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他栽進路邊的綠化帶，我不得不把他架在肩膀上。
好不容易到樓下，我準備給他打輛車，卻被一個大燈刺的眯起了眼睛，然後就看到一個人從燈光裡大步走了過來。
是宋望尋。
他面色不虞的看著靠在我身上的紀元，話卻是說給我聽的。
“我還說怎麼突然就要跟我解除婚約，原來是找到下家了。”
“你們倆是剛好上還是之前就勾搭在一起了？”
“宋時，你還是真有本事。一邊想和我結婚，一邊又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
這麼多年，我早就見識過了宋望尋的惡劣，但是現在聽他說這些，依然心寒的像現在零下的氣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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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我說什麼，我身邊的剛才還醉的走不穩路的紀元就衝上去給宋望尋一拳。
宋望尋不備，被打的後退幾步，隨即反應過來，開始還手，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
“姓宋的，你少在這兒血口噴人，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惡心嗎，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我血口噴人？你tm看宋時是什麼表情自己不知道嗎？覬覦別人的老婆，你就是個好東西了？！”
他們都打紅了眼，誰也不肯讓步，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人分開。
我把紀元扯在身後，這個動作把宋望尋激的不輕，他紅著眼怒瞪著我，眼神中透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他指著紀元，“你還護著他？是他先動手的！”
“是你先罵人的，宋望尋。”
“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你不該在這兒無理取鬧。”
“哼。”他嗤笑一聲，“沒關系了？你這麼多年吃我們宋家的，喝我們宋家的，現在說沒關系了，會不會太晚了。”
“我欠宋家的我會還，但是我交什麼朋友和你沒關系，你更不該侮辱我的朋友。”
“你以為這個婚你想結就結，你不想結就不結嗎？在我還沒同意之前，你別想再找別的男人。”宋望尋恨恨的說。
最後不得已，在看著紀元離開後，宋望尋才離開，走的時候把車門關的震天響。
我隻覺得心累。
8
自那一晚後，宋望尋不知發什麼瘋，平時十天半個月見不到見不到影的人，開始每天兢兢業業的上班。
公司裡都傳小宋總是外面野夠了，準備回來安心繼承家業了。
但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燒的太旺，燒的下面的人叫苦不迭。
袁總監再一次垂頭喪氣的進來，把報告放在桌子上就開始訴苦。
“這小宋總是怎麼回事，回來啥事都不幹，就盯著咱們市場部了，這都第幾次找我了，方案遞一個S一個，我都懷疑他是故意的。”
說著轉向我，“嘿嘿，小時總，你去唄，我覺得你去比我好使。”
我原本是想拒絕的，畢竟有正的上頭頂著，我這個副的沒必要往槍口撞。
但架不住全部門人殷殷的目光。
我叩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宋望尋正在處理郵件，聞聲頭都沒抬，也不說話。
我隻好站在旁邊等，時間一長，穿高跟鞋的腳就疼，我輕輕動了一下緩解不適。
這時宋望尋才抬眼看我，目光沉沉地，“你最近一直都沒有回家。”
“我搬出來住了，過節會回去。”
我把手中的文件放到他的桌子上，“這是新做的方案，你看看。”
他鼻子裡發出一聲冷笑，“這麼多年，都住的好好地，突然就搬走了，是想和你那個姘頭一起雙宿雙飛吧。”
“宋望尋，你別太過分！”我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攻擊惹怒了。
他突然站起來，一個跨步把我拽過去困在了辦公桌和他中間。
離的太近，我呼吸間都是他的味道，不由地手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當初是你自己要上我的床，現在又是你要分開，你把我當什麼？！”
“宋望尋，你又把我當什麼？那晚是你喝了酒，是你敲開了我的門，是你先吻的我。”
我看著這個我滿心滿眼愛過的人，眼淚忍不住的打轉。
“我唯一的錯，當時沒有推開你，因為我愛你。”
“而現在，我不想再愛你了，聽懂了嗎？”我一字一句的說完，就推開他準備走。
他眼中的驚慌這次藏也藏不住，猛地從後面抱住我。
“我不許，不許你離開，不許你不愛我……”
也許他也是有一點愛我的，在我準備和季家聯姻的時候，才會借著酒勁表達自己的佔有欲，又別扭的不想跨過心裡那道坎。
但是沒有人會永遠等你長大，再深的愛長年累月也會被惡意消耗完。
我一根根掰開了他的手，宋望尋，晚了。
9
三天後王染發了一條單身的聲明，剛一發出來瞬間飆到了榜首。而那些報道我和宋望尋解除婚約的報道，一夜之間蒸發，相關詞條一個都搜不到了。
還有一批人跳出來說王染的緋聞對象其實早就名花有主，兩人情誼深厚，不日將會完婚。
我看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孤兒院和紀元修花園外圍的柵欄，院長拿著手機過來，高興的指著消息給我看。
“小時，你看，我就說嘛，小尋是個好孩子，他不會那麼狠心對你的。”
她已經很老了，帶大了無數孩子，操了一輩子的心，到現在還惦記著我的幸福。
我愛宋望尋，所有人知道。
可是她並不知道，這次是我準備要放棄了。
我扶她坐下，並沒有做過多的解釋，我和宋望尋的事，並不能一句兩句說清楚。
就當是為老人留一個美好的希冀了。
而且這家孤兒院這些年一直是宋家資助的，宋望尋也會時不時的過來在這裡做義工，其實他本性並算不上壞。
紀元抿抿唇，欲言又止，最後也什麼都沒有說。
我在孤兒院陪老院長待了兩天，第二天晚上回去的時候就看見了門口的陰影裡站了一個人。
身子挺拔，卻略顯孤寂。
他看到我後掐滅了手中的紅點，朝我走過來，身上濃重的煙味嗆得我退後了一點。
看見我的動作，他眉頭皺的更深。
手腕被一把狠狠的攥住，他聲音嘶啞的道，“給你發了那麼多消息，你是一條都沒收到是嗎？”
我淡淡的開口，“收到了。”
他抓著我的力道更重，“收到了你不回？！”
我平靜的看向他，“收到了就一定要回嗎？我這麼年給你發的消息，你又回過幾條?”
聽到我的話，他一下子泄了力道，有點不自在的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就當我們扯平了。”
“扯平?”我不由的扯出一個苦笑，“宋望尋，我們之間的永遠都扯不平。”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他被逼得有點急了。
我看著他，“想你半夜走半四十分鍾去為我買夜宵，想你在大雨裡等兩個小時就為了看我平安到家，想你在我和別人胡搞後幫我處理爛攤子，想你不計回報的愛我十幾年，你能做到嗎？”
“我……”他垂下眼，眼角帶上湿潤和無措。
“能嗎？你能放下仇恨愛我嗎？”
“姐姐，我……”
他嗫喏著半天說不出話，我閉閉眼，甩開他的手回了家。
10
第二天我沒出門，窩在家裡看了一天電影，也就沒有看見我家樓下站了一夜的人和掉了一地的煙頭。
我給公司提交了長假，在機場的時候給宋伯伯打了一個電話。
告訴他要出去旅遊一段時間，叫他不要擔心。
宋伯伯在那頭沉默良久後開口，“小時，我知道你是為什麼，去好好放松一下吧，這些年，辛苦你了。”
“小尋最近狀態都不好，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也許當年，是我錯了。”
我心裡五味陳雜，“叔叔，不是你的錯，是我和小尋沒有緣分。”
他長嘆一聲，商場上S伐一輩子的男人，終是把所有不可解的苦歸結給了命運。
呢喃一般的，他在那頭輕輕道，“都是命啊……”
打完這通電話後我拔掉了手機卡。
經過漫長的飛行後，我終於落在了地球的另一端。
陌生的環境讓我覺得解脫，我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頭微微吐出了一口氣。
我見到了之前隻在畫本上看過的風景，熱烈簇擁的熱帶花朵，色彩斑斓的木制小屋，悠遠肅穆的教堂鍾聲……
見過世界之大後才發現自己是如此渺小，連帶著這些年對命運的怨懟和對宋望尋的愛意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我從小被棄養，幼兒園的日子艱苦，在最渴望愛的時候遇到了願意給予愛的宋望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抓住。
以至於在他收回愛的時候依然不願放手，最後撞得頭破血流。
紀元那時候說，你對宋望尋那種無底線，接近獻祭一樣的愛是病態的，是不健康的。
我初聽的時候不以為然，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或許沒有得到過愛的人，一輩子都學不會恰如其分的愛人。
我在歐洲遊玩了大半個月，把這些年翻來覆去的想。在心裡真正得到釋然後，踏上了歸國的飛機。
落地後，手機一打開就收到了鋪天蓋地的消息，一時間都卡S機了。
全是宋望尋的消息。
他打了無數條電話和無數條信息，最後一條是。
“姐姐，求你了，回來吧。”
我還沒把消息清空，電話就響了起來。
11
宋望尋趕過來的時候，扣子都扣錯了一顆。他的頭發長了，下巴上還帶著青色的胡茬，以前很注重儀表的人現在身形落拓，再高級的面料也掩飾不住臉上的憔悴。
他紅著眼睛看我，沒說話，隻是接過了我的行李箱。
一路上車裡都很安靜，我側著頭看外面如織的車流，宋望尋就一直看我。
司機更是一聲不吭，車開的飛快，恨不得闖紅燈。
他一路跟著我回家，終於在我準備關門的時候一把抱住了我。
他把脖子窩進我的頸窩，像小時候一樣使勁蹭，說話時都帶著哽咽。
“你為什麼一聲不吭的走，為什麼都不接我電話。”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去孤兒院找你，去紀元哪裡找你，他們都不說，我就每天都來樓下等你，等了你好久。”
他一連串的說完，卻沒等到我的回應，慌亂的像一個拿出棒棒糖分享卻沒得到誇獎的孩子。
他不得不拿出更多的籌碼，“那天的答案我想明白了。”
“姐姐，我愛你，不管怎樣，我都愛你。”
我看著這個和我一起長大的男孩子，除了愛情，我對他還有親情。
我比所有人都希望他過的好，但是現在卻不得不告訴他。
“可是小尋，我不愛你了。”
“你胡說！”他吼道。
“你怎麼可能會不愛我？你不能不愛我，你隻能愛我！”
我拍拍他的手臂。
“別再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了，以後遇到的女孩子，要對人家好點，不能再這麼隨心所欲了。”
“早點回去休息吧。”我說完就想關門。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臂，眼中血絲密布，“你忘了嗎，你還欠我宋家一條人命！你欠我的，你得還！”
我閉閉眼，終是道，“小尋，這麼多年了，我真的欠你的嗎？”
他抓著我的手開始發抖，“我……”
“我這些年唯一做過的一件錯事，就是喜歡上你。”
當年的事有多簡單呀，隻要稍微一想便可知道真相，那家的蛋糕不是他第一次吃，那段路他也不是沒走過，連張媽這個外人都能看出來，何況聰慧如宋望尋。
他隻是受不了背負這樣沉重的負擔，所以仗著所有人的偏愛，理所應當的轉移痛苦，好讓自己好過。
他高大的身軀彎了下來，發出一聲短促的悲鳴。
再開口已是語不成調，他說，“姐姐，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高貴者終於低下了高昂的頭顱，審判者終於看清了事情的真相。
可是我們之間隔著時間濤濤的河，隔著經年增生的疤，再也回不到當初，也不會再有以後。
12
我自願申請調去新加坡的分公司，無限期。
我去公司辦理手續的時候，宋望尋就一直隔著窗戶看著。
經過那一晚後，他最近幾天都沒有再找我，再次見到，他好像變了很多，一直像個孩子一樣的人開始像一個男人了。
我拿著東西出來的時候看到他站在門口。
他嗓子異常暗啞，說，“我送你。”
我想了想，答應了。
車行駛的很慢，他很專注的看著面前的路，過來很久才像壓抑住了很多東西似的開口，“你可以不用走，我不會再糾纏你。”
“想換個環境生活，新加坡那邊也需要宋家自己的人，我去是最合適的。”
“你就真的一點都留戀嗎？我們……我們還是一家人，你可以永遠留在宋家，張媽也舍不得你。”
“說這些沒有意義了，我不得不走。”
我看著這個和我一起長大的男人，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小尋，這是我能做到，咱們之間做好的結局了。”
他鼻翼翕動了兩下，良久後才道，“我以前是犯衝。不懂事，做了很多錯事，你就不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嗎？”他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聲音帶上了哽咽。
“你從小就讓著我，能不能再讓我一次。”
我偏過頭看著窗外，心中一片悲涼。沒有再回答他，隻是說，“小尋，我們去個地方吧。”
我們最後到了目的地，深秋的風吹的滿山寂寥，但照片上的女人挽著發髻，依然笑容溫婉，微笑著注視著我們。
我輕輕拂去墓碑上的塵土。把剛從山下買的花放在了跟她的面前。
這麼多年，我會經常來看看他，那些在活著的人面前無法訴說的事。我就給已經逝去的人說，有時候太累的時候，我也會緊緊靠在墓碑上，像靠在一個母親的懷裡。
告訴她，阿姨，我真的有點累。但是我還是很感謝你當年把我帶回宋家，結束我身如浮萍的童年。
宋望尋始終跟在我身後，靜靜的不發一言。
我們一起清理掉了墓碑旁長出的雜草，高級的墓園會有專人進行維護清理，但是那些雜草還是會見縫插針的長，像是知道這是一朵已經敗去的花，沒有任何S傷力，所以肆無忌憚的搶奪地盤。
敗去的花，風一吹就散了，它會帶著過往的愛和恨，一起消失。
我們終將會釋懷。
我的淚最後還是落了下來，積壓了很多年的情緒洶湧而出，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宋望尋過來緊緊抱我，我弄髒了他的大衣，他的眼淚也滴在我的頭頂，一片冰涼。
最後，我朝著靜靜看著我們的女人深深鞠了一躬，阿姨，對不起，阿姨，謝謝你。
謝謝你當初把我帶回來，給我一個家。
對不起，不能再把你照顧小尋了。
13
我走的那天，宋望尋還是來了。
他忙前忙後的看著人給我搬東西，還打趣說我小時候就愛囤各種沒用的東西，像倉鼠一樣。
我配合著他的玩笑,說倉鼠囤的東西可都是過冬的物資，每一件都是有用的。
終於，搬東西的人都走了，偌大的房間就剩下了我們兩個人。
宋望尋笑著問，“還記得小時候我們最愛玩的遊戲嗎？”
我笑著回答，“當然記得。”
“姐姐，那咱們再玩一次吧，這次你先藏。”
“好”
他是笑著的，但是眼淚卻啪啪啪的往下掉。
“我這次還會找到你嗎？”
我動動嘴，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數到100，你要藏好哦。”
“好。”
我提著行李下樓，他開始數數。
“1、2、3、4、5……”
他哽咽的聲線都在抖，卻固執的不肯停下。
我一步步的往前走，終於，在數字聲到一百的時候關上了門。
小尋，找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