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過是愛我、同情我、想要保護我罷了,它為什麼要受這樣的苦!?
也許,它們S掉也不錯。
我剛要動身去撿那塊補天石,就聽見神農怒罵了一聲,放開了撐住天空的手,挪到我身前。
樹木的清香撲鼻,他張開雙手,鋪天蓋地的樹葉擋在我身前。
他說:「她是女娲啊!」
真笨,女娲是你的朋友,又不是他們的,哪裡有這麼勸和的。
何況我還不是女娲。
失去了頭顱的伏羲也悄無聲息地站在了我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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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悶悶地說:「女娲,你有理由的,對嗎?」
父神笑嘻嘻地道:「不能告訴他們哦,否則都會S。」
於是我哭著說:「有一個不能告訴你的理由。」
伏羲道:「好吧,那等你能告訴我的時候,記得告訴我。」
然後他的閃電就被他插在了我身前。
天塌了。
壓垮了我們所有人。
我看著神農這棵高大的樹木被一點點壓平,我看著共工這個螃蟹蝦早早地S去,我看著伏羲的龍尾慢慢地抖不動。
不知道海水從哪裡湧來,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淹沒他們。
父神嘆了口氣,道:「你知道的,如果他們不保護你的話,還能撐一會的。」
我哭著笑道:「是呀,現在我們隻能一起變石油了。」
父神嘲笑我,道:「不會的,你還活著。」
43
我從精神病院裡醒了過來。
就像溺水的人剛剛爬上岸,我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眼淚和冷汗唰唰地往下流。
很快,就有人衝了進來救治我。
稍微緩過來一點,我就開始問:「我是誰?」
沒有人回答我。
他們都好像聽不見我的問題。
我拔掉氧氣管,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來,去床頭看我的病歷。
上面什麼也沒寫。
我沒有名字,我果然沒有名字。
我愣了一下,哭喊道:「我要見我導師,喊我導師來見我!」
鬧了半天,我發現眼前所有人都在對我笑。
有人說:「您是全國知名的考古學家,您的導師早就去世了。」
我勒令自己冷靜,但我還是有點茫然。
人類真的是很復雜的生物。
我早就知道精神病院是假的,但我總覺著,這就是真實生活的一個仿品。
我總能從中間找到點什麼。
我在神話世界裡有恃無恐地當我的救世主,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失敗了,我隻是會回到精神病院罷了。
43
它代替我導師的時候,其實還是給了我一個很有用的信息:
「那是交界處,你是平衡點。」
精神病院是神話和人間的交界處。
我隻有在精神病院裡,才能變成神話人物。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我在孫悟空的世界裡,隻能當個無名無姓長生不老的猴子。
我導師給我辦了病退,他實際上是想把我送到精神病院裡的。
但是他還沒有那麼強大。
是我相信了神話世界的存在,所以他才能把我送到精神病院裡。
而且他最開始是沒有常識的。
他不知道我作為考古學家是不需要有導師的。
他是才醒來的。
誰喚醒了他?
墳裡不是孫悟空。
那個墳裡不是孫悟空!
我當時是作為歡欣鼓舞的導師,而不是歡欣鼓舞的學生存在的。
那個墳裡不是空的。
他從裡面爬了起來,被我當成我的學生,我歡欣鼓舞地拍著他的肩膀,然後他好奇地看著我。
那個墳!
上次,他說「那裡自古以來是一片海」。
這個海,實際上是女娲補天失敗,天砸了下來,海水湧來,那個墳墓才消失的。
是了,精神病院裡的時間流速跟神話世界裡的時間流速不一樣。
所以精神病院裡展示的是結果。
六耳獼猴進精神病院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我要去哪吒的世界裡SS小猴子了。
墳墓被海水淹掉,實際上是我當女娲的時候拒絕了補天。
精神病院裡,結果總在原因前面出現。
是這樣嗎?
還是我真的已經瘋了。
等等,難道精神病院實際上是原因和結果的交界處。
所以我作為平衡點,既能看見原因,又能看見結果。
他說,精神病院是我的安全屋。
神話世界裡也有一個安全屋,那裡是花果山水簾洞。
精神病院就是花果山水簾洞。
而花果山水簾洞,我也知道在哪了。
是我扔出去的那塊補天石。
它在海裡。
我需要石頭。
我在精神病院裡,需要神話世界裡的石頭。
這樣我才能在花果山水簾洞上寫字。
「這一切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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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要成為誰了。
天塌了下來,把地砸成了海。
那就搬來石頭,把海填平,把石頭壘成花果山水簾洞的樣子。
然後我就能找到那個失蹤的墳。
裡面埋著的人既不是被我SS的小猴子,也不是哪吒。
我將要看見父神本來的樣子。
這故事我熟啊,精衛填海嘛。
按理說,我隻需要繼續等,等到時間重疊,等一場突然到來的穿越。
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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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起還沒進精神病院之前摸索出來的規則。
那是孫悟空還是小猴子,我和它都如此堅定的相信它會變成那個傳說中的齊天大聖。
其實,當時我就猜到了「信念」的作用。
等到女娲靠小泥人的信仰之力抽飛伏羲時,我也算摸清楚了一些基本準則。
人類靠信仰塑造了神明。
這種信仰在神話世界裡,就是實力。
信的人越多、信的越虔誠,這種實力就越強大。
此外,「知識」會加強「信念」țû₃。
而我恰好知道了一件事:精神病院不是現實世界。
我曾經堅定的相信我是哪吒,如今我也要堅定地相信精神病院是某種不曾言說的神話世界。
而且,這裡曾被海水淹沒。
我對所有人都說:「水要來了。
「一場洪水衝毀了這裡,我們都要S在這裡。」
他們都在笑。
有人說:「別怕,大禹會來治水的。」
還有人說:「會有諾亞方舟。」
偶爾也會有人說:「嘖,真的是瘋得不輕。」
一連說了好多天,也沒有什麼變化。
有人勸我別說了,不吉利。
他們問我:「你不怕S啊?」
當然怕S了,有那麼多人S在我的面前,隻要一想起來,我就難受。
正因為難受,所以我才虔誠地相信,我S在了洪水裡,變成了一隻海鷗,每天含著一小塊石頭,等海被填平的那天。
我們都會S的。
我對著每個人都這樣說。
他們逐漸開始害怕我。
我成為了精神病院裡最瘋的那個。
我記得我的主治醫生問我,為什麼大家都要S?
我跟他說:這是人祭。
他說:這不是上古時代才有的恐怖祭祀嗎?
商朝人信鬼神,所以商朝人用人祭祀,顯得格外暴虐。
商紂王,對吧?
說完,他還笑了一下。
我想起那天我在海裡看岸上的人相互虐S,那些被切碎的殘肢泡在血水裡。
那些人還嫌不夠,還要往上撒朱砂。
S人祭祀的不是鬼神,而是自己。
人就是這樣,因為失去的足夠多,報仇的動力才足夠強。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面前的醫生變成了纏著水草的骨頭架子。
我輕笑了一聲,站起身來往外走,路過那個慘白的骨頭架子時,還是沒忍住替他把水草扯了下來。
46
這裡全都是水。
那場滅世的洪水來了。
這個精神病院已經被埋在了海底。
走動間,我甚至能看見自己被水泡發了的軀體。
不自覺地,我想起了良心念給我聽的那段話:
「山就在那裡,你要像鳥一樣飛向你的山。 越過你的山,你就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你不斷失去,也不斷得到,往復循環。 因為山就在那裡。」
很快,我就發現我被水泡的發白的手臂變成了羽毛。
我真的變成了一隻漂亮的海鷗。
我從海底往上飛。
各種奇怪的微生物發著各種奇怪的光。
就好像那些曾S在那場神戰裡的神明都在替我引路一樣。
尤其是淺海處一片綠。
我甚至感覺那就是神農。
那個綠色的傻大個。
我跟他們並沒有怎麼相處過,但是我愛他們,就像他們愛我一樣。
那樣粗糙的愛意,就這樣潑灑在這片海裡。
我飛到了海面上。
一望無際的海,目之所及,根本找不到任何一塊石頭。
我往前飛。
前面什麼也沒有。
但是我知道會有的。
一切都會有邊界。
飛行的日子很無聊,所以我開始跟自己聊天。
我問自己還記不記得小猴子,還記不記得殷夫人,還記不記得李靖,還記不記得東海龍王,還記不記得小泥人。
千百年的瑣碎日子都翻來覆去地念了好幾遍。
有時候我飛累了,就發現海面上會有樹枝。
我就停在樹枝上。
猜測著這個樹枝是神農身上哪個位置掉下來的。
終於有一天,我聽見我的腦子裡有另外一țüₓ個聲音。
它帶著很深很深地疲憊,第一句話就問我:「你煩不煩啊?」
我哈哈哈哈哈哈笑了好久。
不對,我現在是一隻鳥,我的哈哈哈應該聽起來就像嘎嘎嘎嘎嘎嘎。
ťū²無所謂了。
反正我什麼都沒有了。
這天地間,隻有我這一隻鳥,在永無止境的海面上飛行,隻能在朋友們的殘肢碎片棲息。
它說:「你就不能放過你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