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之,要不要一起走?」我回過頭,結束了混亂的想法。和程競也一起走,想都不敢想慕崎程會用怎樣的眼神看我。
我一邊回頭答應著蹭了兩次車的男生,又回過頭從臉上擠出一個微笑看著程競也。「謝謝你,不用了,我跟同學一起走。」
我的心裡好像有個人在默默哀嚎,你這個笑可真假,可能程競也這輩子受到過最大的挫折就是這個笑了。
不然他不會看到之後,面無表情地關上窗,一言不發地走了。
一連幾天,為了不讓大家都陷入尷尬的境地,以及自己那一點可笑的自尊心,我提前和家裡的司機打了招呼,讓他接完慕崎程再回來接我。
我以補課為借口,解釋說放學後老師要給班裡成績不好的學生補習功課,司機一副我明白了的樣子。這樣不僅讓我順利地錯開在家裡與慕崎程碰面的機會,也不用再經歷無車可坐的尷尬。
就當我以為慢慢變好了的時候,現實又會變得一團糟。
學校裡面開始傳我和陳翊然戀愛的消息,這裡的學生把戀愛當做很平常的事,但是我卻如臨大敵。
在我蹭陳翊然車之前,甚至叫不上他的名字,雖然是同班同學,接觸的機會卻很少,如果不是家離得近,可能永遠也有不了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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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慕崎程的成績不用管就能很好,而我即使在努力,也隻能排在中等左右的水平。
特別是現在在這所學校,成績更是一落千丈,明明很努力,卻總是學得很費力。
我在這裡隻想安安靜靜地上完高中,也不奢求和這裡的人扯上什麼關系,更不想給別人添什麼麻煩。
我躲在學校活動室,等所有人走完,才慢悠悠整理好東西,趕在司機來的前幾分鍾走出校門。
正當我邊走邊想怎樣找陳翊然,向他表達這幾次送我回家的感謝以及被其他人誤會的歉意,卻發現他家的車也停在校門口。
陳翊然看見我出來,打開窗招了招手,下了車走到我面前。
「這幾天怎麼放了學都不見你人影?」聽了陳翊然的話,我摸摸了額頭,眉頭皺了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突然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轉向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身體不舒服?」
我微愣在原地,好巧不巧看到程競也從校門口出來,兩個人就這樣直直地對上了視線。
我感覺臉上的氣血直往上湧,慢慢避免誤會,反而是誤會越演越深。
我以為程競也會轉頭上車,好朋友厭惡的假妹妹本就跟他沒什麼關系。
然而他仍眼睛直直盯著我,對著我的視線,頭微微偏向一邊,仿佛在等待我接下來的反應。
我急促地收回視線,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陳翊然進一步的動作。
「不好意思,我們好像還沒有熟到這個地步。」我有點慌亂地移到一邊,偏偏這時候司機打電話說慕崎程臨時有事,接不了我。
陳翊然笑了笑,又向我走了一步,他聽到了司機的話,剛想要開口。
不知道什麼時候,程競也走到他面前,堵住了他想說的話,「不用了。」
還沒等我理解完這句話的意思,他緩緩打開車門,背對著身後的我,來了一句「上來。」
慕崎程可能是故意不讓司機接我,每次回去總是有事兒,而我又變成了蹭車戶。準確地說,是我每次回去,都能碰到程競也家停在一邊的車。
程競也對我說過最多的話也是那句,「上來。」終於這次,被慕崎程碰了個正著。
慕崎程眼裡的壓制的懷疑和鄙視好像馬上就要溢出來。
我忽視那道目光,慕崎程應該不知道我坐程競也的車回來,所以才會感覺到這麼憤怒。
程競也的心思我猜不透,慕崎程更是惹不起。我快步進了家門,躲進了自己的房間。
然而,慕崎程的憤怒,才是一場真正狂風暴雨的開始。我也理解了他的憤怒從何而來。
6.
接連幾天,慕崎程父親和我媽都沒有在家,我以為我媽又像往常一樣跟著他爸爸出差。
這是她一貫的風格,她經常向我炫耀,隻要她在,沒有拿不下的男人,也絕不會給其他女人靠近她男人的機會。
然而慕崎程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讓我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這種憤怒又有點難過的表情,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了,上一次是在他媽媽的忌日。
事情很快真相大白,我媽懷孕了。她肯定無比擔心慕崎程對她肚子裡的孩子造成傷害,瞞著慕崎程躲了出去。為了防他,連我這個親生女兒都沒有告訴。
可是她沒想到,她引以為傲拿捏男人的手段,在慕崎程父親這裡沒了作用。
老來得子說不高興是假的,但是他自知虧欠慕崎程太多。
原配妻子去世不到三年,就另娶他人,幼時的慕崎程不僅承受著失去母親的悲痛,更承受著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給他帶來的傷害。
慕崎程父親知道,從與我媽結婚之後,他們父子之間就好像有了層隔膜,但誰都沒有說破。
如果這時候生下這個孩子,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隻會越來越糟。
他分得清一個為了錢財,才跟他的女人,和一個看見就內心愧疚的孩子,他知道怎麼取舍。
慕崎程父親開始還哄著我媽,以她大齡孕婦,擔心她身體為由,勸她放棄這個孩子。
我媽則早盤算好了一切,這孩子來得正是時候。與其整日看慕崎程的臉色,哪有自己生個來得劃算。
兩個人想不到一塊,自然少不了摩擦。我媽各種甜言蜜語,撒潑打滾都說不動慕崎程父親,見他心意已決,表面上答應他,暗地裡對我透露,她早想好了計劃。
我媽胸有成竹,勢在必得。隻要這個孩子順利出生,她不相信慕崎程父親老來得子,會舍得委屈這個孩子。
她要算計起來,腦子比誰都好用。上半輩子靠慕崎程父親吃喝不愁,下半輩子靠他的孩子榮華富貴。隻是這個孩子,必須是她自己生的才靠譜。
我不知道怎麼勸她,她在外面躲著不回來,我在家裡更是不好過。
我努力躲著慕崎程,避開他出行的所有時間,害怕一不小心跟他碰面。
我媽又偷偷地跑回家,收拾走了自己的東西。
原來這就是她說的計劃好了一切,打算一個人偷偷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一切成定局,誰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走的時候還不忘給慕崎程留言,「崎程,不用擔心我,幾個月後你就能當個好哥哥了,你妹妹也麻煩你照顧好,到時候我帶著你弟弟一起來見你。」
程競也來的時候,正好慕崎程把他面前桌子上的所有東西,砸到了我腳下。
我嚇得渾身一震,程競也走到我面前,沒有看慕崎程,徑直越過他,將我拉了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在慕家待下去,我媽把我的聯系方式拉黑,她害怕慕家通過我找到她。
所有的一切她可能都想到了,卻忘了還有一個我在慕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母親的拋棄,慕崎程的怒氣,一切好像很突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在慕家待下去。
程競也看著我,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我看到了他手中拿著我的準考證。
是了,今天我高考,我媽拋棄了我,把我留在一個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男人家裡。
「還去考試嗎?」程競也終於開口問我。
我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怎麼回他。
他牽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們去哪?」
「去海邊。」
從那天之後,我搬出了慕家。準確地說,程競也帶走了將要被掃地出門的我。
7.
十八歲,程競也送了我一棟海邊別墅,在離開慕家的第三天,我有了屬於我自己的家。
他給我請了所有科目的家教,讓我安心學習,一年後跟他上同一所大學。
我媽偷偷藏起來幾個月後,終於想起來她還有個女兒。
她在敲詐了慕崎程父親之後,光明正大地來了這裡。
她的腹部平坦,臉上妝容精致,還是和以往一樣視身材和臉蛋如命,絲毫沒有幾個月孕婦該有的模樣。
她來回地審視這裡的房間,她之前極力想撮合我和程競也,嫌我不開竅。
她走了沒幾個月,我就如她所願住進了他買的房子。
她的表情有點得意,嘴藏不住笑,看著我的眼神又意味深長。
仿佛應驗了慕崎程曾經在我耳邊說的話,「你跟你媽一樣,都是天生的狐狸精。」
我沒有心思揣測她的眼神,她看著樓上的房間,在她想要邁上樓梯的一瞬,我匆匆地把她拉了出去。
此時程競也正在他的房間裡休息。
我氣她自私冷漠,把親生女兒獨自留在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家裡,卻毫無關心可言。
也氣她考慮永遠都是自己,絲毫不會顧及他人的處境。
我將自己的房門關好,打點好了來補課的家教老師和來做飯的阿姨,拉著我媽去找附近的酒店。
從她的口中知道了她突然離開的原因,原來她早知道肚子裡的孩子留不住。
為了讓慕崎程父親覺得虧欠她,也害怕事情暴露,從中撈不到好處。表面上舍不得這個孩子,實際上孩子早就沒有保住。
「畢竟年紀在這放著,要不是保胎也保不住,我怎麼會打了。」
也許沒有出生對那個孩子來說,是一種幸運。沒有人願意一出生,就成為別人的搖錢樹。
她跟了慕崎程父親將近十年,兩人對外是夫妻,其實根本沒有領證。
兩個人走到現在,中間夾著事情種種,也早已不能回頭。
慕崎程父親給了她一大筆錢,她美曰是她的青春損失費。
我原以為,十年感情足以讓人難以割舍,可對於我媽來說,仿佛這世間的男人沒有一個值得她付出真情。
這樣也好,我在心裡盤算著日子,隻要一個月。一個月再次高考完,就離開這個本就不屬於我們的地方。
我不能這麼自私,我如果跟了程競也,就要帶著我媽拖累他一輩子。
8.
從慕家離開之後,我沒有再去過學校。程競也請了一對一的老師,專門來輔導我的功課。
我從小和聰明沾不上邊,在學習上更是屬於刻苦努力,又白費力氣的那種類型。
由於基礎太差,我經常會對著老師講完的題目抓耳撓腮。
程競也常常會在老師走後,來到不開竅的我身邊,再次講解那些重復過的題目。
就這樣,在名師加學霸的多重努力之下,最近的幾次模考,我的成績總算能看得過去。
我媽不時地過來看我,我偷偷把她接到我房間。
她一臉不耐煩甩開我的手,嫌棄我膽子太小。
比起她的大大咧咧,我好像一直謹小慎微,畏手畏腳的看人臉色生活。
如果她知道這棟房子程競也寫的名字是我,更會變本加厲,直接住進來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學,程競也這個金龜婿可不能放跑了。」她以依附男人為傲,現在也教我這樣做,活了半輩子,她的一些想法我總覺得無奈又無可奈何。
人沒辦法決定自己的出身,可我總覺得有些東西,抓得再牢不是你的終究不屬於你。
所以考完的當天,我拿好所有的證件,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躲著程競也,一個人去找我媽。
好像入魔般,好像沒有了束縛,離開這裡,不用寄人籬下,不用看人臉色,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我知道我又一次被拋棄了,我呆在酒店的房間,拉上窗簾。我想一個人走掉,又渾身沒了力氣。
像我媽這樣把自私發揮到極致的人,永遠不要對他們心存期待。當她知道我想和她一起離開時,果斷在我到之前先離開了這裡。
程競也來的時候,直接打開了我反鎖上的房門,僅僅十分鍾,就找到了這裡。
我不想去問他是否早就知道我媽住在這裡,也不敢去問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想要離開這裡。
他進門的第一眼,直直地看著我的眼睛,卻好像沒有情緒。
他走過來定在我面前,低頭看我。
一瞬間那種自卑怯懦,又做賊心虛的復雜情緒又籠罩到我身上。我閉上眼睛,站起身輕踮腳尖,慌亂地親上他。
程競也一愣又回過神,抬手抱住我,輕輕加深這個吻。
高考出分那天,程競也正帶著我在三亞度假,他手機的提示音響個不停。
他沒管那些消息,自顧自在查詢頁面輸入我的信息。