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川的力氣很大,但根本掙不開我的鉗制。
我捏住他的下顎,強迫他嘴張開,把酒壺中的酒強行灌入他嘴中。
「......唔......唔!」
我欣賞著他掙扎的模樣,他目眦盡裂,眼底倒映出我的模樣。酒灌到他嘴巴裡,又從嘴角淌出,但總有一部分進到了他肚子裡。
一壺酒灌完,我松開了他,甩了甩手上的酒漬,嗔道:「夫君,都弄髒妾身的手了。」
「你......你這妖怪!」
沈如川怒喝一聲,瘋狂地開始摳嗓子,不住地幹嘔。
「我以前也是人啊。」我淡淡道,「成為魃以後,我從未作惡,幾百年不知道救助了多少人,若不是你想S我,我怎會這樣對你呢?」
「是非對錯無關人妖之別,妖且向善,人心更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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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出早就寫好的和離書,扔到他臉上:「從今以後,你我再無半分關系。」
沈如川瘋了一般把和離書撕成了碎片,踉踉跄跄站起來指著我罵道:「你這妖怪!我真是瞎了眼看上你!你等著,我馬上就找道士滅了你,讓你魂飛魄散!」
怒罵中,一縷猩紅的液體從他鼻子裡淌出來,緊接著,他口鼻都開始流血......
狼狽、驚恐、慌亂、絕望集中在他身上,猶如一幅狂放肆意的水墨畫。
很快,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向我伸著手,似乎在求救,又似乎想要拖我一起下地獄。
我隻靜靜看著他:「看來這毒太烈了,沈如川,但凡你對我存一點善心,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
沈如川嘶吼出一個字符,眼眶中也蘊滿了血淚,轟然一聲倒地。
他S了。
10
沈如川S後,我沒有走,而是在院中陪了他一夜。
我親眼看著他出生,又親眼看著他S亡,心中雖然沒有波瀾,但終究有些唏噓。
五百年前,我還是淮安城中凌氏一族的大小姐。
我嫁給了三大豪門之一的曹家。
可我的夫君喜歡的是他的表妹,為了讓他的表妹入主曹家,他活活虐打S了我。
我的屍體被丟在亂葬崗,怨氣衝天。
在一個陰氣極盛的月圓之夜,我屍變了,成了一具僵屍。
僵屍沒有腦子的,隻有一個渾渾噩噩的念頭,就是S人。
我本就是為了復仇而產生的怨靈,成為僵屍後更是S了曹氏滿門一百多口人。
大仇得報,但也引下天罰,一道劫雷劈下,我幾乎魂飛魄散。
或許是命好,或許是上輩子積了德,我不僅沒S,反而因為劫雷產生了靈智。
劫雷了斷了我的前塵,重獲新生後,我躲到深山中開始修煉,餓了就抓動物喝血,夜晚汲取月華精氣,修煉了兩百年。
我想從僵屍進階成為魃,魃外形如人,可以吃喝,以天地靈氣為生。
可要進階,就要再受劫雷。
十道劫雷下來,我成功了,也因此受了重傷。
在我最虛弱的時候,有個上山放牛的小孩救了我,他叫沈二,就是如今沈家的老祖宗。
為了報答沈家的恩情,我承諾會暗中照顧他的後人,保證他們一生衣食無憂。而知道我存在的人,隻有沈家的每一任家主。
隻是可惜,沈家到了這一代,已經不配我再守護下去了。
11
天亮後,沈家的下人發現了沈如川的屍體,立即屁滾尿流地去稟報老太爺了。
不到片刻,沈仲就來了我的院子。
看到孫子身亡,他痛哭不止,斥問我:「你為什麼要對川兒下如此毒手!」
我淡淡道:「這毒酒,是他給我準備的。」
沈仲懂了。
癱坐在沈如川的屍體邊,他目無焦距,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許久,他才開口:「是川兒糊塗啊,為了一個女人竟然做出這種事......如今這個結果,也算他咎由自取。」
我點點頭:「我就是與你說一聲,我與你們沈家緣分已盡,從此也不會再在暗中守護你們。」
「您......要走了?」
沈仲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默認,又道:「每當沈家窮途末路時,我都會暗中相助,如今你們的庫房裡還有我贈送的黃金兩萬兩,以及那些珠寶靈玉,我都要帶走。」
聽到這句話,沈仲渾身一震,愕然看著我。
我依舊很溫和:「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你支人去庫房把東西拿出來,我帶走就是。」
「這......這......」
沈仲顧不得哭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他知道,就算沈府的所有人加起來都不是我的對手,但他也舍不得這些能保障沈家根基的金銀珠寶。
我從他眼中看到了貪戀和不舍。
終於,他收拾了一下情緒,才道:「您現在還是川兒的發妻,他如今已經S了,您可否等他的後事辦完再離開?就當是您為沈家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意味深長地打量著沈仲:「隻是為了沈如川的後事嗎?」
「是,等川兒後事辦完,老朽親自去庫房將您的東西拿來。」
「好。」
我答應了,想看看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方才沈仲眼底那一抹S意,我可是捕捉得一清二楚。
12
沈如川的S對外宣傳是暴病而亡,後事一切從簡。但沈家家大業大,再簡單的後事也要操辦好幾天。
這幾天裡,於彩芸哭暈過去幾次,又都被大夫救醒。
她本該去給沈如川守靈,但念在她懷著孩子,身體又不好,沈家長輩們便讓她好好休息。
第三天夜裡,她在自己的院裡休息,她的丫鬟端著一碗湯藥進了房。
「小姐,真的要喝嗎?您的身子......」
丫鬟很是擔憂,滿目關切。
於彩芸卻很決絕,端起碗就要送入口中。
但很可惜,下一刻,我出現在她房中,打翻了藥碗。
「啊!」她驚呼一聲,動了胎氣,臉色驟變。
我手撫在她肚子上,一道靈氣輸入,瞬間安撫了胎兒。
於彩芸慘白著面孔盯著我,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瞬間出現在她房中,而我手一摸她肚子,胎像瞬間就穩住了。
徹底穩住這個孩子後,我才問她:「你喝紅花,想引產?」
於彩芸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撲通一聲跪下,瘋狂給我磕頭。
「少夫人饒命,是奴婢太蠢了,妄以為能進沈家的門,奴婢自請離開,如果少夫人喜歡這個孩子,奴婢就生下來給少夫人養!」
我不由得欣賞起她幾分。
她挑撥沈如川毒S我,可沒想到S的不是我,而且沒有任何人指控我。她知道自己不是我對手,為了活命,寧願喝下紅花借引產逃離沈家。
這個女人,夠狠,也夠聰明。
但我沒忘,挑撥沈如川給我下毒的,就是她。
「弱肉強食,你說的,現在,咱們倆,誰強?」
她快哭出來了:「少夫人強,是您強!」
「這個孩子,你得生,他是沈家的後代。」
「是是是!」於彩芸忙不迭地答應。
我身體微傾,靠近於彩芸:「我給他注入了少許靈氣,他會長得非常好,生出來特別健康,你也不用再想招數引產,沒用。」
「奴婢知道了......」她額頭有冷汗滴落。
13
到了給沈如川下葬的日子,我作為他的妻子,要披麻戴孝隨行。
嫌這身不好看,我沒穿,就一身素雅去看沈如川下葬。
沈仲在最前面,哭得老淚縱橫。
到了沈家的墓地,按流程祭祀、喊號、下葬,知賓先生請了牌位,儀式算結束了。
沈仲抱著沈如川的牌位,轉回身,悽厲的目光驟然看向了我。
「凌溪,你與川兒夫妻一場,如今害S了他,也該下去陪他了!」
沈仲怒吼一聲,緊接著披麻戴孝的隊伍中,有數十人扯下孝衣,露出了身上的八卦服和法器。
我忍不住笑了。
非要留我這幾天,原來是為了這個時候。
所謂的給沈如川報仇也不過是個由頭,更重要的是沈家人舍不得庫房裡的黃金和珍寶!
他找來的都是負有盛名的道士,最擅長捉鬼降妖了,光是他們身上的八卦衣,就不斷散發著震懾妖力的氣息。
這幾十人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陣法,將我圍在其中。
沈仲自覺十拿九穩,站在包圍外洋洋得意:「凌溪,你守護了我沈家幾百年,等你S後,我會找高人把你屍骨做成法器,繼續為我沈家所用!」
我垂眸,當年救我的放牛娃,明明單純善良,為什麼他的後人卻變成了這副貪婪狠毒的模樣?
沈如川是,沈仲亦是!
升米恩鬥米仇,人性太復雜......
我淡淡道:「沈仲,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沈仲眯著眼睛打量我:「S到臨頭,你還想說什麼?」
我微微笑了。
就憑這些小道士,想S我?簡直可笑。
沈家人隻知道我不是人,且幾百年守護他們,卻無人知道我的真身,隻以為我是修煉成人形的妖怪。
但我是魃,魃和妖怪,是不同的。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旱魃一怒,赤地千裡!
14
我抬起手來,剎那間,周遭的水汽盡數吸入我體內,轉化為我所需的能量。
腳下的土地寸寸皲裂,草木瞬間枯黃幹S,空氣變得燥熱不堪!
周遭的沈家人不過是凡人,身上水分被我吸幹,瞬間S亡變成了幹屍!
我臉上冒出無數的絨毛,兩側長出獠牙,指甲飛快變長,恢復了旱魃真身!
「僵......僵屍!」
有道士驚呼。
也有道士見識更為廣博:「不,是......旱魃!」
他們一擁而上,但不出兩三招就被我打飛。他們捉僵屍還行,想捉我這個成了精的旱魃,還嫩了點。
我控制著力道,隻重傷了他們,讓他們暫時昏迷。
制服了道士們,我再打量地上的屍體。
方才刻意控制,我沒有要沈仲的命。
他身上的水分也被我吸得差不多了,整個人幹瘦幹瘦,皮膚爆裂開,悽慘無比。
他聲音嘶啞,想哭也沒有眼淚,隻能幹嚎:「老祖宗,饒命!我錯了,我錯了......」
我譏笑:「或許是我對你們沈家太好了,竟讓你們以為我能被隨意拿捏?」
說罷,我狠狠踩了他一腳。
沈家家主老太爺瞬間氣絕。
自此,也再沒有沈家人知道我的存在。
頭頂突然一聲巨雷炸響,我仰頭一看,濃雲滾滾,黑壓壓一片,天雷馬上就要成形。
真是麻煩。
犯了S戒,又要挨雷劈了。
15
好在沈家墓地本就不在城裡,我立即朝山林方向躍去,頭頂天雷緊隨而來。
剛落入山林,九道雷劫依次劈下。
我運轉全身修為抵抗,每道雷劫都仿佛是利刃將我全身經脈切割一遍,劇痛之後,頭腦越發清明。
為了抵抗痛苦,不得不徹底現出旱魃原形......直到九道雷結束,我由內而外都已經被燒焦。
但我還活著。
隻是這傷,要好好將養一陣子。
我挖了個坑,把自己埋進去,就沉沉睡了起來。
16
身體沉睡時,我元神離體,朦朦朧朧間,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
一條渾濁的河流,湍急洶湧,岸邊綻放了血色的彼岸花,河流上矗立著一座大橋,無數生魂排著隊上橋。
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來,這是奈何橋!
排隊等待往生的隊伍裡,有個身影格外眼熟,我仔細瞧了瞧,竟然是沈如川。
沈如川已經踏上了奈何橋,正要喝孟婆湯。
他渾渾噩噩了半晌,喝湯時左顧右盼,看見我眼睛頓時一亮。
「凌溪!」他也不喝湯了,指著我便罵,「你這個賤人,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我又露出一貫的笑容:「夫君,老太爺呢,他沒來尋你?」
「爺爺怎會......」他突然反應過來,急得直跳,「你這個毒婦,你竟然S了爺爺!」
他現在不過是一抹生魂,連模樣都模糊不清,就算生氣,又能拿我怎麼樣呢?
我淡淡道:「夫君,我守護沈家三百年,若不是你非要下毒害我,逼我動手,你們沈家還能繼續榮華富貴下去的。」
他愣住了:「難道......怪我?」
「是啊,你若老老實實跟我過日子,哪怕要和離,我都隨你,可你偏偏毒辣無情,連自己的發妻都要S,善惡皆有因果,你如今的果,就是當初種下的因。」
沈如川不服:「我與芸兒才是真愛!當初你一定是用了法術迷惑我!」
「嘖嘖嘖。」
現在還在找借口開脫, 我遺憾搖頭:「你以為於彩芸是真的愛你嗎?知道你S在我手裡後,她便要喝紅花引產, 急著與你撇清關系呢......」
「什麼?這......這不可能,我不信,不可能......」
沈如川瘋狂搖頭, 眼看要癲狂了。
他這一生,自私愚蠢又固執己見,還是從頭來過吧。
我懶得再廢話,抬起一腳, 把他踹進了黃泉。
旁邊的孟婆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你把他踹進了畜生道。」
我眨眨眼:「我故意的。」
孟婆:「......」
她不再看我:「下一個。」
17
元神歸位, 我從休養中蘇醒過來。
這一覺睡了幾個月, 還好來得及,我從坑裡爬出來,悄然回到了沈家。
恰逢於彩芸生產。
我坐在房梁上看著下面,於彩芸骨瘦嶙峋, 更顯得肚子巨大,她神情極為痛苦地哀號。
從穩婆口中得知, 這幾個月她也想盡了辦法引產,可那胎兒吸收了我的一絲靈氣, 健康生長, 根本引不掉。
不僅如此, 它還瘋狂汲取於彩芸的養分,把她吸成了近乎人幹。
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全靠胎兒自己努力。
直到一聲慘叫,胎兒娩出!
在他無意透露出想要一個孩子的時候,我也有點動心了。
「(以」她們忙著給孩子剪臍帶、擦拭身體、包小被子,卻沒一個人去管床上的於彩芸。
孩子一出生就睜開了眼, 烏黑烏黑的眼珠,衝著我咯咯笑。
我也對她笑了笑。
有我的一絲靈氣,這孩子會十分活潑健康。
穩婆們抱著她出去了,我才從房梁跳下來,望著有氣進沒氣出的於彩芸。
她看見我,露出了炫耀般的笑容:「這是我和川郎的孩子......」
「哦。」
「可惜我不能親自把她撫養大......」
我點點頭:「當初我為她傳遞一絲靈氣, 就是等的今天,我來親自送你走。」
於彩芸陰毒地看著我, 又道:「我去地府與川郎團聚, 你就......孤苦一生......」
我好心告訴她:「你與沈如川團聚不了了,他已經投胎轉世到畜生道, 現在不知道變成什麼畜生了。」
「......」
於彩芸一口氣沒上來,S了。
嘖,真不禁嚇。
我離開此處,又去了沈家的庫房。
清點我給沈家的黃金珠寶, 竟然還是負的。也罷, 我把庫房值錢的東西一股腦兒包起來,悄然離開。
至於沈家以後要怎麼落敗,就與我無關了。
孤苦一生?
成為魃後,我注定是一人道。
現在沒了沈家的束縛, 我反倒更自由。
以後,天下任我遊,大道任我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