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
是啊,是我親口把他趕走的,那些人的非議多少對他制造了影響,不知道真相的他,自然不敢再來打擾我。
我的沉默,似乎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看到,他的肩膀,開始微微地聳動。
一滴,兩滴……
滾燙的淚珠,砸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哭了。
沒有聲音,隻是無聲地流著淚,壓抑著所有的委屈和痛苦。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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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哽咽著,終於抬起頭,那雙曾盛滿星光的眸子,此刻被淚水和卑微浸透。
Ṱū₊「臣知道,臣身份卑微,如塵如泥,臣不配仰慕殿下這般天上的皎月。」
「可是,求您留下臣,臣願意做殿下身邊的一棵草,一朵花,隻願能遠遠地看著殿下,就已經足夠了。」
【別說了!別說了淮寶寶!我的心都要碎了!】
【公主你快說點什麼啊!快抱抱他啊!】
看著他哭,我的心,亂成了一團麻。
那種陌生的,酸澀又刺痛的情緒,再次席卷了我。
比在二皇子府裡感受到的酷刑,更讓我難受。
這些天他走以後,我才發現,其實他留在我的宮殿的那些天,還蠻有意思的。
他像個情緒異常豐富的小動物。
看到合胃口的飯菜會愉悅,讀到一本好書會滿足,甚至被宮女誇一句好看,都會偷偷開心上半天。
那些細碎的、鮮活的情緒,像五彩的泡泡,一個個飄進我枯井般的心底。
都是我從未體驗過的。
可現在,那些泡泡全碎了,隻剩下一灘冰冷的、發臭的泥沼。
而我,正深陷其中,動彈不得。
煩躁感,再次湧了上來。
我告訴自己。
沒錯,父皇說得對,愛情會擾亂心智。
可如今,我和秦淮的「共感」,已成事實。
他受傷,我便會痛。他悲傷,我便會亂。
在這儲位之爭最關鍵的時期,我絕不能讓任何人,通過傷害他來牽制我。
與其讓他成為我最不可控的弱點。
不如,就將他牢牢地鎖在身邊,讓他成為我最鋒利的劍。
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讓他成為我的人,冠上我的姓氏,成為這世上除了我,誰也動不得的存在。
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終於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訴他。
「秦淮,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你的命,你的身體,都歸我管。」
「我不準你受傷,你便不能受傷。我不準你S,閻王爺也帶不走你。」
「懂嗎?」
秦淮的眼淚,瞬間停住了,他呆呆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殿下的人?」
我點了點頭,告訴他就是他想的那樣。
他翕動著蒼白的嘴唇,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可……可是,外面的人會非議殿下……」
「非議?」
「本宮做事,何須在意他人非議。」
「那些闲言碎語,你不必理會。」
「你隻要知道,待我登基,這大夏朝的皇夫之位,隻會是你的。」
「我會迎娶你。」
【!!!!!】
【我靠!!!!!!我聽到了什麼!!!!皇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原地結婚!民政局我給你們搬來了!】
【這是什麼神仙告白!霸道女帝和她的小哭包忠犬!我磕瘋了!!!】
9
秦淮的傷真的很重。
太醫留下的藥膏氣味苦澀,宮女小心翼翼地端著,準備上前為秦淮上藥。
「放下,你們都出去。」
萬一她們手重,弄疼了他,遭罪的還是我。
我端起白玉藥碗,走到床邊。
秦淮的傷口比我想象的還要猙獰,青紫的淤痕交錯著血紅的鞭傷,像一幅殘破的畫。
我的指尖,輕輕落在他腰側最大的一塊淤青上。
他疼得渾身一顫,悶哼了一聲。
幾乎是同一時間,我自己的腰側也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被人用鐵棍狠狠地捅了一下。
我塗抹藥膏的動作,不禁又輕柔了幾分。
【啊啊啊,公主親自上藥!這是什麼神仙待遇!】
【磕到了磕到了,雖然公主說是為了自己不疼,但這畫面也太甜了吧!!】
【隻有我注意到公主的動作有多溫柔嗎?她肯定心疼了,隻是自己沒發現!】
10
秦淮的傷足足三個月才徹底養好,我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淤青與疼痛,終於跟著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本就清俊,傷好以後,他坐在桃樹下看書的模樣,便是格外賞心悅目。
忽然,他似有所感,停下了手中正在翻看的書卷,抬起了頭。
「殿下,你看我做什麼?」秦淮臉頰微紅,問道。
我微笑,「我已稟告父皇,若我登基,你便是我的皇夫,他同意了。」
「真的嗎?」秦淮眼眸一亮。
我剛要回答,殿外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是秦楚。
他看到安然坐在我身側,穿著一身月白錦袍的秦淮時,眼睛都紅了。
「阿慧!」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面前,指著秦淮,聲音都在發抖。
「你……你竟然真的把他養在了宮裡!還要娶他為皇夫!」
我懶懶地抬了ŧū́₁抬眼皮。
「有事?」
秦楚被我這副無所謂的態度氣得不輕,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滿是痛心與失望。
「我明白了。」
「你是因為我為了雲樂要與你退婚,心中不忿,所以故意找來這個賤種,好刺激我,報復我,對不對?」
他一副「我已經看穿了你所有偽裝」的篤定模樣。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哈哈哈哈,大傻子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怎麼能這麼自信地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臉上貼金啊?公主明明是為了自己!】
【普信男真下頭,快滾啊,別打擾我們公主談戀愛!】
我沒理會腦中吵鬧的字體,反而順著他的話,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
我的目光,在他和秦淮之間轉了一圈,然後勾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秦楚,我若就是故意的。」
「你又待如何?」
秦楚大概沒想到我會承認得這麼幹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像是吞了一隻蒼蠅。
「你……你不可理喻!」
我收斂了笑意,神情復又變得淡漠。
「秦楚,你是不是真的腦子壞了?」
「你為了雲樂要與我退婚時,我可曾說過半個不字?」
「如今你又跑來質問我,擺出這副被辜負的模樣,給誰看?」
「你行為處事如此惡心下賤,難道還以為你在我心中多麼多麼重要,會為了你影響我自己?」
秦楚被我堵得啞口無言,一張俊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旁邊始終沉默不語的秦淮,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
「來人,送客。」
殿內恢復了安靜。
可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與苦澀,卻如潮水般將我淹沒。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悶悶地疼。
我蹙眉,看向那情緒的源頭。
秦淮低著頭,原本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著,像一隻被雨淋湿的小獸。
【嗚嗚嗚,炮灰寶寶傷心了,他以為公主對他好是真的,結果隻是把他當成刺激前未婚夫的工具。】
【良久,他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卻還是強撐著,對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殿下。」
他啞著嗓子開口。
「雖然……雖然臣一直不知殿下為何對草民這般好,可就算殿下隻是利用臣,臣……也很感激您。」
「是您,」他看著我,目光裡滿是卑微的真誠,「讓臣,活得像了個人。」
「你難道以為,我剛才說的是真的?」我有些無奈,反問。
秦淮的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但那股鋪天蓋地的委屈,已經替他回答了。
他就是這麼認為的。
我松開手,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
「秦楚是個蠢貨,你也是?」
「我要是真為了刺激他,京中多的是比你身份更高、樣貌更好、更能讓他氣急敗壞的人選。」
「你算什麼?」
【噗——公主你這是在安慰人嗎?你這是在往人心口捅刀子吧!】
【雖然話糙,但理不糙啊!公主的意思是:我留你不是為了氣他,是因為你對我來說是特別的!】
【樓上的姐妹是磕學家吧!這都能提煉出糖來?我拜你為師!】
我盯著他。
他似乎被我這番話砸懵了,但堵在我心口的那團棉絮,似乎松動了一些。
雖然,又湧上了一股新的、名為「困惑」的情緒。
但總比剛才那要S不活的感覺好多了。
「聽懂了?」
他遲疑地點了點頭,又飛快地搖了搖頭。
像隻搞不清狀況的笨兔子。
我懶得再解釋。
「過來。」
我轉身,重新坐回了窗邊的軟榻上。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挪了過來,在我面前站定,手足無措。
我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坐。」
秦淮像是聽到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話,整個人都僵住了。
「殿下……這、這不合規矩……」
「在本宮這裡,我就是規矩。」
我淡淡地開口,不容置喙。
他終於磨磨蹭蹭地,隻敢挨著軟榻的邊緣,坐了半個屁股。
11
我懶洋洋地靠著軟枕,側頭看秦淮。
這些天我一直好奇一件事,若我和秦淮痛覺能共感,那快感又會如何?
他繃得像塊石頭,視線垂著,SS盯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連呼吸都忘了。
日光透過雕花木窗,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溫柔的陰影。
我的視線,順著他挺直的鼻梁,落在了他的唇上。
不厚不薄,唇色很淡,卻顯得格外柔軟。
像春日裡枝頭初綻的桃花瓣。
【臥槽臥槽!公主的眼神不對勁了!】
【這眼神,是狼看見了兔子啊!她要幹什麼!我好激動!】
【按下去!親他!親他!別逼我跪下來求你!】
我坐直了身體,朝他湊了過去。
秦淮的身體,比剛才還要僵硬。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抬起頭,想躲開。
可我的手,已經先一步,讓他動彈不得。
他的唇瓣微微張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氣音。
唇瓣相貼的瞬間,兩股截然不同卻又同時爆發的觸感,像煙花一樣在我的神識裡炸開。
一股是我的,柔軟,帶著一絲涼意與試探。
另一股,是他的。
滾燙,緊張,夾雜著無法抑制的戰慄與驚慌。
仿佛有一道電流,從他的唇上,通過我的唇,再傳遍我的四肢百骸。
我從未體驗過如此奇妙的感覺。
那是一種雙倍的,極致的感官盛宴。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為「主動方」的強勢與好奇。
同時,也能感受到他作為「被動方」的震驚、無措,以及……在那片驚濤駭浪之下,悄然生出的一縷細微的,無法言喻的甜。
心髒,仿佛被泡進了溫熱的蜜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