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我 CP 我就渾身使不完的牛勁兒。
我埋頭苦畫,下筆如有神,筆尖絲滑得像是蘸了德芙。
就在紙上兩個小人快要做到最後一步的時候。
徐傾川那好聽但在此刻卻顯得十分突兀的聲音在我旁邊幽幽響了起來。
「你在畫什麼?」
我:「!」
我老臉一紅,欲蓋彌彰,此地無銀。連忙慌慌張張地用手蓋住了課本。
「沒……什麼啊。」我道,「做幾何題,我在畫輔助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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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玩笑。
徐傾川,一天到晚腦子裡除了學習就是學習。
一看就是清心寡欲之人。
擱仙俠小說裡高低得修個無情道的那種人。
我能讓他知道我在畫什麼?
可沒想到徐傾川側眸盯著我看了幾秒,不僅沒有收回他的好奇心,反而似乎更加來了興致。
他挑眉,唇角微勾,往講臺方向望了一眼。
確認老師沒注意我們這邊之後,又把書立起來作為掩護,傾身朝我這邊靠近了一些,才壓低了聲音道:
「你桌上的課本翻到的是目錄那一頁,試卷是數列專題,這哪裡有什麼輔助線可畫啊?」
我:「……」
一時語塞。
徐傾川又道:「而且,同桌,我是你同桌啊。同桌是什麼意思你明白吧,就是我,現在坐在你的旁邊。
「所以你在畫什麼,我剛才就已經看到了。
「不過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就是餘光一掃。」
我:「……」
草啊真想拿針線把他嘴給縫上。
我謹慎地看了眼講臺,確認老師仍然現在沒有注意我們,然後咬牙切齒地衝徐傾川小聲吼道:「那你他媽的還問我在畫什麼?!」
徐傾川笑了笑:「我想找你說說話,那就是一句開場白。
「我不是故意要嚇到你的。
「對不起……」
頓了頓,他又道,「那你的畫,可以給我看看嗎?」
我:「??」
不是這怎麼還是惦記畫啊!
不過他餘光看都看了,也不差正眼再看幾下了。
我無語凝噎自暴自棄破罐兒破摔。
拿開了自己擋在課本上的手。
於是那些正在生命大和諧的小東西就這麼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了徐傾川眼前。
徐傾川沉默了兩秒。
兩秒以後。
徐傾川驚嘆:「哇,你真厲害,栩栩如生啊。」
我道:「謝謝。」
徐傾川道:「不客氣。」
停頓了一下,徐傾川指了指課本上的某一個畫面,又道,「這個動作,你可以給我解釋一下嗎?」
我:「?」
於是接下來的五分鍾裡。
徐傾川不恥上問求知若渴,充分發揚求知精神,十分認真地詢問了我很多超綱的問題:
「這個動作看起來難度好高啊,得是練家子才能做到吧。
「這裡你是有參考還是靠想象畫的?
「哇這個動作腿都快打結了,三次的人真的也可以做到嗎?還是隻有紙片人可以。
「為什麼這些人都沒有臉?
「我發現你人體真的掌握得特別好啊,難怪畫室老師總誇你。
「诶你可以畫一個我嗎?」
我的耐心此時已經在徐傾川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裡瀕臨告罄了,於是在他問到這一句的時候也下意識隨口敷衍:「嗯,好的,可以,沒問題。」
但下一秒我就猛然驚醒,差點碰倒了桌子上立著的書,難以置信地問徐傾川,「畫一個……你?!」
我低頭看了眼自己課本上那些動態運動著的靜態的小東西,感覺自己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
「畫一個這樣的你嗎?啊這實在是不太合適吧我覺得可能稍微有些不太妥當或者說有傷風化你覺得呢?」
說完我抬眼望著徐傾川,真誠地眨了眨眼睛。
徐傾川愣住了。
好半晌,他似乎終於明白過來我似乎好像大概應該也許可能誤會了點什麼,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於是他臉唰地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
語調艱澀地道:
「我是說畫一幅,正常的……我。
「穿了衣服的那種。」
我:「……」
「啊?哈哈哈。」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梅克金海峽橋。
11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上數學課偷偷畫小 h 漫結果被為人正經的學霸同桌抓包了。
最可怕的是他不僅發現了你在畫小 h 漫,還拿著畫問你那個動作是什麼意思,能不能給他解釋解釋。
那天下午的尷尬以後很長時間裡我都不敢再回想第二次。
但是現在此刻當下。
徐傾川就站在我家門外。
客廳桌子上放著正在展示一群擦邊男菩薩的電腦和我剛打完徐傾川稿體草稿的數位板。
就要是讓徐傾川本人看見了他又拉著我一頓求知若渴怎麼辦!
絕對不能讓悲劇重演。
所有的思考都隻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我動作不過停滯了一秒。
下一秒。
剛被拉開一半的房門就立刻被我猛地甩上了。
帶起的一陣風還撥亂了徐傾川的額發。
我甚至都能想象到此刻他站在門外懵比的神情。
可視門鈴帶有語音對話功能。
片刻後,徐傾川風中凌亂稍帶疑惑的聲音從屏幕裡傳過來:
「怎……麼了?」
「不是,等等!」我一邊匆忙跑回去關上電腦收起數位板,一邊慌亂之中抽空回答他,「我那個……」我卡殼了一下,繼而靈機一動,「突然發現我衣服沒穿好,我回去整理一下!」
「啊,好好好,不用著急。」徐傾川的語氣聽起來已經迅速恢復了正常,甚至還帶了一絲笑意。
?「沒關系,我在門口等等。」
等我收拾好殘局再次拉開門的時候。
徐傾川臉上那抹微笑還沒有盡數散去。
我彎了彎眼睛,把他讓進屋裡。
他頷首,跟在我身後,一邊往裡走一邊叫了聲我的名字:
「晚星。」
我沒回頭:「嗯?」
他問:「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我頓住了腳步。
徐傾川又道:「我……」
「我」什麼,他卻突然沒後文了。
我莫名其妙地回過頭:「不是大哥,你擱這設下懸念激發讀者興趣吸引讀者呢?
「這說話咋還說一半兒留一半兒的啊?」
然而就在下一刻,我也突然消音了。
視線順著徐傾川的目光,落到了客廳的茶幾上。
我畫稿子一直有先在紙上打線稿的習慣。
所以那裡現在正放著幾張白紙。
上面畫著一個紙片帥哥沒穿衣服的美好肉體。
如果單單隻是這樣一張畫倒也還沒什麼。
重點是我那張紙上的空白處還用鉛筆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徐傾川的名字。
我:…—$&…
我:…@$8832isjs…~?
語言系統突然一片混亂。
我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能說得出來。
徐傾川倒是接受良好, 他沒過多久就回過了神,眉梢微挑, 那雙漂亮的杏眼掃向我。
半晌,他笑著道:
「紙上寫了好多我的名字。
「就這麼喜歡我啊?」
這一刻他笑意吟吟我如臨大敵。
短短半分鍾裡我把所有我能想到的回答在大腦裡過了一遍。
最終我選擇了誠實。
據實以告。
我點點頭:「是啊,特別喜歡。
「日思夜想。」
徐傾川:「……」
他手裡的杯子沒拿穩, 砰地一下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徐傾川慌亂地蹲下身去撿。
我平靜地道:「你小心手。」
十秒鍾後我拿來了掃帚,忍了又忍,沒忍住,問他道:?
「就收拾個玻璃碴你在臉紅什麼?」
12
一周以後。
徐傾川的個人微博更新了一組照片。
其中幾張是他之前在直播間答應粉絲的福利圖。幾張都沒穿上衣。
腹肌半遮半掩, 評論區直接過年:
【哇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我入坑以來看到過的尺度最大的幾張。】
【蘇妃!蘇妃!把朕的鳳鸞春恩火車開上來!!!】
【這不是官方活動的營業圖, 那照片是誰給拍的啊哥, 工作人員嗎,還是女朋友?】
【回樓上!不是女朋友吧,哥之前採訪的時候說過,有了女朋友的話會立刻官宣的。】
【啊什麼沈晚星不是嗎?之前直播間他倆明顯雙箭頭啊, 難道隻是炒作?】
……
這邊討論得熱火朝天。
沒過多久,徐傾川上號發了條回復:【嗯, 不是女朋友拍的,暫時還不是。
【是喜歡的人。】
網友:【那個人是沈晚星嗎?】
徐傾川:【是。】
於是當天我和徐傾川的大名再次緊挨著上了熱搜。
後面跟著一條詞條:
#果然隻要嗑的 CP 夠多總有一天我們能搞到一對真的#
13
徐傾川看到畫的那天。
我幫他拍下了那組福利照片。
衣服是我親手給他脫的。
脫衣服的時候我心猿意馬, 然後徐傾川按住我的手, 又問了我一遍。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
我頓住, 猶豫片刻,回答他道:「彼此之間, 互相喜歡的人?」
他笑了笑:「那怎麼才可以更進一步啊?」
我道:「還欠一場正式的表白。
「我跟你表白,然後你答應。
「或者你跟我表白, 然後我答應。
「你選一個?」
事件萬物原本都沒有意義,是人類主觀賦予一切意義。
所以某些儀式是必不可少的。
未必要聲勢浩大,但一定得珍而重之。
室內安靜了好幾息。
接著徐傾川放輕了聲音,緩聲道:
「好。」
14
和徐傾川在一起後的第好幾年。
我在家裡的書房裡發現一本日記本。
看上去很有些年頭了。
扉頁上寫著, 致沈晚星。
開篇第一頁,用盡可能工整的筆跡誊寫了一句話:
【望著今夜的月色亮了三分。
右眼下生了一顆很小的淚痣,竟然硬生生為他原本偏冷淡的長相添上一分勾人的媚意。
「-「」【又有人要在一場相思裡衝鋒陷陣。】
……
於是我又去問徐傾川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一定比我以為的要早。
他看著我,眉心微蹙,想了很久,最後笑著捏了捏我的臉,說。
「就十四歲那年吧, 你特別傻你知道嗎,我心情不好然後你大老遠橫跨兩棟教學樓一棟行政樓和半個操場跑到我們班來安慰我。
「我沒理你, 你一點都沒生氣, 還給我講冷笑話。
「蘑菇走在路上,被迎面走來的橙子撞倒了。蘑菇站起來對橙子說, 你眼睛瞎了啊?去S吧!
「然後他就真的S了。」
徐傾川說到這裡突然停下,轉過臉認真地看著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撇撇嘴,面無表情:「因為菌要橙S, 橙不得不S。
「很冷是吧, 哈哈。
「你也不至於過了這麼多年還拿出來嘲……」
話沒說完,嘴角突然被親了一下。
觸感溫涼。
我猝不及防,一時愣在了原地。
徐傾川輕聲道:「不冷。」
頓了兩秒,他又探身湊近我, 一個比剛才那個更深的吻落了下來。
停下來換氣的間隙,我聽見徐傾川捧著我的腦袋在我耳邊說:
「不會冷。
「你的哪裡,都是溫暖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