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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風月淚

第1章

發佈時間:2025-05-09 14:37:30

醉香樓來了個姑娘,非要來做J女,說什麼十裡洋場風花雪月,說這是個很浪漫的時代。


 


她就在這個吃人的時代好好見識見識什麼是浪漫吧。


 


1


 


醉香樓裡來了個與眾不同的姑娘。


 


她叫林梓涵,是自己進的門。


 


沒有任何人押著她,進來就說要當花魁,放話說她會成為醉香樓的頭牌。


 


「我會成為這個時代無與倫比的傳奇,成為後世隻能瞻仰欽羨的傳說。


 


「給我時間,我一定能成為頭牌,軍閥都會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我搭上了軍閥,你們這裡也就有了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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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樂不可支,看她的眼神活脫脫就在說:「挺好看的姑娘,可惜腦子是個壞的。」


 


我們倚在樓上看樂子,也覺得好笑。


 


醉香樓裡稱得上頭牌的,大概也就一個紅鶯,她樣貌最出挑,性子也潑辣,偏偏那些個貴人就好她這口兒,旁人學還學不來。


 


但她從來也沒能搭上什麼軍閥,伺候過最大的官兒也就是個道尹,說出去已經夠鎮人了。


 


聽林梓涵大放厥詞,姐妹兒們個個擁著紅鶯揶揄:


 


「新人要搶了紅鶯姐姐的風頭了!回頭叫她見識見識什麼才叫頭牌!」


 


紅鶯看著樓下,啐了一口:「呸!什麼糟爛玩意兒都敢來搶老娘的風頭了,她能紅起來,姑奶奶我回頭跟了她姓兒!」


 


說完,她扭著腰肢回了房。


 


林梓涵自稱父母雙亡無牽無掛,後半生都託付在醉香樓了,幹脆利落地就籤下了賣身契。


 


媽媽嫌林梓涵這個名字聽著太奇怪,不招人,對她說:「既然你立志要做頭牌,那咱就改個頭牌的名字借借運!」


 


當天她就在樓裡掛起了牌子,牌子上寫的是「小宛」。


 


2


 


白天閉門的時候,小宛在樓裡轉了一圈。


 


她看不上我們,從我們身邊路過時,面上都帶著不遮不掩的鄙視。


 


她在一面牆前停下。牆上頭參差地糊了一大片美人畫,有紙煙公司的廣告,有明星電影的畫報,畫上的姑娘美豔動人風情萬種。


 


這面牆正對大門,進門就能看見,給嫖客造個夢罷了。


 


我們有時也望著那些畫兒出神。


 


誰不想過眾星捧月的體面日子呢?


 


而小宛不屑地看著那面牆:「俗S了,拉低了整體格調,能不能揭下去啊?」


 


「就貼著吧,那下面有火燎的痕跡,不好看的,蓋上好看。」隻有秋月接了她的話。


 


秋月正縫著一件袄子。她和樓裡的其他人都不一樣,她有丈夫有兒子,本來是個身世清白的女人。


 


為了掙錢給丈夫捐個官,她自願來醉香樓掛了牌子,把自己個兒給賣了。


 


她手裡那袄子是給兒子做的。


 


小宛瞥她一眼:「穿得這麼土氣,也能做這行?誰會喜歡你啊?」


 


秋月脾氣好,不惱,抬頭淡淡看她一眼,又低回去繼續縫袄子。


 


「你當這裡是什麼好地方麼?聽我句勸,趁管得松的時候,趕緊跑了,別再回來了。」


 


小宛的白眼翻到了天上去:「大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我年輕漂亮怕我搶了你的飯碗罷了。燕雀焉知鴻鵠之志,我來這裡,是要做軍閥的姨太太的,至於你——」


 


她將秋月上下打量了個遍,嘴裡發出挑釁的嘖嘖聲:「不看看自己多大了,眼角褶子能夾S蒼蠅了,也就配伺候伺候地痞流氓了,放心吧大嬸,我搶不了你的生意。」


 


她說完,似乎是覺得很好笑,自己笑出了聲。


 


秋月手巧,曾經給我做過一件衫子,舒服又漂亮。


 


為著這件衫子,我也得站出來替她說句話,不能由著人欺負她。


 


我趴在欄杆上往下看:「秋月是為你好,你不領情沒關系,何必口出惡言?那些世家大族哪個不是規矩大得很,沒聽說誰家能抬一個下賤坯子刻薄鬼進門做姨娘的,有嘲諷別人的工夫,不如好好磨磨你自己的性子,想著怎麼討官爺歡心吧——再晚點兒就來不及了,你也會老的,青春賣不上幾年好價錢。」


 


她道行不夠,別人說她兩句就掛了臉,氣得臉色漲紅,抬頭看我:「你管不著!」


 


我跟這樣的小女孩生不起氣,繼續同她搭腔:「你看著也像是好人家出來的姑娘,怎麼非要來做這行?」


 


她臉上流露出幾分向往的神色。


 


「這其實是很美好的,你們不懂。亂世中軍閥和妓子的故事多蕩氣回腸啊。十裡洋場風花雪月,民國意味著驚心動魄的愛情,每個女孩子都能遇見自己的軍少……真的很美!」


 


我們幾個姐妹兒面面相覷,誰也接不上這話。


 


她喜滋滋地回了屋子,紅鶯冷笑一聲。


 


「好言勸不了要S的鬼,作S。就讓她好好見識見識醉香樓有多美吧。」


 


3


 


天剛擦黑兒的時候,樓門口的大紅燈籠點了起來,醉香樓準備迎人了。


 


我們梳洗打扮好在二樓倚著欄杆站著,整個樓裡都是嗆人的廉價脂粉味兒。


 


客人一撥一撥地進來,阿海就一撥一撥地報花名。他和媽媽一起管著我們。


 


「見客啦!出來見客啦!紅鶯!香雪!珍珠!……」


 


樓裡頭二十七個姑娘,他一溜趟地喊下去,每喊到一個名字,必有一聲千嬌百媚的應聲,被叫到的姑娘揚一下手,好讓客人瞧見是哪個。


 


「秋月!小宛!翠春!」


 


中間出現了短暫的停頓,因為小宛沒應聲。


 


好在阿海喊得快,樓裡又吵鬧,客人其實隻瞧了個走馬觀花,根本沒看清誰長什麼樣子,聽不清誰答了誰沒答,就在脂粉氣裡燻暈了頭,隨手指個俏麗的就進了屋子。


 


第一撥客都指了人,沒客了,我們便收了笑,在二樓說說闲。


 


賣笑迎人也是疲憊的,生擠出來那點兒笑,對自己人笑太浪費,得留著給客人看。


 


媽媽上樓來看了一圈:「小宛沒掛客是不是?她沒出來?」


 


我們紛紛搖頭,誰也沒看見她。


 


媽媽直奔小宛房裡,我們跟著去瞧熱鬧。


 


她見媽媽進門,拿起胭脂盒:「我正要找你呢!這胭脂顏色太俗了,給我換一盒來。而且不是說好了找個丫頭伺候我,人呢?」


 


媽媽冷笑一聲:「誰跟你說好了!迎客了你為什麼不出來見客?」


 


小宛往牆上一倚,抱著手臂,一臉不屑。


 


「我說了我是賣藝不賣身。你不懂該怎麼營銷我,你要先把我的名聲宣揚出去,就說你這樓裡來了個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姑娘,色藝雙絕,而且我還是流落煙花之地的滿清貴族後代……這叫炒作你懂嗎?慕名來一睹芳容的人隻會多不會少。等時機成熟了,你再拍賣我的初夜,倘若買我的不是個軍閥,我是不會……」


 


媽媽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打沒了後頭的話。


 


小宛被這兜頭一巴掌打蒙了,捂著臉愣愣地看著媽媽,眼裡寫滿不可置信。


 


「上趕著找下賤營生做的孬坯子一個,還抻著臉要東要西,騎到我腦袋上做我的主,下九流的身子還當自己是娘娘了,做你的春秋大夢呢!」


 


媽媽薅著小宛的頭發把她拽出門:「那賣身契上可寫得清清楚楚的,你給我出去見客,要是賣不出鋪掛不上客,你就別想吃飯了!」


 


小宛抓著門框不肯去,叫得鬼哭狼嚎:「你不能這麼對我!你這是絕了自己的財路!我賣藝不賣身,我不賣身!我不賣身!」


 


她鬼哭狼嚎著,阿海正在別的房裡添茶,噌噌噌跑了過來:「上客了!照她這麼喊要把生意喊沒的!」


 


媽媽把小宛的手往阿海手裡一塞:「堵上嘴帶下去讓她吃點兒教訓!別傷臉蛋兒。」


 


她說完,轉向我們,手裡的「懶驢愁」一揚,我們幾個誰也沒落,個個兒肚皮上都掛了一鞭子:「你們在這找什麼闲呢!沒聽上客了嗎?都別說賣鋪了,茶也沒賣出去一壺!還不出去見客!」


 


阿海扯下腰間的汗巾子團團塞進了小宛嘴裡,一手摟她的腰,一手鉗她雙手,把她帶下了樓。


 


不消片刻,哭喊聲消失了,隻剩各種叫賣聲,笑罵聲,打情罵俏的聲浪一陣高過一陣,煮成一鍋滾著咕嘟泡的沸油,將整個醉香樓盛進去了。


 


凡是踏進來的人,哪個不得在裡頭滾得皮翻肉卷筋骨酥爛,眼看著這輩子是爬不出去了。


 


小宛也不會例外的。


 


4


 


醉香樓五更天才關門。


 


散客將我們吃幹抹淨,穿上衣服走得無情,姑娘們都倚在門口,「你說好了明兒還來,不來你就是王八!」「什麼時候帶我出局子去!」的告別聲此起彼伏。


 


這一切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刻迅速冷卻,變成一聲聲「呸,什麼東西,多一塊洋錢也不肯給!扔紙票子給我,誰要那輕飄飄的玩意兒!」「不知羞的老東西,閨女都比我大了還出來尋風流!」


 


我掛上了住客,不在她們之列。我哄客睡下,悄悄端燭臺下了樓。


 


小宛被關在後院菜窖裡,我打了壺水,又打灶臺上順了個冷窩頭,打開菜窖門,順著梯子下去。


 


小宛被反綁雙手,腳也捆S,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衫子扯爛了,白嫩嫩的肉上有鞭痕,也有擰出來的青紫痕跡,嘴角滲著血。


 


她還活著,但是看起來如同S了,聽見聲響之後往我這邊看,又像突然S而復生,掙扎著要往我這邊爬,淚水漣漣。


 


「姐姐,姐姐你救救我,你好心放我出去吧,我肯定報答你……」


 


我把壺嘴兒塞她口裡,她灌下了幾口水,我又掰窩頭送到她嘴裡:「我要是有送人出去的本事,我自己也跑了。想少受點罪,就順從些吧。左右你年輕——你年輕吧?今年多大歲數?」


 


「十八。」


 


「十八,多好的年月。左右你年輕,熬得起,有的是指望。熬幾年,哄個客帶你出局子,尋機也就跑了。」


 


「我才十八歲,難道要在這裡沉淪一輩子嗎!」她哭得臉上直反光,哭得漸漸有點神志不清了,嘴裡說著囫囵話,「為什麼小說裡穿越都是十裡洋場風花雪月,能嫁給軍閥做姨太太,到了我這怎麼就過這種日子嗚嗚嗚嗚……我想回家……」


 


我冷笑一聲:「什麼十裡洋場?沒聽說過!我也從沒聽說哪個大帥抬J女進門的。好丫頭,你叫人給騙了!誰哄著你說這碗皮肉飯好吃的?那人是成心不想你好。」


 


她好似突然清醒了,恨恨地盯著我:「為什麼一開始你不告訴我!」


 


我站起身:「你剛來的時候是什麼做派?秋月難道沒勸過你?即便我告訴你,你就肯信?再說了,你賣身契都籤了,我們有什麼法子?」


 


她神色一滯,口中喃喃:「賣身契……」


 


「那上頭白紙黑字寫著,你林梓涵生性放蕩,兼之家貧,自願入醉香樓掛牌,若是賺不夠錢,媽媽有權發賣了你。她要是把你賣到下處去,你的日子才是真的難過。我們都是被押著按的手指印兒,你怎麼自己看著這樣的契也肯籤?你不識字嗎?」


 


她哭得更絕望了:「我認字,我認字!我上過學!可我不認識繁體字啊!而且還是豎著寫的,我更沒耐心讀了!」


 


我嘆了口氣,爬上梯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好自為之。」


 


她在我身後問:「謝謝你來給我送吃的,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應,推開菜窖門往上爬。


 


她的聲音高了些:「姐姐你是怎麼知道我被關在這的?你一定有本事對不對!求求你救我出去!」


 


我爬出去,門一扣,隻聽得隱隱約約的呼喊求救,算是與她隔絕了。


 


抬頭一望,天色已經顯出些天亮之前的朦朧暗藍,水汽重了起來。


 


我攏緊衫子,回到房間,客在我床上睡得正香,我在他身邊躺下,在汗酸味中入睡,盡力不去想明天我身邊會躺著什麼人。


 


不去想小宛絕望的眼。


 


5


 


我不願用媽媽給我起的名字稱呼自己,我總覺得這個名字給我判了刑,就像古代在臉上刺字兒一樣,是一輩子的烙印,寫在臉上,壓在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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