈明宇沒到喝暈的地步。
我扶著他時,大半的體重都是他自己撐著,說明至少還是有意識的。
酒精能放大人心底最直白的念頭,平日裡是好人的依舊是好人,平日裡裝好人的才會現原形。
沈明宇之前喝醉過,也是這般乖巧,任憑我抱著他的胳膊,前進後退隨意擺弄。
我帶的包裡還有飲料,以為沈明宇會摻著喝,結果隻看到茶幾上的兩個空瓶。
「不是,你直接喝的?」我詫異。
他乖乖點了點頭。
如果不是紅透了的臉,完全看不出這人是個喝醉了的。
我坐到他一旁,好奇道:
「你怎麼突然下去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回答得很直白:「兩點了,你該回來了。」
我瞥了眼時間,折騰這麼一圈才兩點十五,也就是說這人掐著點下樓的。
我開玩笑道:「怎麼,不想我和他們待一起?」
沈明宇點點頭,又搖頭:「不想你和陸謹年待一起。」
「你肯定還沒放下他。」
……
這是我這一年來聽到的罵得最髒的話。
我覺得膈應,皺眉道:「怎麼會這麼說?」
「我看到你之前寫的小說,連著幾篇男主都姓陸。」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懶得跟醉鬼計較,準備起身給他接杯水。
沒站起來,手被沈明宇攥得緊實。
我低頭看他,後者沒說話,隻怔怔地看著我。
「我去給你接水。」
「不喝。」他不松手。
「那你想幹嗎?」我沒了脾氣,好聲問道。
他頓了頓,似乎在看我的反應,然後道:
「親一口。」
我:「……」
我輕咳一聲,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背對著燈光,五官的陰影更顯得立體。
他大有一副不親不讓走的趨勢。
無奈,我隻好湊近了捧過他的臉,輕輕親了一下。
「好了吧。」
雖然隻是親臉,喝多了的人也心情頗好地松開了手,我立刻從沙發上彈起來,去包裡找了純淨水遞給他。
喝完水的嘴唇更潤了,沈明宇穩穩將水放好,又看向我。
「再親一口。」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親這。」
我沒說話。
不是,確定關系第一天就親嘴兒,有點太冒昧了吧。
但醉鬼是沒法商量的。
見我沒反應,沈明宇嘖了一聲,突然把我拽進懷裡。
溫熱的觸感從嘴上傳來,離得有些太近了,連呼吸都交錯在一起,我下意識閉上眼,關閉視覺的下場就是其他感官更為靈敏了。
尤其是呼吸聲,隱在更明顯的親吻聲裡。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眼前這人親夠了,抬起頭,又依依不舍地啄了一下。
我的心跳有些快,靜靜地看著他,想了想,決定開口道:
「其實那些姓陸的男主角都是渣男,被甩了的那種。」
我的意思是沈明宇因為這個吃醋大可不必,沒給這些男主寫S都是我善心尚存。
他點頭:「我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純淨水起了作用,還是體內酒精慢慢在分解,沈明宇瞧著越來越精神,雖然眼神還有些蒙眬。
如果不是紅潤得過分了的嘴唇,完全看不出這人剛剛親人時的動作多順暢和主動。
大概是心滿意足了,又回到了推一步走一步的狀態。
我拽著他去臥室,套房有兩間房,我好心地把主臥給他。
「醉鬼,趕緊睡覺。」我順勢把他推倒,蓋上被子。
衣服就不用換了,沈明宇本身也沒穿多少,難受了半夜肯定會自己脫。
他睜著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我替他將被子捋順,半睜的眸子多了幾分柔情蜜意。
我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命令道:
「閉眼。」
他聽話闔上:「好。」
我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去另一間臥室躺著。
手機綠泡多了一條消息,是一條好友申請。
陸謹年的。
大概意思是說把聯系方式加回來,這幾天出行好聯系。
我閉上眼,沒管他。
此刻心亂如麻。
如果說原先擔心的是如何在他們三人走後向沈明宇交代這次的烏龍事件,那麼現在擔心的就是在剛剛他的親吻中。
我心跳加速了。
我完了。
明鏡曾經對我做出準確的判斷,我這個人,在不喜歡任何人時腦子是最清醒的,如果習慣了長時間的單身,那麼我就是最無敵的感情軍師。
她和喬斯塵每次吵架,我都能精準地剖析出雙方原因和分歧關鍵點所在,然後翻過來覆過去地給她講解,方便她做出最客觀最正確的選擇。
但如果我一旦喜歡上一個人。
那就離完蛋不遠了。
24k 純金都打造不出我這麼戀愛腦的腦子。
在喜歡的過程中會不計成本不計回報甚至不計代價地付出,美其名曰為自己的心動買單。
但這樣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男人都是賤的。
男人對女人好,女人會感動,心想你對我可真好;女人對男人好,男人會驕傲,心想自己可真是太厲害了,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優點讓你這麼剖心剖肺地對我。
然後將付出視為理所應當,視為這是享受他們優點的代價。
我第一次談戀愛,恨不得一日三餐都給他點好,看上的東西存夠錢第一時間給他買下,結果對方捧飄了,瞧不上我了,覺得自己能配更好的。
後來分手後,明鏡說我要沉澱,要學會享受。
她也沒想到我第二次遇上陸謹年,又好了傷疤忘了疼。
兩次的結果都以慘痛的結局收尾。
現在我學會了端著,學會享受別人對我的討好和追求,成了許多年前自己不屑的物質女。
確實爽多了。
可這種姿態建立在我不喜歡沈明宇上,一旦動了心,我會又開始在意他的情緒和感受,生怕他受委屈。
最後再搞砸這段感情。
5
最後怎麼睡著的不記得了,連著做了幾個稀奇古怪的夢,一會兒回到高中,一會兒又遇見初中同學小學老師的。
攏共上這麼十幾年學,全串一起了。
沈明宇過來喊我時,我還沒從夢境的錯亂中理清思緒。
「你朋友給你打電話了,剛剛。」他坐在床邊,把手機遞給我。
我瞥了一眼,是明鏡打來的。
十二點半,三十分鍾前。
我起身準備起床,意識到沈明宇還在這,頓了頓:
「你今天準備幹什麼?」
他半躺在椅子上,聞聲抬頭:
「不幹什麼。」
「和上午一樣坐在這個冰冷的酒店裡玩冰冷的手機唄。」
我:……
「說得好像委屈你了一樣。」我嘀咕道。
沈明宇又不是沒朋友,明明在新加坡的朋友比我認識的多得多。
當初碰巧跟一個本科的學妹認識上,被她帶進誰撺的局裡,才認識了沈明宇。
這人的交友圈上至 phD 下至本科,幾個學校的都能說上幾句。
懂交友的都知道裡面的門道有多深。
我偷偷拿餘光瞥他,後者悠悠擺弄著手機,一副沒事人的樣,任誰也看不出來昨天醉成那樣。
「你早上醒很早?」我問道。
他點點頭:「九點吧。」
「頭不疼?」
「有點。」
「昨天斷片了?」
他眯了眯眼,定定看向我:「你想我斷片還是不斷片呢?」
我一噎,閉上嘴不說話。
他似乎料到我的態度,哼了一聲:「親都親了,玩賴賬這套呢。」
「沒賴賬,明明是你親的我。」
「你是我女朋友,親一口怎麼了。」沈明宇說得正義凜然。
這人比猴子都要精明的,哪怕他能看出來我在欲拒還迎些什麼。
但他不點破。
成年人的戀愛點到為止,再去深究就屬於沒事找事了。這是明鏡的至理名言,她每次都振振有詞:
「寶貝,戀愛就是要糊塗著談,清醒的人太難談戀愛了。」
我現在覺得她說得挺有道理的,如果沈明宇要深究我為什麼當著前任的面突然同意他的告白,為什麼決定在一起了相處起來還和以前一樣,為什麼不願意讓他也融入我的朋友圈。
那就太糟糕了,今天甭想出去了,況且我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畢竟還沒編好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沈明宇不問。
他不問,我不說,他一問,我驚訝。
我收拾好東西打開門,聽見他又開口道:
「免費的司機真不需要嗎?」
我立刻關上門:「不!」
我需要立刻去找明鏡,商量下一步對策。
6
我深知我們這群人的德行,出來旅遊是不可能上午出門的,所以隻訂了下午的計劃。
到樓下時,明鏡剛換好衣服開始化妝。
「你來得正好,幫我看看那兩套衣服我穿哪個,喬斯塵他倆半天都提不出什麼意見。」
床上擺了兩套套裝,其中一套還是一年多前我們四人在西安旅遊時明鏡斥巨資購買的。
新中式的設計,很適合出片。
當時我也買了同款不同色,還是陸謹年付的錢,沒劈腿前,這人對我還算大方,雖然比不上沈明宇這種真少爺,但在學生時期也算不錯的了。
後來衣服被我扔了,掛某魚賣都怕買家嫌晦氣。
於是我果斷選擇另外一套。
明鏡點頭,她也選不出來。
我一拍大腿:「一會兒去商場買新的,我買單!」
奢牌買不起,小幾千的衣服我還是買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