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川娶我後,曾許諾永不納妾。可不到三年,他就想娶一個女人為平妻。
被拒後,他想了一個狠毒的招:給我下毒。
他親自喂我喝下毒酒,神色漸漸從期盼激動變成了不可置信......
因為我一點事都沒有。
我微微一笑:「夫君,忘了告訴你,我......不是人。」
1
我與沈如川相識在淮揚河畔,他失足落水,我把他撈了出來。
他對我一見鍾情,說什麼都要娶我。
Advertisement
尋不到我,他就拿著我的一條帕子滿城找我,不眠不休。
直到七天後我實在無奈,出現在他面前,他才疲憊地一笑,將帕子塞到我手中,緩緩道:「你不許......再跑了。」
他爺爺不允這門親事,他就跪在祠堂不吃不喝,硬生生熬了三天餓暈了過去。
他爹娘怕他出事,就去求沈家家主沈仲成全我們。
畢竟是親孫子,沈仲在書房見了我一面,也隻能無奈答應了這門親事。
成親之後,沈如川待我如珠如寶,舍不得我做事辛苦,自己親力親為,更是一有空就陪我踏青賞花。
他還向我發誓,此生唯我一人,絕不納妾。
淮安城的人都說,我這個孤女嫁進沈家,簡直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
2
嫁給沈如川後,我就學著做一位好妻子,學習管家之道,輔佐他讀書考學,掌管內勤,打點好與淮陽城各府的關系。
事情雖然不難,但的確繁瑣,忙起來連踏青的時間都沒有了。
好在沈如川待我依舊,總在夜裡握著我的手說:「委屈阿溪了,嫁給我,你真是辛苦了。」
「倒也沒那麼辛苦。」我親吻他的面頰,「隻要你待我真心,我願意一輩子都與你共度。」
「當然一輩子了!除了我沈如川,你還想跟誰?」
他調笑一句,就朝我撲了過來。
我們伉儷情深,恩愛攜手了三年。
在他無意透露出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我也有點動心了。
要怎麼樣,才能給他一個孩子呢?
這個問題我還沒找到答案,就在一次外出祈福的路上,看到了沈如川精心呵護著一位嬌柔女子登上馬車。
沈如川臉上的笑容寵溺深情,就如三年前對我一般。
那女子小腹微微隆起,一看便是有孕了。
這天晚上,他回來得很晚。
我一直等著他。
看到我坐在房中,沈如川臉色微微一凝,旋即轉為自然:「這麼晚了,我以為你已經睡了。」
「夫君。」我看向他,「你可有什麼話對我說?」
沈如川隻怔了一瞬,便開始解外衣:「有什麼說的?今日當值了一天,累S了,早點歇息吧。」
我心底有一絲失望,臉上依舊體貼從容:「我來服侍夫君。」
3
發現了那女子的存在後,我便去查了她的底細。
她叫於彩芸,是罪臣之後,原本被沒入教坊司淪為了藝伎。
沈如川對她一見傾心,找了相熟了官員,批了文書給她贖身,又在外面置辦了院子給她安家。
於彩芸容貌嬌美,學識淵博,本就惹人憐愛,現在有了身孕,也越發地楚楚可憐起來,難怪沈如川會如此沉淪。
我站在她這處宅院外,遠遠地看著於彩芸跟她的丫鬟在繡花闲談。
伺候我的丫鬟珠兒忿忿不平:「這個騷蹄子,把少爺勾引得魂都沒了,少夫人,咱們要不要把她抓起來!」
我搖搖頭:「是少爺的錯,與她何幹?」
正說著,於彩芸的丫鬟突然急匆匆地出門了。
我讓珠兒跟上,去看看她做什麼。
沒一會兒珠兒回來了,臉色很是奇怪:「少夫人,那丫頭去了藥鋪,買了......紅花。」
紅花?若我沒記錯,這是墮胎的藥吧?
這個於彩芸,倒是讓我出乎意料了。
晚上,沈如川又沒有回來。
我想了想,便屏退身邊人,獨自悄悄去了於彩芸的住處。
果然,隔著牆垣都能聽到裡面二人的爭執。
於彩芸低聲哭泣,委屈又可憐,沈如川則溫聲安慰著她。
「......芸兒,再給我些時日,我一定把你迎進門。」
她則哽咽著叫道:「我絕不會生下一個私生子!我自己做妾做小也就罷了,我的孩子不能背負這樣的汙名!如果不是嫡長子,我寧願他不出生!」
原來是這樣,她想用紅花逼沈如川給這孩子一個名分。
我已經開始體貼地思索起來,若我把這孩子養到膝下,那他豈不就是嫡長子?
不過沈如川曾答應過我,終生不納妾。
我很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等了好一會兒,我才聽到他的聲音:「好,咱們的孩子是嫡長子,你就是我的正房夫人!」
嗯?
那我怎麼辦?
4
我不動聲色,等著看沈如川的表演。
這日他休沐,仍一早就出門了,直到快晚上才回來,身後就多了一個人。
他倒是利落,在全家用膳時,把於彩芸帶了回來。
他根本沒有看我一眼,直挺挺跪在了沈仲面前。
「爺爺,彩芸有了孫兒的孩子,孫兒想娶她進門!」
沈仲臉色瞬間鐵青,下意識便朝我看了過來。
我面色不變,微笑著打量著這對有情人。
沈如川仿佛才看到我,起身走到我面前,沉聲道:「阿溪,是我對不住你,但芸兒有孕了,我必須要給她一個家。」
「夫君。」我饒有興致地開口,「你不是曾答應過我,絕不納妾嗎?」
他無言以對,臉色微變。
我繼續微笑道:「我們成親三年,我一直沒有子嗣,其實你與別人有孕我完全不會生氣的,我可以接受這個孩子,甚至親自撫養,但你答應過我不納妾,所以這個女人,不能進門。」
這是我想到的最優解,這樣我也有了孩子,沈如川也沒有違背諾言。隻要他不納妾,在外面養多少個女人我都不在意。
於彩芸頓時眼淚汪汪,一下子撲進了沈如川的懷裡。
沈如川則滿眼失望,指責我道:「阿溪,你怎麼能這麼狠毒?這孩子是彩芸的命,你這分明是要她S!」
於彩芸哭訴:「算了,川郎,是我們有緣無分罷了,就聽少夫人的吧。」
沈如川更加激動,捧著於彩芸的臉保證:「芸兒,我絕不會負你!」
他義正詞嚴地盯著我:「凌溪,芸兒必須要進沈家的門,你若不同意,我便以善妒之名休了你!」
我不解,明明違背諾言的是他,我還幫他想了對策,為什麼他反過來指責我?
沒等我再開口,沈太爺直接起身,狠狠給了沈如川一個耳光!
「孽障!」
沈仲拿著拐杖怒罵:「你竟然為了一個賤人如此對待你的發妻!我沈家沒有你這樣的負心漢,你給我滾!」
沈仲拿著拐杖砸下來,直接把沈如川打跑了。
5
鬧了這麼一場,沈如川反而更加坦然,直接把於彩芸安排進了沈家。
沈太爺派人去趕於彩芸,卻又被我婆母攔下。
畢竟在他們眼中,於彩芸懷著沈家的孩子呢,鬧鬧哄哄地萬一傷了孩子怎麼辦?
沈如川每日都在於彩芸那裡留宿,許久沒有來過我這邊了。
一個月後,他倒是來了一次。
我看著他的面容,明明與以前沒什麼區別,可莫名地讓人憎惡了起來。
「凌溪,芸兒祖上是二品官員,若不是被殃及獲罪,論出身,她比你好得多。」
他居高臨下睥睨著我:「何況這三年我待你不薄,隻要你點頭,就算她進了門,我以後也不會虧待你。」
我反問他:「你還是要納她為妾?」
沈如川沉聲道:「我要娶她為平妻!她當得起這個身份!」
與我平起平坐?她配嗎?
我笑了:「隻要太爺點頭,我絕無異議。」
沈仲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沈如川面露喜色,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走,珠兒哭了起來:「少夫人,少爺他太絕情了!若真抬那賤人做平妻,以後你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怎麼過?
先讓他過了老太爺那關吧。
6
如我所料,老太爺一聽沈如川要娶於彩芸為平妻,當即就把他鎖在了祠堂裡,罰他跪上三天三夜。
並直接去了於彩芸的院子,罵了她兩個時辰,甚至罵得她動了胎氣,差點胎兒不保。
罵完了於彩芸,老太爺又來了我這裡。
讓珠兒退下,房中隻剩我與老太爺二人。
撲通!
沈仲突然跪下,對著我磕了幾個頭:「如川那小混賬被豬油蒙了心,您千萬別在意!我已經重罰他了,那個賤人我也馬上把她趕出府!」
我手虛虛一抬,就把沈仲扶了起來,才淡淡道:「老太爺,你放心,我沒生氣。」
他滿臉冷汗:「照理說,您看上我們家如川,是他的福氣,他自當該珍視重視,對您又愛又敬......可他不知道您的身份,年輕人又難免意志不堅......」
是啊,年輕人嘛,總會犯錯的。
我對沈如川的態度比較寬容,畢竟他是我從小看到大的。
幾百年來我一直守護著沈家,沈家的每一個人都是我看著出生的。沈如川從出生,到牙牙學語,再到背著書袋去學堂,都有我暗中照看。
直到那次沈如川落水,周遭也無人,若不救他,真就要淹S了。
我才不得不現身把他撈了上來,離開時他蘇醒了。
他意識模糊,喃喃自語:「你是天上的仙女嗎?」
我嗤笑,轉身就走,卻遺落了手帕。
在他不眠不休尋找我的時候,我也在暗處一直瞧著他。
被一個年輕人求愛更像是被冒犯,知道我身份的隻有沈家的家主,是以當時沈仲才強烈反對。
可看著自己的孫子跪在祠堂不吃不喝,他既心疼又無奈,隻得私下來求我,既求我給沈如川一個機會,也求我不要因此遷怒於沈家。
最後我想,他情真意切,就給一個機會吧。
我也很多年沒有被人愛過了。
我原以為沈如川跟其他人不同的。
他真心待我,我也會用真誠回應他,照顧他一生平安順遂,讓他享盡榮華富貴。
誰知道才三年......
收回思緒,我瞥了一眼緊張忐忑的沈仲,勾了勾唇。
「你放心,我不會遷怒於沈家,沈如川移情別戀,我自會寫一封和離書給他,然後離開沈家。但在這之前......」
我眯起了眸,眼神透出一絲絲凌厲:「三天後是月圓之夜,我要汲取月華精氣,在這之前你看好他們,不要來惹我,否則......」
沈仲連連點頭,又跪下道:「請您放心,沈仲跪謝前輩!」
7
與沈仲談過之後,我遣散了院中的下人。
還順便去了一趟於彩芸的院子。
聽說她胎像不穩,我去看看她。
不過一見到我,於彩芸就如臨大敵:「你來幹什麼?」
就連她的丫頭,都忠心護主在她身前,似乎下一刻就要撲過來咬我。
我慢吞吞道:「我來看看孩子。」
於彩芸冷笑起來:「用不著你假好心!」
沒有沈如川在,她似乎也不用偽裝了,那副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模樣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飄忽的眼神和狠厲的嘴臉。
她一字一頓道:「我從教坊司那種吃人的地方爬出來,就絕不會再允許自己淪落回去!我要沈家的富貴生活,要做沈家的正房夫人!你若不肯讓,就別怪我對你下手!」
我反問她:「你想做正房夫人,找個沒娶親的男人就是了,為什麼非要搶我的位置?」
於彩芸冷笑起來:「別人有沈家的萬貫家財嗎?凌溪,這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你一個孤女,霸佔了這個位置三年,也足夠了。」
弱肉強食,她說得有道理。
我懶得與她再爭論,點點頭走了。
三天後,入夜。
皎月懸掛於夜空,潔白如玉盤,在凡人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有無數的小光點縈繞在周圍,那便是月華精氣。
我盤腿坐於院中涼亭,閉目修煉,汲取月華精氣納入自身,與自己的修為漸漸融為一體。
萬籟俱靜中,遠處的低語聲格外刺耳。
「川郎,還是算了吧,少夫人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隻是不想我們的孩子出生,其實還是因為太愛你了......」
「愛?她也配說愛?因為愛我,就想害S你腹中的孩兒,這種惡毒的女人,怎麼配說這個字!」
「也不一定是少夫人唆使的老太爺,或許有什麼誤會,她來找我,可能也隻是想看看我們的孩子......」
於彩芸句句為我著想,句句拖我下水。
沈如川越發地憤怒:「我真是看錯她了,原以為她恬淡文靜,與世無爭,卻沒想到如此善妒狠毒,芸兒,你別跟來,免得她又對你下手,你在這裡等我的好消息。」
我收斂了氣息,緩緩睜開眼。
心中有淡淡的怒火。
明明已經跟沈仲說過,不要讓人來打擾我,怎麼又放沈如川出來了?
罷了。
我抬眸,正好看到沈如川走進院裡來。
他拿著酒壺和兩個酒杯,神情有些緊張,看到我的時候微微一怔,旋即緩步上前。
「阿溪,你在做什麼?」
我淡淡道:「賞月。」
他坐到我對面,又環顧四周:「珠兒呢?這些下人怎麼做事的,竟然讓你自己在夜裡受風?」
下人不在,不是更方便你做事嗎?
我似笑非笑看著他:「夫君不去陪著於彩芸,來找我做什麼?」
沈如川咬了咬牙,將兩個酒杯斟滿酒,遞給我一杯。
他放軟了語氣:「先前是我不好,對你太兇了,這杯酒,當是給你賠罪了。」
我接過酒杯,輕輕嗅了嗅,嗯,有毒。
然後一飲而盡。
8
看著我喝下毒酒,沈如川臉上露出喜色,隨即又漸漸浮上悲哀。
「阿溪......」他情真意切地喚我。
我依舊從容:「夫君,你有話要說?」
他深知對不起我,以為我S到臨頭,也難得說起了真心話。
「阿溪,我是真的愛芸兒,初次見她時,那一抹驚豔,就仿若三年前初見你那般......」
「她家中落難,卻意志堅定,哪怕身陷教坊司,寧願以S明志,也不願被汙了清白。那時候,我真的隻是想幫她一把,帶她逃出苦海就夠了。」
「可我忘不了她,總是忍不住去看她,我知道對不起你,但感情本就不講理,我現在愛的是芸兒,就算我再努力,也愛不上你。」
我淡淡道:「感情無法控制,但品行可以,你不愛我,我不怪你,但你不愛我後,就把我踐踏至泥土裡,沈如川,你這個人,品行太差了。」
他嘴角一扯,露出了一抹狠戾,突然起身朝我跪下,磕了個頭,大聲道:「萬事都是我對不起你!阿溪,你就安心去吧,欠你的,我下輩子再還!」
磕完頭,他直接起身,然後冷眼望著我,等著我毒發。
但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我仍然穩穩坐在遠處,甚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看著他期盼的表情一寸寸龜裂,變成了滿臉的不可思議,我忍不住笑了。
「夫君。」我柔聲道,「忘了告訴你,我......不是人。」
9
沈如川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又喝了一杯酒,我慢慢品味:「我很喜歡喝桂花酒,花香濃鬱,酒香清雅,但摻了毒藥,味道就有點怪怪的。」
他終於意識到了我的不同尋常,開始步步後退。
我拿起酒壺:「如果我沒猜錯,這是鴛鴦壺吧,你喝的無毒,給我的有毒。」
「其實何必呢?」我嘆息一聲,「過了今日,我就打算寫和離書,成全你和於彩芸,可你們就這麼等不及。」
沈如川已經沒耐心再聽我說什麼了,他轉身就跑。
我意念一動,身形已經移到了沈如川的面前,擋住了他的路。
他驚叫一聲,想再後退,卻絆了自己一腳,倒在了地上。
「夫君。」我蹲下身子,「你跑什麼?」
他手腳並用地躲著,那副驚恐的表情幾乎要哭出來:「凌溪,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想做什麼!」
我是什麼東西?
我溫柔地回答他:「我是魃,你也可以叫我......僵屍。」
「我沒想做什麼,你喂我喝毒酒,我現在喂回去,咱們就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