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瑛,阿瑛,你怎麼了?」
李辰肆仿佛忘了昨夜發生的事。
若非看見他白皙的脖頸上的指印,我都懷疑那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了。
「肆王殿下不必虛情假意了,你與林婉兒的事兒我都已知曉。」
我不屑與他拐彎抹角,直截了當開口捅破這層窗戶紙。
隻要他不動歪心思,我願意放下前世的仇怨,隻求和他再無任何糾纏牽扯。
「哦?阿瑛如何知道的?」
我冷眼看著他,不作答。
「宋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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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挺直腰背,收起了面上虛偽的笑顏。
「宋瑛,你該知道的,我帶你回京,想給你的是什麼?」
他的右手不停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那還是在軍營時我親手為他雕刻打磨的。
一下又一下,似乎在耐著性子等待我的回答。
可我又能說什麼呢?
虛假的誓言、帶著目的的刻意接近,又如何能再當真。
李辰肆的表情越來越焦躁陰鬱。
「宋瑛!」
他又一次念了我的名字。
他就是這樣,笑起來滿目春風,好似為人親和。
收起虛偽的笑容,內裡的不堪、焦躁、陰鬱便浮現出來。
我艱難起身,抱拳行了軍中禮儀。
「臣女粗鄙,分不清虛情假意,不配嫁於殿下為妻。
「殿下很好,無需為臣女改變。」
我停頓一瞬,接著補充道:「不愛便是不愛,即使殿下改變再多,臣女也不愛,不願嫁!」
「其次,臣女很好,隻是眼病突然被治好了。無需殿下掛念,請殿下回自個家的王府。
「最後,殿下若想帶走林婉兒便請便,無需來過問臣女,祝你們白頭偕老。」
我的一番話看似無釐頭,隻不過是在一一作答他的提問。
5.
轉眼三日後,正是我的生辰宴。
父親剛立了軍功,正是朝中煊赫一時的重臣,而我又恰好救下肆王送回皇都,又當眾拒婚,風頭正盛。
因此,來府上為我道賀生辰的達官貴人絡繹不絕。
就連皇上也特意擺駕來了府上。
皇帝此行,一為嘉賞父親軍功,向世人彰顯自己愛才仁德之心;二為為我賜婚。
父親的軍功,讓我成了皇都中的香饽饽。
民間皆在傳得我者得兵權,得天下。
想來,皇上也聽見了這些風言風語。
不剝離父親部分兵權,不削弱鎮北侯府實權,他不得安眠。
「宋瑛,你救了肆王一命,肆王如今也隻認你這個救命恩人,他一腔真情,你忍心辜負嗎?」
我一噎。
真情?辜負?
笑話,虛情假意算什麼情。
還未等我開口,肆王先搶先一步牽起了我的手,「阿瑛,你定是磕壞腦子了,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回皇都前,你我伉儷情深……」
我瞬間渾身起雞皮疙瘩,強硬抽回自己的手。
「肆王自重,你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
「哦?朕兩次聽你說起,到底誰才是肆王真正的救命恩人?」
我使了個眼色,丫鬟帶著林婉兒上來。
林婉兒一見皇上,立馬「撲通」一聲跪下,直磕頭。
「求皇上明鑑!」
肆王被我打得措手不及,按計劃林婉兒此刻應該埋伏在我身邊,蠱惑我實現他的宏圖大業。
沒想到,林婉兒會被我策反,提前跳出來。
一個男人哄騙一個女人服侍另一個女人四年,親眼看著他娶別的女人結婚生子,那麼光有甜言蜜語是不夠的,肯定還有利益牽扯。
我猜也能猜到,前世李辰肆能哄得住林婉兒,必然是轉嫁矛盾。
不僅許諾了她後宮之位,還許諾平反林府的案情,還她一個清白。
可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
無論李辰肆如何顛倒黑白,也改變不了林府貪汙贓款、意圖謀反的罪行。
李辰肆誤導林婉兒林府是因為父親的忌憚才被抄家,讓她潛伏在我身邊收集證據。
可林婉兒也是個傻的。
此刻得以有機會面聖,且還有機會讓肆王直接娶她為妻,少受幾年磨難,她便按捺不住跳了出來。
磕完頭,林婉兒開始向皇上報家門。
「皇上,奴本……」
李辰肆見勢立馬插話打斷林婉兒,「阿瑛說你才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你可承認?」
果然,李辰肆是知道林府真相的,也知道真正下令抄林府的人是皇上,生怕林婉兒爆出不利自己的話語。
林婉兒有些困惑,「阿肆,你在說什麼,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大膽,本王的名諱也是你個丫鬟能叫的,你不想活命了嗎?」
見李辰肆陰沉著臉呵斥,林婉兒意識到了不對勁。
立馬裝暈倒。
李辰肆見狀迅速派人將林婉兒帶走。
我暗自咋舌,這林婉兒也太沒用了,這麼好的嫁於肆王的機會就放棄了。
我偷瞥了一眼一言不發的皇上,看見他的目光停在了林婉兒的臉上,又停在了林婉兒腰間的半截玉環上。
我心中警鈴大作。
想來皇上看出了林婉兒的身份。
「回皇上,這婢女本是軍營中的軍妓,臣女憐憫她,剛好身邊缺個丫鬟,便將她帶在身邊。
「好在這丫鬟雖遲鈍,但是卻是照料人的一把好手,肆王若非她日日夜夜照顧,可能沒法兒這麼快回皇都。」
我刻意咬重「日日夜夜」四字,目的就是讓在場的人都聽清楚。
皇上隻「嗯」了一聲,並未接話。
我餘光瞥見皇上正盯著李辰肆腰間是半截玉環上。
李辰肆的玉環和林婉兒的玉環是一對。
一對同心玉。
前世今生,李辰肆都日日佩戴在身上。
前世與我成婚四年,那塊玉也掛了四年。
我曾問起這半截玉環的出處,李辰肆含糊其詞,隻說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可惜不小心碎了,丟了一半。
我曾心疼他,心疼他哪怕碎了也要小心保管。
也曾命府中人去暗自尋找另外半截玉環。
那時候,我哪知道我辛辛苦苦找的剩下半截就在貼身丫鬟身上。
我哪知道,這玉是這對奸夫淫婦的定情信物。
「肆兒,你腰間的同心玉還是朕賜予你母妃的,你母妃離世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朕還記得當時這玉還是完好無缺的。」
「父皇,是兒臣不小心將它弄碎了。」
我撇撇嘴,腹誹道:哪裡是你不小心弄碎的,明明是你自己將它掰成兩半,你一半,林婉兒一半。
皇上臉上有些許不悅,他顯然看出李辰肆在欺瞞他。
「罷了,碎便碎了,玉是,人也是。」
皇上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可我卻聽出了他的失望,可能之前對李辰肆的愧疚此刻已經蕩然無存了吧!
「宋瑛,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已經寫好賜婚聖旨,聖旨已下,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
「今日,皇都內的青年才俊齊聚在此,你便挑一個吧!」
挑一個?
選夫婿又不是挑白菜!
得宋家女者得宋家兵權,繼而得天下。
座上也有不少親王,他們內心也蠢蠢欲動,可他們不敢動。
一怕暴露自己的野心;二是他們早已妻妾成群,鎮北侯嫡女怎麼可能做妾!
我掃視一圈,竟沒有任何一人敢上前求娶我。
即使他們眼紅宋家的兵權和威望,內心再想爭,此刻也隻敢把頭插褲兜裡當鹌鹑。
唯獨一個男子,一個沒什麼存在感的男子。
一身青衫,正悠哉地品茶,仿佛置身於紅塵之外。
見無人發聲,李辰肆還是不S心,「阿瑛,別鬧了!
「你也看見了,在場之人沒人願意娶一個軍營長大的女子,你隻有嫁給我。」
還未等我開口回懟,那青衣男子先開口了。
「臣願娶宋姑娘!」
皇上的表情很滿意,他樂得見我嫁給一個無權無勢的人。
「臣女……」
我雖對青衣男子無意,可若不嫁於他,便要嫁李辰肆。
我與青衣男子對視一眼,淡然垂下眼眸:「臣女願意。」
不知為何,青衣男子有些眼熟,但是我卻想不起來。
6.
距離婚期還有一陣子,這段時間我依然在府上養病。
這身子骨是愈發不好了。
林婉兒將藥端到桌上的時候,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
「小姐,該吃藥了。」
我「嗯」了一聲,半晌才反應過來。
「你未跟肆王離開?」
聽見我的發問,林婉兒面上有些難堪,「肆王殿下並未提起帶走奴婢。」
看著烏黑的湯藥,我本能地不想喝。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伺候。」
「不可,肆王叮囑奴婢親眼看著小姐喝下。」
我冷哼一聲,反問道:「我是你的主子,還是他是你的主子?
「本小姐說不喝,你沒聽見嗎?還不快端走。」
真沒想到,我都與他撕破臉皮了,他還敢把心肝寶貝留在我這裡。
林婉兒端著藥碗起身,沒等我反應,滾燙的湯藥直接澆在了我手背上。
她沉下臉,丹鳳眼裡盡是陰森惡毒。
她捏著我的下巴,怒火燒紅了她的臉頰。
「你算什麼東西,要不是阿肆要我忍,我早一杯毒酒喂給你,要你下去給我父親磕頭賠罪去。」
看來,林婉兒裝不住了。
隻不過,自從大殿上暈倒之後,我的身體就格外虛弱。
或許,這就是我重活一世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一片陰影壓下來,眼見她的巴掌就要扇過來,我卻無力躲開。
「啪」一聲。
林婉兒不可置信地捂著臉,面頰上是鮮明的五指印。
我眉心一挑,驀地抬頭。
「殿下好雅興,躲著看了一出好戲。」
我一直知道肆王躲在門後,才刻意逼林婉兒摘下虛偽的面具。
本以為他們兩個會狼狽為奸,沒想到他倒是一點不懂得憐香惜玉。
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
「誰讓你把藥倒了?」
原來是心疼藥啊!
前世,他可寶貝林婉兒寶貝得不行。
「去,重新熬一碗去。」
林婉兒委屈退下。
「阿瑛,你當真要嫁與一個太醫院的無名人士?」
原來那青衣男子是太醫院的啊!
我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發問:「不然呢!」
「阿瑛,你糊塗啊,他給不了你想要的。」
我嗤笑一聲,「肆王殿下太高看自己了,你又能給我什麼?」
李辰肆嚴肅起來,「本王可以許你後宮之位。」
我假裝心動,「哦?前提是?」
「前提是你嫁與本王,舉全府之力助本王登基。」
「呵,先不說當今皇上還健在,即使皇上不在,也還有太子主持大局。肆王殿下何以為輪得到自己?」
我這話接得反諷意味十足。
如今,誰不知太子勢大,肆王S裡逃生回來,朝中早無可依靠的勢力。
「本王有的是辦法!」
看他信心十足的模樣,我心中早有決斷。
想來,皇上撐不了太久了。
前世皇上病危,太子失蹤,各大親王開始奪位之爭,急於鏟除異黨。
李辰肆為了保命,不敢輕舉妄動,不敢暴露自己奪位的野心。
還是我暗自走動,私下聯絡大臣、培養S士,為他蓄勢奪位。
那日,我為了李辰肆起兵謀反。
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變成了血紅色。
曾經忠誠的宋家軍也在我的帶領下,走上了謀反的道路。
我站在大殿上,目光冷峻地掃視著那些口口聲聲為了仁義道德、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天下,不許李辰肆登基的大臣。
他們驚恐、疑惑、憤怒的眼神,如同鋒利的刀刃。
「宋瑛,你竟敢起兵謀反?」一位大臣顫抖著聲音,手指向了我。
我微微一笑,目光如炬:「何來謀反一說,皇上昏迷不醒、太子失蹤,幾位皇子為了皇位爭得腥風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