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我的妹妹被她整到那樣慘……她卻安然無恙……」
「我恨不得……」
……
「……是我有點衝動了……」
輔導員與他聊了許多,也寬慰了他許多,他的聲音最後變得柔和,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和解。
但他離開時看我的那一眼裡,卻沒有半點釋然。
我知道,在他眼裡,這都是我應得的,甚至這樣他也無法解恨。
辦公室裡再次陷入了沉寂,就像有我存在時的寢室、教室……
輔導員喝了一口茶,好半天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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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是你錯在先,金同學雖然有些過激了,但也能理解……」
「這件事就這樣吧。」
她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似乎也是對這件事的定音。
我抬頭看向她,「我沒做過。」
她擺了擺手,「已經這樣了,別想了,你們這些小年輕,亂的很。」
「因為你這件事的影響,獎學金估計拿不到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等時間久了,流言自然就消了,把一切交給時間吧。」
她說得淡然,我卻感覺身子都在微微發抖。
憑什麼所有人都覺得這些是我應該承受的?
為什麼我的每一次自證都被這場輿論的浪潮淹沒?
明明真相不是這樣,為什麼所有的罪都要歸因於我?
我看向手機裡找到的一些線索,打開了那則對話框。
很快,一條表白牆內容再次爆了。
【重磅消息——後天下午三點,張詩寧要直播承認自己知三當三的惡行,並給金巧下跪道歉且自願給出賠償。】
看著激增的評論數,我沉了沉眼眸。
也許一開始我就不應該想著解釋。
在髒水潑過來時,蹲下擦裙角是最沒用的行為。
4
那條帖子讓這件本該慢慢沉寂的事件再次成為校園議論的中心。
所有人都在關注著我的一舉一動。
畢竟在那則消息裡,我寫得如此嚴重,是拋棄尊嚴、拋棄面子的下跪。
而這一行為顯然可以讓這件事情蓋棺定論。
我的罪行會成為刻在石頭上永遠抹不去的痕跡。
上午我收到了陳時的電話,他似乎斟酌了一番才開口。
「倒也不必如此過激,你就發表一篇文章,承認自己的錯誤,表示對巧巧的歉意就可以了。」
「我們曾經都是朋友,我也不想鬧得太難堪。而且巧巧現在情緒也沒有很穩定,我怕你的出……」
我直接提高了聲音打斷他的話語,「道歉不當面,怎麼能有誠意呢?」
「這件事情發展到了現在是一篇文章可以了結過去的嗎?」
「從她選擇傷害自己,並讓她的哥哥將這件事情公布在表白牆上那一刻開始,這件事情就小不了,也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過去。」
「既然你們都說我是罪人,那我們就當面好好道個歉。」
「你們想要我的認錯,我也想要一個結果。」
說完這句話,我直接掛斷電話。
當務之急是整理最近收集到的東西,而不是浪費時間和陳時交流。
我早已找人打聽到了金巧所在的醫院病房。
在第三日,準時準點敲響了門。
裡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
跟在我身後的媒體部社員上前溝通,得到了錄制許可。
當門被推開,我第一次見到金巧的模樣。
纖細瘦弱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她縮在病號服中,劉海有些微微遮住眼睛,看向我時,眼裡隻有怯懦。
她像受驚的小鹿一般,衝我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張同學……麻煩你跑一趟了……」
她看起來就像她的文字一樣,人畜無害。
我看著她,也扯了扯嘴角。
沉寂片刻,金巧率先開口,「張同學其實沒有必要的,我不需要你的下跪道歉,也不需要你的經濟補償。」
「不管是我誤會了也好,還是你真的誤入歧途也罷,陳時已經保證了,說他以後不會再和你接觸。」
」從前的那些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會再怪你。」
她的鴉睫輕顫,眼尾泛著紅,面對鏡頭,似乎還是不安。
她的瑟縮與我多年被舞臺鏡頭磨煉出的鎮定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她光是坐著就令人生憐。
我將手中提著的果籃放在她床頭的矮桌上,輕輕攏了攏因低頭而微垂的耳側碎發。
「怎麼會沒有必要呢?你可是都進醫院了呀,就這麼容易釋懷嗎?」
我的語氣並不強硬,她卻微微發抖,輕輕扯了扯陳時的衣袖。
金巧的哥哥擋住我投向金巧的目光,面帶不善。
「我妹妹已經原諒你了,你還要怎麼樣?」
「你說你今天是來下跪道歉的,但我半個字都不信!」
「她已經被你害成這樣了,你就不能讓她好好養病嗎?!」
她眼神銳利,語氣裡隻有滿滿的防備與不耐。
陳時站出來打圓場,「面也見了,你當面說句抱歉就算了吧,帶來的東西也提走,往後這件事情我們不會再提。」
「你發在表白牆裡的那些話,我們也隻當是玩笑,各退一步。」
我噙著笑,盯著陳時。
「算了嗎?」
「憑什麼?」
5
「你什麼意思?」
陳時對我的話露出防備,「難道你還要倒打一耙嗎?你覺得有人會信你嗎?」
「那些聊天記錄我早就往外發過,說話曖昧的一直是你,我隻是偶爾會附和你幾句,你便能順著杆子說上許多。」
「聊天記錄顯示得清清楚楚,就是你蓄意接近我!」
我點了點頭。
聊天記錄上當然沒有多少證據。
那是因為自始至終陳時都萬分小心!
他給我立的人設一開始便是線下熱切關懷,線上社恐寡言的形象。
從一開始,他就在算計。
「張同學,陳時已經跟我解釋清楚了,我相信他。」
「我知道你隻是一時間走錯了路,我現在真的對你沒有怨念了。」
「其實我是不敢和你爭的,你那麼優秀那麼漂亮,有時我甚至會想,如果我是陳時,我也會選擇你吧。」
陽光照著她的眼睛即為清透,輕柔的話語盛著滿滿的真誠。
「你的歉意我收下了,可以結束了嗎?我不太舒服。」
她微蹙眉頭,捂著傷口,表達趕客的意思。
我眯了眯眼。
又來了。
永遠都有借口躲避和我交流,永遠都用著弱勢的形象,聽起來像是在捧著我,實際字字句句都在將我拉向吃瓜群眾的對立面,增加我身上的吐槽點。
我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搬了把椅子坐下。
「不好意思,我知道你身體不舒服,但很巧,我也不舒服。」
「不過和你不同的是,你的不舒服,是表演在所有人面前的,能被大家直視到的,是理所當然的。」
「而我的不舒服,是藏在情緒後面的難以言說。」
「你說你原諒陳時了,你說你知道事情的起因了,你說你相信他,那你知道他不止我一個曖昧對象嗎?」
「你是隻發現了我一個,還是我是他所有曖昧對象裡你最看不順眼的那個?」
「亦或是,你隻是單純地討厭我?」
「因為嫉妒一個人,而將那個人的名聲搞臭這種事,你沒少做過吧?」
我的話在房間裡回蕩著。
我看見金巧原本低垂的眼睛逐漸變得渾圓,顫動的手指暴露了內心的緊張。
而陳時側臉緊繃,面上滿是不可置信。
我好笑地往後一仰,雖是坐在低位,卻半分氣勢不減。
我好笑地看著陳時。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麼發現的?」
我揚了揚手裡的飯卡,卡套是一個定制圖案,制作應該費了一番心思。
當初金巧認出這張飯卡應該也是因為這個卡套。
飯卡在指尖翻了個花。
媒體部門的同學將攝像機朝我這邊湊了一點,似乎在等待我的解釋。
「這張飯卡還真是陪了你很久呢。」
「我說你怎麼第一次約我出去吃飯就知道殷勤的去買奶茶,原來是熟能生巧呀。」
飯卡裡可以查詢記錄,在遇見我之前,他早已開始買各種口味的奶茶。
有不加糖、三分糖、五分糖、全糖,有時一天甚至能多達兩三杯。
我好笑地看向金巧。
「這些人你查出來了嗎?」
「這麼精致的卡套到底保護著一張幾手飯卡呢?」
陳時慌了神,往前走了一步,聲音發著顫,「你不要汙蔑人!我自己就不能喝奶茶嗎?我就愛喝怎麼了?!」
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我清了清嗓子,「陳時,有句老話說,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你當真以為你的所有行為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嗎?你覺得你所有的曖昧對象都能老是聽話忍氣吞聲嗎?」
6
我舉起手機對向屏幕。
這些天已經有不少人聯系了我,在這些圖片中我進行了打碼處理。
和陳時曖昧的人不止我,被陳時騙的人也不止我。
他是個釣魚高手,很懂怎樣拿捏女孩的心。
那些女孩都和我碰到了相同的狀況,遇見的是一個線上高冷,線下卻熱情的陳時。
他就連和我們私下散步都會選擇沒有攝像頭的林間小道。
「你可真是反偵察一把好手,時間管理大師,我都忍不住要替你鼓掌了。」
我陰陽怪氣的話令陳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他盯著我的手機屏幕,眼珠子轉了一圈,又回歸了硬氣,「誰知道你這些聊天記錄是不是偽造的?你能證明這些是不是你自導自演的嗎?」
我嗤笑一聲。
這時正在直播的那位同學發出一聲驚呼。
「好多評論說表白牆又曝光了猛料,是關於這件事的!」
金巧和陳時立馬翻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