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攢夠失望就離開

第3章

發佈時間:2025-05-07 15:04:51

不過這些都是暫時的假象。


 


弟弟那邊率先暴雷。


 


原因是他不準備回家過年,要獨守公司的空樓。


 


我媽氣急了。


 


想方設法地打電話、發語音罵他。


 


「你都不知道,她又罵我短命鬼,讓我有本事把生養費一次性還給她。」


 


聽到電話那頭的抽泣聲,我緊了緊掌心的手機。


 


「弟弟,努力賺錢,坦然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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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別讓他們知道你在哪。」


 


那邊哽咽一聲,哭得更厲害了。


 


我就放空大腦,一直不說話陪他。


 


大概東亞的家庭都差不多吧。


 


封建社會雖然消失了,但封建的家庭還在遍地開花。


 


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父母登基了。


 


他們做了家裡的皇帝,而皇帝永遠正確。


 


孩子是他們唯一的下屬以及奴隸。


 


養娃二十年,受用四十年。


 


奴隸必須按照主人的要求做事,不然就要挨打、受餓。


 


膽敢反抗,膽敢挑戰皇權的威嚴,嘗嘗鈍刀子割肉是什麼滋味吧。


 


或者一根割不斷的鋼絲套在脖子上。


 


收緊後就會窒息,放松後還能感到隱隱作痛。


 


13


 


過年那段時間,我在公司吃了年夜飯。


 


回宿舍的路上電話就來了。


 


我等了好幾秒。


 


接通後開始例行公事般地噓寒問暖。


 


氣氛融洽得好像我們從來沒有紅過臉。


 


下一秒,我媽的眼神變了。


 


「你弟弟就是個畜生,過年都不知道回家看看父母,還在外面跟狐朋狗友玩到三更半夜,趕緊S了算了,省得礙我的眼。」


 


我出了下神:難道他昨天的朋友圈忘了屏蔽家人了?


 


我媽罵得很髒,眼底的戾氣堪比閻王。


 


我爸則是飛快消失在鏡頭裡。


 


我瞧著遠處灰暗的天空,聽著煩躁的人聲,聚餐時積攢的那股思鄉之情,蕩然無存。


 


有時候覺得活的挺沒意思的。


 


於是大年初三那天,我跟同事打聽:


 


「這附近有賣貓狗的地方嗎?」


 


「有啊,你之前養過嗎?」


 


「隻養過狗。」


 


在農村,幾乎家家戶戶都要養一條狗。


 


不需要精細喂養,每天吃的都是主人家的剩飯。


 


像我媽這種三天兩頭不做飯的,狗就得出去自給自足。


 


有時候,我看狗瘦得肋骨都突出來了,就回家拿點吃的喂它。


 


結果被我媽看到了。


 


她逮著我一頓奚落:「對個畜生比你爸媽都要好,你還是個人啊?我看就是狗變得。」


 


還有前幾年,我看朋友圈好多曬貓的,很想養一隻。


 


但隻是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我媽就很嫌棄地斥道:


 


「養隻貓好難搞衛生你們知道嗎?那毛掉得到處都是,屎啊尿啊搞得滿屋子騷氣,誰要養誰滾出去,這是我家。」


 


我S了的心,好像在這片陌生的土地慢慢復活。


 


14


 


帶小貓回家後,我忍不住發了一條朋友圈。


 


我媽:那邊好多細菌病毒,你不怕S啊?趕緊把貓丟了。


 


同事:好可愛!


 


兩條評論緊挨著。


 


一個是我的血緣至親,一個是國內關系冷淡的同事。


 


15


 


人生第一次養貓的頭幾天,我總是滿心牽掛。


 


擔心它會孤獨、害怕。


 


所以每天下班,我都是第一個衝到宿舍。


 


給它按摩,喂好的貓糧。


 


可是我的小貓一點都不讓我省心。


 


它聽不懂人話,經常破壞東西,還在我鞋裡大小便。


 


氣得我叉腰大罵:「沒良心的小東西,天天伺候你吃好喝好,你就這樣對我?」


 


說完,我突然愣住了。


 


這話怎麼跟那麼熟悉?


 


回過神後,我主動給弟弟打電話:


 


「你有多久沒跟媽聯系了?」


 


弟弟嗤笑一聲:「她昨天還拿爸手機打電話來罵我呢,你問這個幹嗎?」


 


我正想說沒事,就被弟弟搶聲問道:


 


「你知道嗎?媽瘋了。」


 


我滿頭問號。


 


「她最近不知道又被哪位專家忽悠了,居然拿爸的微信給我發了好幾條信息,估計今晚該輪到你了,等著吧。」


 


果然,這天晚上,我收到了一堆語音。


 


60 秒不是她的極限,是語音的極限。


 


「最近好多人問你倆有沒有對象,我一說沒有,他們就開始介紹了。還記得村口開小賣部的汪家和開診所的李家嗎?你和你弟弟都是適婚年齡,正好跟他們兩家聯姻。」


 


「聯姻的意義你懂嗎?一個家族如何崛起知道嗎?如今這個時代,單槍匹馬已經不行了,想要出人頭地必須依靠家族。」


 


「咱們方家是村裡的大姓,汪家小賣部屬於情報組織,李家診所是大後勤,你們這兩門婚事要是成了,將來村裡的話語權絕對在咱家......」


 


我現在明白為什麼弟弟說她瘋了。


 


哂笑一聲。


 


我決定提前告訴她一件事。


 


16


 


「什麼?十年?」


 


我點點頭,嚴肅地看著她:「領導對我委以重任,想走也走不了,結婚的事情等我回去再說吧。」


 


我媽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你真是蠢到家了,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豬腦殼,人家把你賣到那去了,你這輩子都完了,還想著回來啊?」


 


「你今年二十五了,就算十年後能回來,那都三十五了,還有誰能看得上你?」


 


我無所謂:「那就不結婚。」


 


我媽大罵:「不結婚就去S!我可丟不起這個人。出門都讓你笑話,走路都抬不起頭。」


 


我呵呵笑:「好好好。」


 


掛斷語音電話後,我熟練地退出登錄,然後把我爸的電話拖進黑名單。


 


17


 


在國外工作的第五個年頭,弟弟談戀愛了。


 


他問我有沒有結婚的念頭。


 


我說沒有:「咱這條件就別耽誤人家了。」


 


弟弟不高興了:「咱這條件咋了?我們丁克,賺得足夠開銷!」


 


我默了默,硬生生轉移話題:


 


「你回過家沒?」


 


他說回過:「媽騙我說病了,結果我開車回去發現人在牌館坐著呢,嘴裡罵罵咧咧,說咱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我笑了。


 


她自己在牌館玩得風生水起。


 


我爸快六十歲的人了,她還逼著人家進廠打工。


 


兩人因這事吵得要離婚,聽說還動手了。


 


之後我問我爸:「您想離婚嗎?」


 


他說:「不折騰了,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反正說不聽。」


 


但他不想,不代表我媽不想。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成天待在牌館裡玩的人,都是些什麼人啊?


 


我爸罕見的打破沉默,主動給我打了兩三個電話。


 


「你媽跟牌館一個外地的小青年好上了,我看到兩人坐一輛摩託車上,你媽摟著小青年的腰。」


 


我呼吸一窒。


 


萬萬沒想到我媽還能犯這種原則上的錯誤。


 


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自從你們離開後,我跟你媽就分房睡了,白天我上班起得早,晚上她打牌回來的晚,平時都見不著面,說實話吧,我感覺輕松了很多。」


 


「她想離就離吧,反正我一個人過得也挺好。」


 


沒過多久,我爸發了一張離婚證的照片給我。


 


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回復什麼。


 


18


 


第六年的春節, 弟弟在家給我打視頻通話。


 


看到坐在他旁邊烤火的爸爸,我有些驚訝。


 


「你回家了?」


 


「是啊,咱媽給別人當保姆去了, 那男的上有老下有小, 家裡可熱鬧了。」


 


「不像咱爸,一個人在家,我特地帶女朋友過來陪他。」


 


他目光看向旁邊。


 


應該是得到了女朋友的同意, 鏡頭一下子跳轉到陌生女孩身上。


 


我們寒暄了幾句。


 


掛斷電話後, 總覺得有什麼東西突破了內心的桎梏。


 


我突然有點想家了。


 


19


 


十年彈指一揮間。


 


協議到期後,我買了最近一次航班飛回國。


 


近些年房價下跌,我的積蓄已經能買一套拎包入住的精裝房。


 


我沒回家,先在公司附近的幾個樓盤轉悠。


 


最後選中了一套二手現房。


 


花時間收拾完, 又要開始上班。


 


直到周末雙休, 我才回了趟家。


 


經過村口的牌館,發現裡面已經沒了我媽的身影。


 


其他童年經常碰面的叔叔阿姨, 如今都認不出我是誰。


 


「誰家的後生啊?找誰的?」


 


「不找誰, 今天人這麼少?」


 


牌館老板本來不願意搭理人, 看我找位置坐下才張口。


 


「就少了一個蠢婆黃秋香啊。」


 


「她幹嘛呢?」


 


「好久沒來了,在屋裡伺候兩個老人和細伢子, 做飯、洗衣服、搞衛生忙不贏勒,自己細伢子養大了,不痛痛快快耍, 還去別人家當免費保姆, 真的是笑S人。」


 


我在牌館摸了幾圈,對家都找借口走了。


 


牌館老板瞪大眼:「阿勒!還來了個狠人勒。」


 


我笑了笑。


 


那邊娛樂活動少, 無聊就打牌消磨時間。


 


時間長了,技術也就上來了。


 


20


 


在牌館打聽到不少消息, 我就走了。


 


打算先去我媽二婚的家庭看看。


 


隻見自建房堂屋的飯桌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和兩個小孩。


 


我進去直接問:「我媽呢?」


 


男人愣了一下, 朝屋裡喊:「秋香,有人找你。」


 


他不知道怎麼稱呼我,警惕地站起來。


 


這時, 屋裡的人出來了。


 


時間在她頭上動了手腳,根根白發像秋天的霜,襯得她格外悽寒。


 


她第一眼沒認出我來。


 


因為我們已經好幾年沒視頻通話過了。


 


當然,這次來不是噓寒問暖的。


 


我把她叫到一邊, 然後塞給她一張卡:「這裡面是我給你的養老錢,別讓我發現你用在別人身上, 不然生病住院我不會去照顧你。」


 


她很安靜地哭了, 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看了她很久,直到她被二婚的老公喊回去。


 


目送她進屋, 我接著去找我爸。


 


他現在不幹活了,每天睜開眼就躺在床上看小說。


 


整個臉都是腫的,腳步虛浮。


 


「都這麼大的人了,自己的房間都收拾不幹淨,地上那些東西該扔就扔,別擺在家裡嚇人。」


 


「我三」我打量他一眼:「看看你。」


 


他點點頭:「喝水自己倒啊,家裡沒有飯, 你要是餓了,順便給我做一份。」


 


我笑了。


 


還是老樣子,他一點沒變。


 


跟我媽一樣,我也給了他一張卡。


 


接過那張卡, 他突然有了父親的身份:「有對象了嗎?打算什麼時候結婚?還準備要孩子嗎?」


 


我說:「不急,慢慢來。」


 


三十五歲,是最好的十八歲。


 


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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